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眾人炙熱的的目光,女子繡眉微微一蹙,略顯不快。但還是一個萬福,開口道:“感謝諸位的厚愛,不知是哪位得到了奴家信物?”
“哦,是我?!瘪T成像個孩子一般撓了撓頭,臉上還略帶一分生澀,搖了搖手中絲巾。
蘇媚抬眼看去不由得眼前一亮,眼前的這個男人長的不算英俊,甚至有點(diǎn)普通,但是氣質(zhì)卻給人一種樸實清新的感覺。他的目光里沒有一點(diǎn)肉欲,有的僅僅是一絲羞澀,就像鄰家的大男孩一樣淳樸。他身邊的那個青年也是一樣,微笑得很陽光,眼里只有欣賞卻沒有欲望,看著她就像在瀏覽一幅畫。而左邊的那個胖子就有點(diǎn)那個了,小眼睛都瞪圓了,要是再大點(diǎn)恐怕就飛出去了,張大了嘴口水都流出來了。
蘇媚暗暗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次江都之行還算圓滿,起碼臨行之前見到了兩個讓她不反感的男人。
伸手拿起丫鬟托盤上的酒杯將其中一杯遞給馮成:“公子,請滿飲此杯。
馮成有點(diǎn)不好意思的接過杯子,一飲而盡,隨手將杯子遞還給蘇媚,全然不知自己已經(jīng)失禮了。只是憨憨笑笑:“謝謝姐姐!”
蘇媚拿著酒杯的手瞬時一顫差點(diǎn)把酒灑在外邊,這一聲姐姐,揭開了她塵封在心底多年的記憶。
曾幾何時,那個有著親切笑容的男孩,不管傷口有多痛,每次幫他包扎完都會憨憨的笑著說,謝謝姐姐!咳!我苦命的弟弟,要是活著,現(xiàn)在也有對面男孩這么大了吧。
回憶像開了閘的流水一樣涌進(jìn)了腦海。那年她十歲,弟弟八歲。他們的村子遭受了瘟疫,爹娘和村子里的人都沒能躲過這一劫,只有她和弟弟幸免。那天她抱著弟弟坐在村頭的大樹下,身后就是死氣沉沉的村莊,沒有感覺害怕有的只是迷茫。一隊馬隊從村頭狂奔而過,帶起了漫天的塵土。她沒有抬頭,沒有呼救,只是麻木的盯著懷里昏睡的弟弟。
這時馬隊掉了個頭緩緩的走了回來。一雙靴子映入眼里。有個人問:“你們是這個村子的人嗎?叫什么名字?村里還有其他人嗎?”
她沒有說話,也依然沒有抬頭。
“老大,這村子就是遭瘟疫的那幾個,除了這倆孩子應(yīng)該沒有活著的了。
“嗯,帶上他倆。”一個陰翳的聲音響起。直到現(xiàn)在這句話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她的夢里,將她驚醒。如果有選擇的話她寧可和弟弟永遠(yuǎn)的留在小村外。她時常憤恨上天帶走父母的時候卻沒有帶走她和弟弟,因為真正的惡夢從他們被帶走的那一刻剛剛開始。
趕路的那些天里沒人和他們說話,飯會按時放在他們面前吃完又被收走。兩天后到了一個小鎮(zhèn)上,她和弟弟被塞到一個封閉的馬車上。從此也看不到外面的景物了,只有方便的時候才被允許走出來片刻。終于在一個多月后他們被從馬車上帶了下來,換乘了船。因為沒有路了,前邊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又過了三天,船靠岸了,他們來到了一個島上。這個島很大,到處覆蓋著植被,遠(yuǎn)處的山上是茂密的原始叢林,濃密的白色霧氣環(huán)繞著山腰擋住了以上的部分。
離岸邊幾百丈外是個大院子,比他們村子還大,高高的院墻是用比成人腰還要粗的樹干壘成的,高有三丈開外,頂端被削得尖尖的,樹皮都被扒光了滑滑的讓人不能攀爬,四角都有高高的碉樓。隨著一行人的進(jìn)入,鐵質(zhì)的大門吱扭扭的關(guān)上了,也隔斷了外面的世界。
從這天起姐弟倆和已經(jīng)在這里的四十多個孩子被告知將在這里生活和訓(xùn)練。開始的兩年日子過的有些愜意,每天都有充足的食物和充分的休息時間。他們只是被教導(dǎo)讀書、寫字。時常會有一些外來的先生教給他們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也就是在這兩年中蘇媚彈琴的天賦被挖掘出來了。這里的管理者甚至單獨(dú)請了一個先生教導(dǎo)了她一年。
從第三年開始地獄般的生活來臨了。首先飯菜不是配給制了,每頓的飯菜承在桶里放在院子中央,孩子們要吃飽就得自己去搶,搶不到就只有餓肚子。每天還要完成看守們派發(fā)的訓(xùn)練任務(wù),完不成除了不給飯吃還有可能要挨鞭子。而且從這年開始看守們的臉色也突然陰沉了下來,動輒就非打即罵。年少的蘇媚并沒有因為自己的天賦而受到絲毫的照顧,從小身體薄弱性格還有些靦腆的蘇媚大多的時候都吃不飽飯。好在弟弟蘇耀已經(jīng)成長的很壯實了,不但保護(hù)她不被其他孩子欺負(fù),還能不時的多搶些飯菜分給自己。這一年中大多都是一些體能方面的訓(xùn)練,日子雖然艱苦但并不是不能承受。
第四年,生活就不能用艱苦形容了,只能用殘酷兩個字來說明。實戰(zhàn)訓(xùn)練開始了,每天和其他孩子打,和看守打,甚至要和圈養(yǎng)的野獸打。這一年來蘇媚都不記得到底受了多少次傷了。弟弟則更慘,因為是男孩子,訓(xùn)練任務(wù)是蘇媚的幾倍,所以經(jīng)常是皮開肉綻的。也是在這一年里蘇媚的生活中又多了一件事,就是為弟弟包扎傷口。每當(dāng)看著弟弟那憨憨的笑容,聽著他親切的喊著姐姐,蘇媚又覺得自己并非一無所有,至少還有個疼她的弟弟。
第五年開始了。在過去的一年里,好多孩子掉隊了。有些在實戰(zhàn)中受到了致命的傷害丟掉了性命,有些則殘疾了,更有幾個女孩子經(jīng)受不住折磨瘋掉了。無一例外這些人都悄悄的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曾經(jīng)有個強(qiáng)壯的男孩子想要逃跑,在個月黑風(fēng)高之夜他成功的逃出了圍墻,但第二天一早,他的尸體就被擺在飯?zhí)玫牟妥郎?。一個臉上掛著獰笑的老頭將他切成了片砍成了段,用來教導(dǎo)其他孩子人體什么地方的骨頭最容易斷裂,什么地方遇到損傷會大量出血,哪些部位受到傷害會直接要了人的性命。那天沒人吃得下去飯,當(dāng)然從此也沒有人再試著逃跑。那一年只剩下了二十四個孩子。
之后的生活似乎有些好轉(zhuǎn)了,孩子們不必再經(jīng)常以性命相搏,大多的訓(xùn)練變成了易容、隱匿、布置陷阱和刺殺。蘇媚甚至有些慶幸,至少自己和弟弟是完整的,而且不經(jīng)意間聽到看守的交談,似乎這種訓(xùn)練今年就會結(jié)束了,他們將離開這里會有新的身份和新的生活。這讓她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對新生活的渴望。但她沒想到的是在這最后的日子里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的弟弟。
那是這一年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年三十。以往這個時候在她的家鄉(xiāng)已經(jīng)是白雪皚皚了。但海島上的氣候依舊炎熱濕潤,外面正下著小雨。孩子們被集中在飯?zhí)美?,豐盛的飯菜被擺滿了餐桌,每桌甚至還有一壺酒。大家都隱隱感到興奮,畢竟有消息傳出來苦難的日子將在今天截止。所有人都在向往走出這里開始新的生活。
這時一個臉色陰翳的中年人站在大家面前,先面無表情的環(huán)視了所有人然后說道:“相信很多人已經(jīng)猜到今天將是你們在這個島上受訓(xùn)的最后一天。明天將有一些人離開這里開始新的生活。對,你沒聽錯,不是全部,確切的說是五個人,只有五個人能活著從這離開。晚飯過后你們所有人將被送去后山,在那里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最終的結(jié)果就是要?dú)⒐饽闵磉叺娜巳缓笤谌粘龅臅r候回到這里。記住,我們只要五個人,如果明早回來的人超過這個數(shù),那你們自己在門外解決。我只要看到五個人站在我面前,逾期不到者也就不用回來了。不要有人心存僥幸,以為躲在山上就可以逃過一劫。我們會放火燒山,過了明天這個島將化為灰燼,包括藏匿起來的人。你們只有兩條路可供選擇,要么殺掉別人,要么被人殺掉?,F(xiàn)在享受你們大部分人最后的盛宴吧?!?p> 雖然氣氛壓抑,但大家都拼命吃著面前的東西。經(jīng)過幾年的訓(xùn)練,所有人都懂得,悲憤、憂慮、害怕在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作用。多吃一口東西就擁有多一絲的力氣,也就增添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幾個強(qiáng)壯的男孩已經(jīng)在喝酒了,適量的酒會讓他們更加興奮。那些孩子眼睛開始充血了,額頭上的青筋也崩了起來,已經(jīng)用嗜血的目光掃視著周圍從前的伙伴。有的孩子在低聲的交談,應(yīng)該是在尋找合作者。雖然到最后免不了也要生死相搏,但開始的時候人多點(diǎn)還是比較安全的。
蘇媚機(jī)械的吃著眼前的東西,曾經(jīng)的美夢和憧憬在此刻被擊得支離破碎。她有些呆滯,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是失望還是恐懼多一些她也分不清。這時一只溫暖的手伸了過來緊緊握住她蒼白冰冷的手指。她豁然抬頭,眼前是弟弟蘇耀那憨厚的笑臉:“姐,別怕!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