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側(cè)夫?”議政王有些困惑,一時還想不起來所謂蘇側(cè)夫是何許人也。同時也有些不高興:廖鐘這粗貨是不是太久沒敲打他了,見到個什么亂七八糟的人也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跟他說!
“就是女帝陛下**的蘇側(cè)夫,蘇嚴(yán)大將軍的公子蘇浚?!绷午娊忉?。
議政王突然眸中大閃,差點跳了起來,臉上顏色大變,厲聲道:“蘇側(cè)夫?你說什么時候見到他?在哪?怎么不早說!快說!”
“……”廖鐘被議政王的反應(yīng)嚇了一大跳,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道:“下、下官八月份最后一天旁晚在北城城門口附近見到他,不過——不過像是他,下官也不確定是不是……不過應(yīng)該錯不了,當(dāng)初他來至都城時,下官是見過他的?!彼L得那么英俊儒雅,又是赫赫有名的蘇大將軍的兒子,我應(yīng)該不會認(rèn)錯。廖鐘在心里如是補充。
這什么顛三倒四、亂七八糟的!議政王氣得眼前一黑,忍著火燒火燎的心急,盡量用平緩的聲調(diào)向廖鐘道:“且別管想不想,你先說清楚,當(dāng)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因何故碰上他的?”
廖鐘便道:“當(dāng)時下官是要去找九城兵馬司司官夏仲舒商量點公務(wù),誰料看見蘇浚從對面人群中走過來,下官當(dāng)時覺得眼熟,瞧了兩眼才認(rèn)出是他,正在尋思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時,誰知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下官注意到他生怕叫卑職撞上似的,一閃身就混入了人群當(dāng)中,后來卑職也沒在意,就直接去找夏仲舒那粗人去了?!?p> “你說,是八月底最后一天?你不會記錯?”議政王眸中閃爍波涌不斷,突然盯著他,神色凝重,一字一字問。
“王爺!”廖鐘苦笑:“下官如何會記錯!”
議政王了然,點了點頭。那九城兵馬司夏仲舒是塊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誰的賬也不賣,尤其跟廖鐘更不對板,見面必有一番極其非常的不痛快。所以,不是萬不得已,兩人絕對不會碰面,而每一次碰面勢必印象深刻。所以廖鐘才會十分肯定的說:“下官如何會記錯!”
議政王嘴唇喃喃,似是在說著什么,卻無人能聽得清。他的面容突然激動起來,因激動而微微泛紅,雙眸炯炯發(fā)亮,像是深夜覓食機警的山上夜貓,他背著雙手,在不大的閣中快速的來回走動,這副突然興奮的舉動,讓廖鐘目瞪口呆。
猛然,議政王站住,背手仰頭眺著窗外銀光閃閃跳躍的湖面,喃喃道:“是了,是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數(shù)日來縈繞心頭理不清想不明的事,一時之間霍然開朗。
“王爺,這——”廖鐘仍是瞠目結(jié)舌,像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孩見了大變活人的魔術(shù)一樣驚訝。
“哼!”議政王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在閣中紫檀木太師椅中坐下,冷冰冰的目光凝著廖鐘,繃著臉冷聲道:“咱們都教那小賤人給耍了!這一切,本就是她早計算好的!”說畢揚聲向外:“來人!”吩咐:“將馮先生請來!”
小廝應(yīng)聲而去,議政王這才將目光轉(zhuǎn)向疑惑不解的廖鐘,譴責(zé)的目光有種萬般無奈、欲哭無淚、恨鐵不成鋼的深深受挫無力感。
“王爺,這——我——”廖鐘受不了這樣的目光,有些手足無措,更多的是茫然不解,還有委屈。
“唉!”議政王一聲長嘆,擺擺手向他嘆道:“坐下說話!這也不能怪你!實是這賤人太過狡猾!不但不怪你,本王還要感激你、謝你,若不是你方才一番話,本王至今還蒙在骨里呢!”
“王爺——”廖鐘簡直有些惴惴不安了,偏生又如墜云里霧里。
議政王擺擺手,打斷道:“等馮先生來了再說吧!”
不一刻馮士夫匆匆趕來,廖鐘才終于解了心頭之惑。
議政王原先一直所想,就是那么一連串的事,古清華身在深宮,她根本無法內(nèi)外串通,而實際上,她要串通聯(lián)合商人們搞鬼,就一定要有聯(lián)絡(luò)消息的方式。議政王絕對不相信古清華在宮外有有如此能力的人才供她利用,因為他十分清楚商人秉性,要那么短的時間說動那些商人深信不疑,絕對不是一件簡單辦得到的事。
可是如果,來辦這件事的是蘇浚,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
蘇浚他是見過的,那份人品相貌,那份氣質(zhì)才情,是一身虛弱病氣也無法消弭的,他只見一眼,便敏銳的感覺到此人的不俗不凡,再加上他又是蘇嚴(yán)的兒子,他就更對他上心注意了。誰知后來發(fā)覺他竟真是個病秧子,而且再宮里低調(diào)得不能再低調(diào),因此關(guān)注戒備之心也就漸漸散去了,不料如今——
馮士夫聽罷也不覺撫掌嘆息:“想是年紀(jì)大了,老朽腦子竟也不如從前靈光了!唉,當(dāng)初慕側(cè)夫捎來消息說蘇側(cè)夫被陛下禁足一月,后來接連又發(fā)生那么多事,老朽早該想到才是!慚愧,慚愧!”馮士夫說畢,搖頭嘆息懊悔不已。
議政王臉色卻緩了不少,反而溫言安慰道:“先生快別這么說!這蘇浚隱藏這么深,這小女帝又這么狡猾,也難怪咱們想不到!”
說起來,議政王自己反倒有些慚愧,原本,他還有些怨恨慕天南,覺得他沒有早早把消息打聽出來以致害得自己如此被動,這才想起他當(dāng)初確實將蘇浚被禁足的消息傳了出來,當(dāng)時自己見了反而生氣,覺得他老是關(guān)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如今想來,竟是自己錯怪了他了!
至于馮士夫說沒想到這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其實,若非在知曉結(jié)果的前提下,又有幾人想得到呢?這件事,實在是——太過迂回曲折、拐彎抹角。
“原來如此!”廖鐘一拍大腿,恨恨叫道:“難怪那天見了他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一瞥間議政王有些不悅的眼神,廖鐘訕訕低了聲音,別過眼光。
“恐怕,不僅僅一個蘇浚,”馮士夫指節(jié)輕輕敲了敲身旁幾面,抬頭望了望,思索半響,道:“王爺,老朽大膽猜測,在外邊必定還有女帝的人!”
議政王目光一動,遲疑道:“先生的意思——是指朝堂中和羽林軍?”
“不止,”馮士夫輕輕搖頭,道:“老朽覺得,地方上必定也有?!?p> 議政王一怔,不由悚然一驚,低低驚呼了一聲。不錯,古清華的計策,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單單一個蘇浚未必能成事!別的且不說,單說后邊懲罰那十幾位官商勾結(jié)的酷吏奸商,如果沒有充分的準(zhǔn)備,怎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同時發(fā)動、一舉成功?可見,地方上也有她潛伏的人。
“有沒有可能,是蘇嚴(yán)那老混蛋安排的人?”議政王道。
“王爺,”馮士夫笑了笑,道:“這有分別嗎?”
議政王一滯,苦笑著點頭嘆道:“先生說的不錯!”是蘇嚴(yán)的人還是古清華的人,都是他的敵人,確實一點點分別都沒有!
“這件事,本王定會派人好好查查,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議政王點點頭,卻是將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疑心放在蘇嚴(yán)身上,畢竟,古清華壓根沒跟外界有過什么接觸,她手下的羽林軍也一直在都城及營地,除了隨軍解救虞國和此次賑災(zāi),壓根沒有出過都城,這一點,他是可以肯定的!議政王心頭不禁一動,暗想:難道,正是此次羽林軍隨部賑災(zāi)暗中查探的結(jié)果?
“王爺,女帝堅持要許捐款商人以出身,王爺不覺得奇怪嗎?”馮士夫又問。
議政王眉頭蹙了蹙,道:“本王早已納罕,她不惜與朝臣們翻臉、犯清流之大忌,似乎不是一個收買人心的理由就能解釋得通!”
馮士夫微微一笑,道:“王爺是聰明人,略想想四大家族,便明白了!”
“四大家族?可是博陵崔氏、趙郡王氏,清河鄭氏和南陽盧氏?跟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據(jù)我所知,這次商人們捐款,可沒有四大家族的人摻合在里頭啊!”廖鐘大為不解。
“自然沒有摻合,女帝陛下料想也并不希望他們摻合,此舉倒是正合了她的意了。”馮士夫笑道。
議政王目光霍然一跳,雙目炯炯,神情激動得有些顫抖,他盯著馮士夫,顫聲道:“你、你是說,那小丫頭要玩借力打力——她要借富商之力與四大家族抗衡?甚至,打敗四大家族?”
“這是老朽的愚見,”馮士夫緩緩道:“四大家族掌握了大息國四分之一以上的經(jīng)濟脈絡(luò),試問若您是女帝,又怎會放心得下?”
“豈止放心不下!”議政王冷笑,四大家族之三都跟他關(guān)系密切,恐怕她早已動了要除掉他們的心思了吧?哼,沒準(zhǔn),這又是蘇家人干的好事,否則,那小丫頭怎會知道這些?畢竟,他與四大家族之間的關(guān)系有多深厚,并無幾個人知曉!
“開國功臣她也想動,”議政王嘿嘿冷笑,冰塊似的臉上神情突然變得十分猙獰陰森,陰翳的目光灼灼閃亮,一如暗夜中嗜血的獸類。“很好,”他緩緩點頭,緩緩?fù)铝丝跉?,道:“本王就成全她,也叫她嘗嘗四大家族的厲害!”
馮士夫和廖鐘相視一眼,各自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