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鈴目不斜視，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然后自顧自看書，害得路小凡以為自己是空氣。
日常被無視，習慣就好，路小凡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像每天上課前，晚進教室的同學，一般會和早到的熟人打招呼，只有他不會被注意，就算有人注意到他，也只會問同桌“他誰？走錯教室了吧”。
“一來就聽到你嘆氣？有什么事嗎？”魚鈴抬起頭。
“沒有，我只是在想有哪些工作要做?！甭沸》部焖贀u頭，“哦，對了，宣傳單我已經(jīng)做好了，你要不要先看一下？”
“不用，我相信你?！?p> 你只是懶得看吧？路小凡心說。
“話說回來，我們真要去發(fā)傳單？”
“這確實是個問題?！濒~鈴嚴肅地點頭。
“……發(fā)傳單有什么問題？”路小凡問。
“你覺得有人愿意接過你遞出的傳單？你的陰沉早把人嚇跑了?！濒~鈴鄭重地分析。
路小凡受到會心一擊。
“你是笨蛋嗎？誰說發(fā)傳單的是我？發(fā)傳單這種事，女生去干不是更容易些嗎？”
身穿女仆裝的漂亮女生遞給你東西，是個男人都拒絕不了。
沉默了幾秒，魚鈴沒有生氣，以比平常更小的聲音說：“不，我覺得也沒人愿意接我遞出的傳單?！?p> 通過一個多月的相處，路小凡發(fā)現(xiàn)魚鈴的三無臉很少表現(xiàn)出感情變化，但她的動作往往會反映她的心情，她這么說著，眼神飄到其他地方。
路小凡好奇地問：“為什么？”
魚鈴咳嗽一聲，抬頭挺胸，“嗯，對于沒朋友的路小凡同學來說，可能難以理解，但對我來說，這是可預(yù)測的，依據(jù)是我的經(jīng)驗?！?p> 路小凡暗自揣測原因?！暗忝髅骱苁軞g迎才對……”
“……你不會懂的。”魚鈴偏過頭去，露出回憶的神色。
路小凡注意到她的臉頰似乎有些微微鼓起，也許是錯覺。
是的，路小凡確實不懂，他和魚鈴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不可能知道她想法。
“好吧，我是不懂，請告訴我理由。”
魚鈴開口道：“對于不受歡迎的你來說可能有些刺耳?！?p> “已經(jīng)很刺耳了，請繼續(xù)?！?p> “我從小就很受歡迎，到了初中那種情竇初開的年齡，我受歡迎的程度堪比明星，具體而言，比現(xiàn)在的貝桔也有過之而無不及?！濒~鈴像是陳述事實一樣，語氣中沒有摻雜絲毫炫耀。
是在下輸了！路小凡舉白旗投降，他連想都想不出那得多受歡迎。
“可是，事物總是沿著均衡發(fā)展。作為等價交換，我受男生歡迎的同時，身邊的女生則對我討厭至極?！痹掝}一轉(zhuǎn)，魚鈴嘲諷一笑，“真是可悲?。〔恢辜t花和綠葉那么簡單，在太陽的照耀下，路燈也就失去了價值，路燈會想，那刺眼的太陽為什么還不消失？”
“嘛……我算是理解了?！?p> 自比太陽，未免太高傲，但也多虧了這么形象的比喻，讓路小凡了解了事情的曲折。過于龐大的差距會讓人生出難以超越的無力感，但是由于人類的墮性，內(nèi)心深處的那份厭惡和渴望目標消失的陰暗依舊存在，黑暗的種子只會越埋越深。
路燈：要是太陽不在就好了！
多么單純的愿望！
盡管反抗不了，但這種愿望還是會想想，就像人們常想象回到過去，去彌補那些意難平的事，比如大膽反抗欺負自己的同學，比如鼓起勇氣向喜歡的人告白，比如將文件摔在上司臉上大聲告訴他“老子不干了”。
“初中時，我被惡作劇了四十三次，像假情書、課桌里有死老鼠、課本上有惡劣性質(zhì)的涂鴉等等，其中有三十八次是女生做的?！?p> “那剩下的五次呢？”路小凡充滿好奇。
“男生的惡作劇而已。”
大概是男生為了得到注意，選擇了這種蠢事。
“……有點可憐呀?！甭沸》膊唤樗脑庥?。
“因為這樣，我每天不得不戴著面罩和手術(shù)手套上學。其實我并不在意他們的態(tài)度，但厭煩了?！濒~鈴撩了撩頭發(fā)，臉上的厭煩之色意外明顯。
“哪來的手術(shù)手套?。 ?p> 是的，戴面罩，穿白手套，全副武裝的魚鈴充分吸引了老師的注意，然后老師從好學生魚鈴那里得知事情的經(jīng)過，處罰了壞學生。
“關(guān)注點不是這里吧？”
“我是刻意不追問的?！?p> 路小凡理解了，魚鈴去發(fā)傳單，男生一般會接受，但女生大概不會，特別是同班級的熟人。
路小凡點點頭，“我大概能體會你的孤獨。”
不被理解、被嫉妒的處境，何嘗不是一種孤獨。
“你好像在擅自曲解什么？”魚鈴看向他。
“沒有，我只是知道這種歷程，還有你現(xiàn)在的感受，明明喜歡獨自一個人，別人卻擅自同情你，那種感覺很討厭，我知道我知道?！?p> 從最開始沒朋友到習慣孤獨，再到一個人也能很快樂，硬要跟別人在一起才難受，最后喜歡上一個人生活，路小凡太明白了，他也是這么過來的。
“雖然事實如此，但本質(zhì)不同。”魚鈴理性地說道。
正當路小凡想回話時，社辦的門被敲響了。
“請問，這里是問題咨詢社？”
兩位女士出現(xiàn)在社辦門口，一位是學生，一位是成年人，魚鈴不認識，但路小凡認識這位成年人，因為她正巧是他所在另一社團的指導(dǎo)老師。
“路、路小凡怎么在這？”女學生和路小凡對上視線后發(fā)出小聲尖叫。
我在這很奇怪嗎？路小凡在心里納悶。這家伙是誰，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老實說，路小凡對她毫無印象。
“不是?！濒~鈴一口回答。
哎，不是嗎？路小凡沒反應(yīng)過來，仔細一想便知道魚鈴的目的，少點麻煩不是挺好的嗎，雖然是兩個美女。
“咦……不是嗎？”學生打扮的女生驚訝地問。她穿著長袖襯衫，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沒扣，性感的鎖骨暴露在空氣中，花格褶皺裙被裁短一節(jié)，露出炫目的大腿，整齊短發(fā)染成栗色，手腕戴著繩結(jié)飾品，不管怎么看，她完全體現(xiàn)出時下女生的特點，既外表光鮮靚麗、肆意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