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寰從沒當(dāng)過主考，但時常會被抽調(diào)去出題。他題風(fēng)善變，旨意難測。據(jù)說有一年的北方五州鄉(xiāng)試是他主筆作題，然后遇到會試又是他主筆，他作怪將鄉(xiāng)試與會試的考察方向完全顛倒，結(jié)果，這五個州一名進士都沒取到。
最難纏的出題官就在眼前，過了正月十五，出題人即將被集中起來，與外界隔絕聯(lián)系，直到放榜前夕才能解除禁制——現(xiàn)在還不套出題目的話，以后機會就渺渺了！
當(dāng)然，稍微觸碰到關(guān)于會試的一點點話題，曹寰就敏感地意識到了我的目的。
他掩嘴笑著。
每年來試探口風(fēng)的儒生，若是遞帖子的話，應(yīng)該能疊這么高吧。他說著，用手隨意在案幾上劃了個高度。
好像不是很多啊？二三十張吧……
曹寰抿了口酒，補充道：“哦，抱歉，曹某是指，如果放在地上的話。”
囧！
算了，看來他是擬卷人中的老手，口風(fēng)緊。我識時務(wù)地放棄了漏題的想法，跟曹寰討論起詩歌與歷史來。來來去去喝了不少酒，他沒有困乏的意思，反倒有所期待地頻頻抬首望向窗外，看來是要好好守歲了。
也許是在江近海家里被吵鬧到的緣故，我沒醉，卻有些困乏的感覺。
站起身，我對曹寰說：“學(xué)生恐怕醉了，先出去吹吹冷風(fēng)，以免失態(tài)?！?p> 逃出屋子，我用力呼吸著冰冷的空氣，打起精神，活動大腦，預(yù)備繼續(xù)接受曹寰的冷笑話、對詩、敘史考驗?？墒侨思艺娴暮芾哿死病?p> 咔嗒聲響，一個黑糊糊的小東西從外面丟到墻里，然后又慢慢被細(xì)鏈拉回去，直到最后，勾在墻頭上。
我歪著頭盯住那段墻，只見人影一晃，竟然是阿青離開幾個時辰之后又轉(zhuǎn)了回來！
——他還是要傷曹寰？
我納悶地迎上去，阿青看見我卻像是松了勁兒，兩腿一軟跪倒在地上。我這才看到他背上插著兩支箭，隨著呼吸的擴縮，血從傷口汩汩涌出。
“……師父藏身的地方，有官兵埋伏……”阿青輕聲道，“師父不知道怎樣……“
我扶著他站起來：“先別說這些，有追兵嗎？“
阿青有氣無力地點頭：“有，在城門被守軍攔住，就快追過來了……”
也許是聽見談話聲，曹寰推門出來，見到染血的雪景，不由怔忡。雙瞳一時間焦距飄遠，仿佛想起遙遠的回憶，但他的神情迅速清明起來?！霸趺椿厥拢 ?p> “這……”
我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腦中飛快地考慮著說辭：“這、說來話長——”
曹寰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喚來仆人，讓他們先把阿青送到屋內(nèi)。
想了想，我拾起阿青的鞋，對曹寰道：“先生，學(xué)生去請大夫，可以嗎？”
“好?！?p> 曹寰頷首，轉(zhuǎn)身進主屋。不知為何，在他轉(zhuǎn)首的瞬間，我似乎見到他唇角掛著一絲冷冷的笑意。
……這可是，送到他手上的把柄哪！我暗忖。
那又怎樣？
我拉開大門，趕到阿青翻進來的墻邊，果然，一串腳印摻和著血跡消失在那里，簡直就是擺明了說此人逃進曹府。
套上阿青的鞋子，我制造新的腳印，將人跡延伸至長街最深處的朝天宮較場，隨后脫下過大的鞋，盡量不在雪地上留下痕跡，沿著一路屋檐下與結(jié)冰的水渠往回走，快步趕往江近海的宅邸。
“你們莊主呢？”
被我隨手抓住的大叔指指后院。
直沖進去，我也不管江近海正與衛(wèi)剛商量什么，拉起江近海的手：“準(zhǔn)備治療刀劍傷的家什，同我去救人！快！”
“嗯？”江近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被我往屋里一推，硬逼著收拾藥箱。
拖著他七彎八拐來到長街，半街薄雪已被踐踏過，亂糟糟的足跡向朝天宮延伸而去。我回首一看，衛(wèi)剛果然也追了上來，畢竟擔(dān)心他的主子。
“先生?！?p> 進了曹府，抬眼就見曹寰穿著冬衣，在屋檐下鋪了厚席，一面賞雪一面飲酒。
江近海見了曹寰，倆人同時一驚。
“秦生，這位是？”曹寰端酒，沒有起身的意思。
“學(xué)生認(rèn)識的醫(yī)者?！蔽易ゾo江近海的衣袖。
立在曹寰身后的老人走到回廊口，恭敬地對江近海說：“這邊請。”
江近海疑惑地看了曹寰一眼，行禮，隨后跟著老者經(jīng)過回廊和幾道院門，來到曹府人讓阿青休息的小院。不知道是昏睡還是昏迷，阿青一動不動，但隨著呼吸涌出的血液讓人很清晰地感到他活著。
“這又是誰！”
看著傷者，江近海的眉頭皺了起來。我知道他不喜歡被蒙在鼓里，什么知之不求甚解對他來說全是鬼話，今天莫名其妙被從家里拖到這兒來還沒爆發(fā)，已經(jīng)是極限了。
“我朋友，叫阿青。”我老實答道，“記得我說以前被人從黑船上救下來嗎？就是他，后來在縣城里幫我找活干的也是他?！敝恢v事實，多的話一句也不說，免得又生事端。
江近海不予置評，查看箭的尾羽：“京衛(wèi)專用的箭矢，這人怎么會被官兵射殺？”
“總是有原因的吧，你到底治不治？”等他調(diào)查詢問完，阿青的血都要流光了！
江近海大笑：“治啊，難得小姒有事求我！”眸子一轉(zhuǎn)，又道：“衛(wèi)大哥，請過來幫忙，至于小姒，你出去等著，血腥鏡頭不適合未成年人觀看?！?p> 我也算未成年么，真妖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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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繼續(xù)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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