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酸
外面屋里，韓竹跟她姥姥的對話也不停的傳過來，韓曼青睡不著，也就睜著眼睛怨念的看著房梁聽她們說話。從她們的話里，韓曼青知道，她的便宜老爹叫韓萬刯，是韓老爺子的第四個兒子，上頭還有三個兄弟并兩個姐姐。韓老大叫韓萬剛，妻子王氏，下面有三個兒子一個閨女，都已成家出嫁，他們一家的品行不用細(xì)說，光是這兩天韓曼青見到的，都已經(jīng)明白他們是什么樣的人了。
韓老二叫韓萬釗，妻子馮氏，有兩個兒子一個閨女，也都成家了。韓老二有個木工的手藝，兩個兒子也是自小得了他的真?zhèn)?，現(xiàn)在在城里開了個小鋪?zhàn)?，父子三人支撐著，日子倒也還算過得去。
韓老三叫韓萬利，妻子柳氏，下面有兩個兒子兩個閨女。他家大兒子韓安家有些癡傻，平時看著不顯，人卻不夠聰明，這附近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這事，托了好些媒婆都說不著個媳婦，以至于這都二十歲了，還沒娶上媳婦。那二閨女韓秀梅受了他的拖累，這過了年都十七歲了也沒說上親事，成天在家里怨聲載道的。韓菊死的那天，正碰上韓老大的大兒媳給她找了個在城里學(xué)堂做飯的活兒，今兒她高高興興的上城里去了。聽說，韓老三一家今兒就是為了送她去城里，才沒來韓曼青家吃晌午飯的。
至于韓菊的兩個姑姑，一個嫁了人搬去別的地方住了，還有一個住的遠(yuǎn)，除了逢年過節(jié)，平時也沒什么來往，倒是沒什么可贅述的。
說了一會子閑話，韓菊姥姥才問道正題上，“竹子，你跟姥姥說實(shí)話，家里是不是沒多少糧食了？”
韓竹掰棉花的手一頓，想笑一笑，可年紀(jì)實(shí)在是小，心思又重，一聽她姥姥問這話，咬著唇扭過頭去。
韓梅她們姐妹四個，說來都是被姥姥帶大的。
韓萬刯兄弟姐妹多，有他的時候，他大哥都娶親了，他跟他大侄子也就相差了三四歲罷了。當(dāng)初他小，又沒成親，人也沒定性，在村里也是個土霸王，是個人人嫌的角色，可他兄弟多，老爹也中用，沒人愿意得罪他，就都躲著他。他這個樣子，自家爹娘當(dāng)然不會說什么了，可他的嫂嫂們卻都對他怨聲載道，明面上不敢提分家，背后不知道惹出了多少事，他娘也不知道存了不少委屈。
他定親的第二年，他娘就生病了，害怕守孝耽擱了他，趁著病就要給他娶親。韓菊姥姥覺得當(dāng)時太急了，不同意。后來還是他娘親自拖著病體上門呈情，韓菊姥姥才同意了的。齊氏過門也就小半年的時間，韓萬刯的娘就走了。韓家的矛盾也到了最嚴(yán)重的時候，剛給老娘辦了喪事，家里就鬧騰起來，屋子里成天的鬧騰著。后來遇上了地龍翻身，那時候家里正艱難，倒是消停了一段時間。再后來村子里住不下去了，他們搬了出來，這下分歧來了，矛盾就更大了，韓老頭也壓不住他們，眼看著大孫子都娶親了，也知道樹大分枝的道理，就找了見證人把家給分了。本來家里沒什么東西的，四個兄弟平分就成了，可偏偏韓老大跟韓老三不同意。
韓萬刯的娘覺得這求娶弄的太急了，對人家姑娘不夠重視，送聘禮的時候把她家傳的一個玉佩也給送過來了，當(dāng)時韓菊姥姥看了就說太貴重，要退回去，韓萬刯他娘不同意，說聘禮沒有退回來的。最后這東西韓菊姥姥又給陪嫁妝陪過來了，可這轉(zhuǎn)了一道手，東西就是齊氏的嫁妝了，韓家的人沒有處置的權(quán)力。為了這玉佩的事，王氏跟柳氏直嚷嚷著婆婆偏心，分家的時候要讓齊氏給拿出來分了，被韓老爺子給壓下去了，最后分家的時候齊氏自愿少分些東西，好讓他們消停。所以，韓菊家分的東西最少，家里也最窮。
韓菊姥姥從小看著她們長大，一見韓竹這個樣子，就知道閨女家過的有多艱難。
“當(dāng)初求親求的急，你奶又親自上門，我不想答應(yīng)，可怕人家戳我脊梁骨，以后害了你三姨跟小姨，問了你娘，她同意了我才答應(yīng)的。誰知道，我這是還是害了她呀！我自個四個閨女吃了一輩子的苦，一輩子在人前抬不起頭來，現(xiàn)在輪到你娘了，讓她吃了跟我一樣的苦?！表n菊姥姥說著眼淚就出來了，韓曼青就是沒看見，可聽話語也能感覺到心酸。
“我每次來，你娘都不讓我進(jìn)灶屋，我知道她是不想讓我看到米缸里沒米的窘迫。可我是她娘，她心里有苦不跟我說跟誰說去？竹子，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我知道你們姐妹跟你娘一樣要強(qiáng)、硬氣，不愿意要姥姥的東西，可這日子艱難，姥姥能幫你們一把就幫你們一把，啊，乖，把這錢拿著。”韓菊姥姥抹了把淚，塞了個用布抱著的小包過去。
韓竹忙手忙腳亂的推辭著，“姥姥，家里還有些粗米跟雜面，能熬到小麥下來，這錢我不要，你拿回去吧?！?p> 韓菊姥姥板著臉道：“姥姥給你你就拿著，推來推去的像個什么樣兒。你妹子這回死里逃生，我去算過了，人家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以后是個大富大貴的命，這些錢你拿著，讓你娘好好給她補(bǔ)補(bǔ)。說不定你妹子的好運(yùn)會傳給你娘，讓她早些給你們添個弟弟，也省得老受你大伯跟三伯家的氣?！?p> 韓竹本來死命的推辭著，聽姥姥提起她娘，手頓時就僵住了。她家就是沒個兒子罷了，她們姐妹又哪一個比男孩子差？
韓竹把布包塞進(jìn)懷里，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道：“姥姥，等我娘回來我就把錢給她?！表n菊姥姥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乖竹子，等家里閑了來姥姥家玩啊?！?p> 韓曼青躺在床上，只感覺眼睛又酸又漲，忍不住側(cè)過身子往被窩里縮了縮。
不一會兒屋里就想起了壓抑的哽咽聲。
這些親人是這樣的可親可敬，她韓曼青發(fā)誓，一定會好好保護(hù)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