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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容愁云慘淡,頭昏腦脹的時候,東院里正是清風(fēng)淡煙,亭子里有兩個人正在對坐,裊裊的沉香從爐子里緩緩而出,又在和緩的晚風(fēng)里慢慢飄散。
“怎么還是輸了?!毕銧t左邊的中叔恨恨地摔著棋子,看著對座兒上依舊不動聲色,不喜不怒的少年不由得惱火。
少年垂手收著棋子,眉眼也不抬的說:“我勝藥師三子之功,今天只讓一子?!?p> 原來亭中正在下棋的是黃藥師和謝長青,而黃藥師這時聽了謝長青的話,不由得更加惱火了:“總有一天得贏你?!?p> “今天試訓(xùn)的情況怎么樣?”謝長青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了一句。
說到這個黃藥師就神色一整,撫了撫壓根不存在的胡須,然后說:“本來你讓我去換陸藥侍,我還有點(diǎn)不樂意,沒想到今兒還能遇上這么一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p> 正在棋盤上收棋子的手頓了頓,謝長青這才抬眼看向黃藥師:“有什么事兒,能讓藥師意外的?”
把茶咽下去的黃藥師嘖嘖兩聲,然后搖了搖頭說:“我沒想到還能領(lǐng)略到當(dāng)年老頭子是怎么樣的一番風(fēng)采,嘖,我回京了不能說這種話,要不然老頭子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p> “那是你舅舅?!敝x長青淡淡的笑了笑,這黃藥師啊總是老頭子老頭子的叫藥王,要知道連皇帝都奉藥王為上賓吶。
“舅舅怎么了……行了行了,你別這么沖我笑,我不是小姑娘不吃你這一套,笑得跟滿樹桃花似的。對了,長青啊,那個叫盛雨容的姑娘歸我了,這樣的好苗子,要是讓那些糊里糊涂的藥侍給教岔了,那可就真叫暴殄天物了?!秉S藥師預(yù)備跟謝長青打過招呼后,就去跟這回來招藥女的管事說一聲,直接把阿容收做他的徒弟。
這也就意味著,阿容并不需要通過試訓(xùn)就可以去連云山,但是黃藥師并不準(zhǔn)備把這個告訴阿容,所以阿容還得繼續(xù)進(jìn)行她的試訓(xùn)。
對黃藥師要收阿容做徒弟的事兒,謝長青有些微的驚訝,但卻并不是特別意外。在謝長青的感覺里,能把字認(rèn)得這么全的姑娘,認(rèn)個藥還不是輕松得很:“藥師既然開口了,當(dāng)然由著你,不過那姑娘做了什么,讓你這么看重?”
“難得你也好奇了,那我就跟你說說。今天第一天試訓(xùn)的內(nèi)容你是清楚的,當(dāng)年老頭子怎么做的你還記得嗎?”黃藥師一說到這個就來了興致。
“第一關(guān)是憑感覺采藥材,當(dāng)年藥王……采的全是雜草。”做為皇商謝家的嫡長子,謝長青當(dāng)然知道這些陳年往事。
黃藥師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接著說:“交藥材的時候,藥侍要判老頭子出局,老頭子卻極鄙夷地說了一句‘無知’。恰好遇上你爺爺那時跟著一道出來,你爺爺就多問了一句怎么采的全是雜草,然后老頭子就說……”
“天下草木不可入藥者,十無二三,而入藥者十之七八。如果要采藥得采到什么時候去,我把山上的雜草采來了,留在山上的當(dāng)然就是藥材了?!敝x長青很熟悉這個故事,小時候他的爺爺經(jīng)常說起這個,所以他記憶深刻。
“對,當(dāng)時老頭子就是這么說的,這老頭子什么時候都好出風(fēng)頭。今天我一看盛雨容藥筐里全是雜草,立馬就宣布她是第一名。”黃藥師頗有些得意,對于自己能從一群姑娘里挑到這么一個苗子深感高興。
但是謝長青卻看了黃藥師一眼,慢悠悠地道:“你就不怕她只是誤打誤撞,運(yùn)氣壞得選到的全是雜草?”
對于謝長青的懷疑,黃藥師毫不在乎地?fù)]了揮手說:“你隨便找個小孩兒上后山去,拔出來的草里都準(zhǔn)得有半數(shù)以上的是藥材。后山是春華館經(jīng)營了多年的,藥多雜草少,這后山上的雜草不睜大眼睛只怕找不著。”
“那恭喜你收了個好徒弟。”
“那你是答應(yīng)了,那成,等回連云山再把她拎到我的藥山里去?!?p> 不知道阿容如果聽到了東院里的這一番話會不會吐血,會不會氣得想把藥王殺了埋了,然后再挖出來鞭尸。
第二的試訓(xùn)內(nèi)容是分辨藥材本身是否有毒,在這之前由藥女給姑娘們講解一番,然后讓姑娘們憑著記去挑選有毒和無毒。
而岳紅現(xiàn)在正看著阿容嘆氣:“阿容,別再出錯了,昨天是你運(yùn)氣好,今天可沒有這樣的運(yùn)氣了。”
阿容撓了撓頭,然后應(yīng)了聲好,接著分辨藥材的時間就到了。阿容站到自己的幾案前面,看著滿桌子混在一起的藥材。她很怕再出現(xiàn)昨天那樣的事,原來分清楚了會出現(xiàn)這樣的錯誤,那今天她決定押大小。
看了眼標(biāo)了有毒有無毒的藥筐,在岳紅的注視下,把幾案上的藥分成兩半,一半掃到有毒里,一半掃到無毒里。然后在岳紅直愣愣看著她時,她很痛快地拍了拍手說:“我分好了!”
岳紅閉上眼,恨不得找個地方把阿容拎過去好好揍一頓,岳紅狠狠地在想著兩個字——規(guī)矩規(guī)矩,然后撇開頭去不看阿容,省得她鬧心。
于是岳紅領(lǐng)著阿容第一個去黃藥師的屋子里,岳紅看了眼阿容,說:“你呈上去給黃藥師大人看。”
“是?!卑⑷葸@回自信滿滿,就不信這回還能高高飛過,這回總不可能再判定她過關(guān)了吧。
但是她低估了黃藥師的理解能力,只見黃藥師隨手撥弄了下,很冷靜地說了聲過。
在這聲過里,阿容和岳紅看了一眼,兩個人眼里都有些震驚,然后兩個人齊齊地轉(zhuǎn)頭看著黃藥師問:“為什么?”
“小姑娘,你難得覺得本藥師還需要你來解釋嗎,笑話,本藥師絕非那些庸材。不過你既然問了,我就告訴你為什么?!秉S藥師站起身來,拎著那個有毒的藥筐走到兩人面前,然后隨手拈起一片藥材問:“這是什么?”
“附木,可與黃地骨、白葉、尺生、甘果等藥材制成化血散於的開於散。”岳紅當(dāng)然認(rèn)得附木,她沒有說附木無毒,只是把附木的作用說了出來,言下之意是,這是一味良藥,無毒。
也許是岳紅的話讓黃藥師很滿意,黃藥師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你說得很對,但是如果給剛懷孕的婦女吃會怎么樣?”
“落胎……”岳紅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點(diǎn)兒什么。
“所以對有身孕的婦人來說,附木是毒藥。而且附木和參決、蛇尾藤等混合,只需要很少的份量就可以毒死一個人。所以小姑娘,你想說的是天下的有毒藥材和無毒藥材是分不清的,用得善了毒藥也能治病救人,用得惡了大補(bǔ)的冬心草也能傷人于無形?!秉S藥師說完就重新坐了回去。
岳紅看了看阿容,覺得腦袋開始有點(diǎn)不夠用了,阿容卻只想拿腦袋去撞墻,哪怕頭皮還有點(diǎn)疼。
怎么……可以這樣解釋,阿容出了黃藥師的屋子時,抬頭看著天空無比怨念。
很不幸的,等吃完飯后回屋里時,阿容想起了大學(xué)時看的一部韓國片子,里頭似乎就有這么個段子,然后阿容就開始捶著坑,淚流滿面地喃喃著說:“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嘛。”
洗完澡的岳紅進(jìn)來就聽到阿容在說自己錯了,岳紅愣了愣神,認(rèn)真無比地說:“你哪里錯了,你不是做得很好嗎,今天你又是了個優(yōu)啊。”
阿容默默地用手指在坑上畫著圈圈,默默地說:“就是得了優(yōu)才錯了。”
熄燈睡覺時,阿容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最大的錯誤就是來這什么藥女試訓(xùn),或許她明天可以跟管事說說,退出試訓(xùn)繼續(xù)留在揚(yáng)子洲?
“嗯,就這么干?!贝蚨酥饕獾陌⑷莨蛔铀X,又忍不住蹭了蹭被子想,不知道交的那十兩可不可以還給她,如果不能還不知道能不能把這被褥帶回去,她睡出感情來了。
月亮下山,太陽升起,又是一天。阿容對著鏡子里笑了笑,然后趁還沒吃早飯時,摸到了大管事那兒,大管事看著她就問:“幾號?”
“啊,我不知道啊。”阿容以為大管事問今天是幾號,她當(dāng)然得回答說不知道了,公歷才有幾號,農(nóng)歷應(yīng)該是幾日,所以一換算,阿容就糊涂了。
“看看藥牌?!贝蠊苁聦Π⑷莺軣o語,這姑娘怎么這么傻呢,竟然連自己是幾號都不知道。
然后阿容就明白原來是問她自個兒幾號,奇怪的是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二十一號,卻莫明其妙的按著大管事的說法拿出藥牌來看了一眼,然后才回話說:“回大管事,我是二十一號?!?p> 你說回話就回話吧,為什么還要露出恍然大悟的笑臉來,大管事側(cè)過臉去,心想誰招來的傻姑娘:“什么事兒,說吧?!?p> “我……我……”阿容腦海里有點(diǎn)小小的空白,實(shí)在是大管事那忽然而來的幾號給弄得有點(diǎn)傻,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個兒來干嘛的。
大管事嘆了口氣,指著阿容說:“想明白了再來。”
“呃……”于是阿容又老老實(shí)實(shí)地往回走,走出來的時候就欲哭無淚,她明明是來跟大管事說要退出藥女試訓(xùn)的,為什么變成了這樣。
最可氣的是,明明自己知道自己要說什么,為嘛被大管事幾句話就牽著鼻子走了,她又不是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