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
“路明非……”
“路明非!”
炸雷般的聲音在王晨的耳邊響起,把他震得一個激靈!
然而當他回過神來,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中年婦女的時候,又立刻變得目瞪口呆!
“你擱那尋思什么呢?叫你半天都不答應?”
中年婦女橫眉豎目,僅憑氣勢就完全將他壓制下來。
“這里……”
“這里什么這里???”
“你……”
“你什么你?。窟€不趕緊去給我買牛奶?”
牛奶?
中年婦女?
這炸雷般的聲響,還有這不怒自威的氣勢?
“是不是還有廣東香腸和《小說繪》?”
王晨目光呆滯地看著面前的中年婦女,“回來以后還要摘芹菜?順便再去傳達室那邊看看有沒有美國來的信?”
“你這不是都聽到了嗎?”中年婦女更生氣了。
如果說剛剛的程度只是橫眉豎目的話,那么現(xiàn)在就是金剛怒目。
“聽到了還跟我假裝沒聽到?”
“不是……我……那個……”
王晨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原本他想說的是想讓嬸嬸給他一點時間,讓他緩一緩,捋一捋眼下的情況。
但按照正常的“劇情”來講,這個時候他應該一疊聲地答應下來,再小跑出門——《龍族》他可太熟了,雖然中間那一部分的情節(jié)比較容易搞混,但開頭這一塊兒,路明非在嬸嬸的吼聲中去拿那封信的情節(jié)他來來回回看了幾十次,所以根本不用嬸嬸提醒,他都能說出嬸嬸要讓他去辦什么事兒。
甚至具體到買廣東香腸和摘芹菜。
在看到嬸嬸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他穿越了。因為他之前一直是一個人獨居的,根本不可能被這樣一位大嬸呼來喝去。
再有他清楚地聽到了嬸嬸大喝的那一聲“路明非”,所以他知道自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穿越到了路明非的身上了。
可他是怎么穿越的?
是不是跟那個和他聊天的神秘人有關?
諾諾呢?
還有繪梨衣呢?
她們現(xiàn)在是什么狀態(tài)?
他的腦子里滿是問號,很希望能騰出一點時間來思考一下。
這導致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去幫嬸嬸買牛奶,還是……
“磨蹭啥呢?還不快去?”
嬸嬸翻了個白眼,轉身出了房間。
“哦哦哦哦……”
嬸嬸以一錘定音的方式幫他做出了選擇,王晨一疊聲地答應下來,小跑出門。
事實證明,嬸嬸就是嬸嬸,路明非在她面前慫成一條哈士奇不是沒有道理的。
親身感受了那種威壓之后,王晨心有余悸……
只不過這種“天塌地陷”般的感覺在他踏出家門的那一刻卻突然消失了——因為他看到了走廊里晾曬著的純白色的床單。
它們被風吹拂而起,飄蕩在走廊中,有種溫馨又寧靜的感覺,莫名地讓王晨的內心變得平靜下來。
他靠在門上,聽著路明非曾經聽過的風吹樹葉的嘩嘩聲,也聽著門里隱隱傳來的嬸嬸的嘮叨抱怨聲。
“我真的,變成路明非了嗎?”
他抬起了自己的手,看了看。
原本他那得過腱鞘炎的雙手寬大而又粗糙,甚至還有一些老繭,但現(xiàn)在他的手明顯得要稚嫩許多。
這不是一雙“社會人”的手,而是一雙曾經只會握著筆的高中生的手。
“就是這樣的雙手,要去握緊‘七宗罪’那樣的刀劍嗎?”
他抬起了頭,看向走廊的盡頭,仿佛在那里有著刀光與龍影掠過,耳畔傳來言靈的低語……
“嘛,事情既然變成了這樣,那就讓我來當好路明非好了!”
后悔沒有意義,他連自己是怎么穿越過來的都搞不清楚,更不用說要怎么才能穿越回去了。
而且他其實并不后悔,甚至還隱隱有些高興。
他喜歡了這本書十二年,算是鐵桿老書迷。要說穿越的話,就算一天一個人地排隊也該輪到他了。
曾經他還不止一次地幻想過,自己有一天穿越到《龍族》的世界里來,要怎么去拯救小怪獸,現(xiàn)在只是他的夢想成真了而已。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咧了咧嘴,邁步往樓下走去。
“路明非當時是怎么下樓的?雙手……抄著兜?再耷拉著腦袋?”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路明非’像書里的那樣,當一個收斂起爪牙的小怪物了!”
“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是路明非,路明非就是我!”
“小怪獸,我來幫你打奧特曼了……”
————
“明非啊,都說你要去留學啊?!?p> 王晨——不,現(xiàn)在應該說是別人眼中的“路明非”——拎著從超市買好的那些東西來到了報刊亭,而報刊亭的大爺也依照著“劇本”,說出了這句已經被王晨記得滾瓜爛熟的臺詞。
“哪有,申請而已,申請而已,現(xiàn)在還沒定吶。”
王晨蹲在攤邊,尋找著那份傳說中的《家用電腦與游戲》。
“出國留學好啊,出國留學回來就是海龜,賺錢多。”
“國外的月亮也不會比國內圓,作為一名在紅旗下長大的青少年,我堅信社會主義好!
而且我也不想多賺錢,想得越多心越累。
我的夢想就是娶個日本媳婦兒,然后回來幫大爺你看攤兒,你給我點工錢讓我買PS2的盤就好了?!?p> “沒出息,看報攤賺不到錢,我是年紀大了?!?p> 王晨笑了笑,“挺好的么這不是,可以曬太陽,沒人來的時候就發(fā)呆,還有過路的美女看——不過我到時候就不用看美女了,我媳婦兒一準兒是個腰細腿長的大美妞兒,我看她就好了?!?p> “這一點兒倒是志向遠大,有我當年的風范。”
“那是那是,大爺威武!”
王晨笑著朝大爺抱了抱拳,然后付了錢拿著嬸嬸要的《小說繪》溜達著走遠了。
“有我的信嗎?”
王晨找到小區(qū)的傳達室,向門衛(wèi)問道,“Mingfei Lu?!?p> “有,美國寄來的?!?p> 果不其然,門衛(wèi)扔了一封信出來。
“Thank you~”
王晨接住了信封,也不拆開,直接就往家里走去。
畢竟就算他不看,也知道里面是芝加哥大學的拒信,兼卡塞爾學院的面試通知書。
“簽收!還有個包裹!”
門衛(wèi)探出頭來,朝王晨喊道。
“哦哦哦哦!”
王晨回想起來,跟著這封面試通知書一起來的應該還有一只純黑色的N96手機。
“一定是騙子搞的!而且是小區(qū)里的熟人!熟人才知道我們家的情況!”
一如王晨想象中的那樣,嬸嬸一巴掌拍在那封信上,說得斬釘截鐵。
“可那個騙子會花那么大本錢?N96誒!水貨都賣四千多塊,行貨超五千!”
叔叔不斷地在那只純黑色的N96上印著他的指紋。
那副眼睛放光的樣子,實在無法讓王晨把他跟那個東京雨夜中的叔叔聯(lián)想起來。
而在親眼見到這個男人之后,王晨才發(fā)現(xiàn),他們“老路家”的男人,好像——不是很靠譜???
“什么卡塞爾學院?一定是騙錢的!還什么芝加哥大學的聯(lián)誼學院,去年我們學校排名第一的楚子航考出國,也是去的一個芝加哥大學的聯(lián)誼學院,楚子航一個堂哥是一個大學的教授,都拿到綠卡了。這種名校的聯(lián)誼學院都跟常青藤差不多的,美國人都進不去!”“老路家”的另一名男丁,圓版的路鳴澤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
王晨心說圓版路鳴澤的話其實也沒什么不對,只不過卡塞爾學院騙得不是錢,而是“人”。
一個人只要進了卡塞爾學院,之后等待他的就是畢業(yè)包分配,滿世界屠龍。從入學到遺體運送回國,一條龍服務。
而且他很想告訴路鳴澤,路鳴澤的那位偶像楚子航,現(xiàn)在就在卡塞爾學院里“深造”。
人家還是執(zhí)行部那群諸多的“殺豬的”中的翹楚,是一枚集八婆之心滿載的性格、喜歡聽墻角的癖好于一體,但又精密得像一臺機器的腹黑冷淡面癱男。
當然,這些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
在去買牛奶的路上,王晨就已經大致確定了他接下來的行動方案。
首先的一點是,他并不想大幅改變劇情的進展。
因為就像那個廣為人知的“蝴蝶效應”一樣,亞馬遜的一只蝴蝶偶爾煽動幾下翅膀,也許兩周后就會引起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風暴。
如果他早早地改變劇情,那么很可能就會引發(fā)一些難以想象的后果。
與其把這個世界變成對他來說也十分陌生的世界,倒不如盡量維持各個事件的原貌,然后只改變其中關鍵的一些部分——比如小說第一卷葉勝和酒德亞紀的死,第二卷夏彌的死。
所以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他很樂意去配合一些人把他們的“戲份”演完。
比如說眼前的這場家庭會議——他只是按照原著中的那樣,縮在沙發(fā)的一角,雙手老老實實地放在膝蓋上,聽著叔叔嬸嬸與路鳴澤討論那封面試通知書的真?zhèn)巍?p> 只不過他知道這幾個人的討論是沒有意義的,因為那封面試通知書肯定是真的。
所以他腦子里面在想的是,將來帶繪梨衣回家以后,是不是要真的像跟報攤大爺說的那樣,去幫他看攤子呢?
小怪獸那么好動,應該是坐不住的吧?
可是跟他在一起,她會比較聽話?
他是不是現(xiàn)在就可以再溫習一下五目炒飯的做法了?
是不是到時候該教一教小怪獸怎么打麻將?
畢竟嬸嬸比較喜歡這個啊,投其所好什么的,也是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