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坐在床上,似睡未睡。模模糊糊,聽到紫鵑在外面說話。聽到侍書說:“明日我就隨小姐遠去了?!弊嚣N:“千里叢云,碧水迢迢,遮斷天涯路。從今往后,天涯路遠,速遣歸雁回?!笔虝骸笆O而衰,自古道理,姐姐早做打算,留有后路?!?p> 這時候卻突然晴空霹靂,驚醒了雪雁。原來是南柯一夢。雪雁看向四周,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穿衣起身,靜悄悄的。洗漱過后,紫鵑來了。雪雁說:“你們去哪里了。”紫鵑道:“還說,睡迷糊了,叫都叫不醒,只好隨你熟睡。”
雪雁道:“姐姐,最近我總感覺怪怪的?!弊嚣N道:“有什么怪的?”雪雁道:“你看,小姐前些日子神態(tài)不好,妙玉姨娘也是,還有鳳姨娘。不知道是什么病癥,病的好奇怪,來的快,去的也快。我心里怪怪的,惶惶不安??偢杏X有事情要發(fā)生。”
這里正說著,只聽黛玉忽然又嗽了一聲。紫鵑連忙迎接黛玉,雪雁也都不言語了。紫鵑彎著腰,在黛玉身后輕輕問道:“姑娘,喝口水罷?”黛玉微微答應了一聲。雪雁連忙倒了半鐘滾白水,紫鵑接了托著,送給黛玉。站了一回,黛玉又嗽了一聲。紫鵑趁勢問道:“姑娘,喝水呀?”黛玉又微微應了一聲。:“雪雁,在這賈府里面,別懷著小心思,我們安穩(wěn)與否,都看賈家這棵大樹是否倒下。這棵樹站立著,我們大樹底下好乘涼,倒了就做四散的猢猻?!?p> 邢、王二夫人、鳳姐等在賈母房中說閑話。前幾日那黛玉還癡癡呆呆。這幾日有神采飛揚。賈母道:“我正要告訴你們,林丫頭是從小兒嬌生慣養(yǎng),聽得林丫頭忽然病,忽然好,都為有了些知覺了。我也希望賈璉多在家中一段時間?!蓖醴蛉寺犃?,只得答應道:“有賈璉在家,我們安心不少?!辟Z母又向鳳姐道:“鳳哥兒,你如今自從身上不大好,也不要管園里的事了。我告訴你,須得經點兒心。不怪賈璉嫌棄,你也有思慮不周的地方。不過還是有章法的。”鳳姐答應了。娘兒們又說了一回話,方各自散了。
賈母對金鴛鴦說:“事情不操心是不行的。王氏一直就想著掌控賈家。就沒有一個省心的?!兵x鴦:“今日,賈代儒老爺子過府來。”賈母:“來時請進來?!苯瘌x鴦:“老太君,我出去看看,一準把人給請進來?!?p> 鳳姐見邢岫煙,趕忙出來,迎著笑道:“邢姑娘來了,沒有事多來走動。”邢蚰煙道:“就是,走動起來,才顯親近?!币f邢夫人也不是沒有想過把邢蚰煙收到大房里面,只不過賈赦并不喜歡,邢家家小業(yè)小,掌賈家的家,那就是想多了。倒是跟了賈瑞,也是門當戶對。
這里二人讓了坐。原來是邢蚰煙丟了東西,要找人說說。鳳姐笑問道:“你丟了什么東西了?”岫煙笑道:“沒有什么要緊的,是一件紅小襖兒,已經舊了的。我原叫她們找,找不著就罷了。這小丫頭不懂事,問了那婆子一聲,那婆子自然不依了。這都是小丫頭胡涂不懂事,我也罵了幾句,已經過去了,不必再提了?!兵P姐把岫煙內外一瞧,看見雖有些皮綿衣服,已是半新不舊的,未必能暖和;她的被窩多半是薄的。
鳳姐心上便很愛敬她,說道:“一件衣服原不要緊,這時候冷,又是貼身的,怎么就不問一聲兒呢?這撒野的奴才,了不得了!”鳳姐,叫平兒取了一件大紅洋縐的小襖兒,一件松花色綾子一斗珠兒的小皮襖,一條寶藍盤錦鑲花綿裙,一件佛青銀鼠褂子,包好叫人送去。
岫煙一看,決不肯受。豐兒道:“奶奶吩咐我說,姑娘要嫌是舊衣裳,將來送新的來?!贬稛熜χx道:“謝謝王姨娘的好意,因我丟了衣服,她就送來,我斷不敢受。你拿回去,我算領了王姨奶奶的情?!?p> 賈母正和賈代儒說著金陵的家事。聽到下面小丫鬟說的嘰嘰喳喳,就叫上來問話。琥珀對賈母說了邢蚰煙丟了一件衣服。以及剛才鳳姐要送給她一件,邢蚰煙推辭不接受。小丫鬟剛巧走到那里聽到,又回來四處說。賈代儒面色羞慚,:“邢蚰煙這孩子是個持家的,舊衣服也舍不得丟,讓老嫂子笑話了?!辟Z母笑道:“你哪面不比國公府,就需要一個持家的孩子。雖顯得小氣了些,卻不丟人?!辟Z代儒道:“也是形式逼迫,瑞兒多有這面幫襯,日子才過的下去。”賈母道:“幸賴祖宗庇佑,兒孫爭氣,現(xiàn)在各房日子還過的下去,各支沒有流離失所的。我到了下面,也有臉見國公爺了?!?p> 平兒同豐兒回去,到了鳳姐那邊。平兒便問道:“小姐,邢姑娘只是賈府偏支,為何要刻意結交?”鳳姐道:“這府里的丫鬟盤根錯節(jié),為了一件小物件,攪得翻天覆地,不值得。再說了,有這個膽量的,不是這個頭目,就是那個管事。物件雖舊,卻也是得重視衣物?!?p> 且說薛姨媽的婆子回來,述起岫煙的事。寶釵母女二人不免感嘆。寶釵道:“都為哥哥不能得一賢良妻子,操持家務。”說著,只見薛蝌進來說道:“大哥哥這幾年在外頭相與的都是些什么人!連一個正經的也沒有,都是些狐群狗黨,騙吃騙喝的。我看趕他們出去了。以后吩咐了門上,不許傳進這種人來。他去了天津正可以與這些人脫離開來。日久也就談了?!毖σ虌尩溃骸熬┙蚝芙麄儽厝宦勶L而動,不會輕易撇清關系?!毖σ虌寙柺Y玉涵呢?薛蝌道:“都是一些戲子,于事無補,不見也罷?!毖σ虌屄犃搜︱虻脑?,說道:“我雖有兒,如今就像沒有的了。如今里里外外賴你操持。邢丫頭實在是個有廉恥、有心計兒的,又守得貧,你薛大哥適宜找一個這樣的人。有邢家大姑娘可見邢家的操守,婦德還是不錯,不知道下面的妹子是不是有了人家。我們可以去求取過來?!?p> 薛蝌回到自己房中,吃了晚飯,想起住在薛蟠園中,終是寄人籬下,有意買一處宅院,就在賈府薛府左近。況且自己又不窮,日用起居也方便。如夏金桂,她有錢,嬌養(yǎng)得潑辣;邢岫煙,偏教他這樣受苦,寶蟬,一味的煙視媚行。想到悶來,也想吟詩一首,
蛟龍失水似枯魚,兩地情懷感索居。
同在泥涂多受苦,不知何日向清虛!
想那寶蟬,也曾經穿著紗衣,端著美酒,佳肴,向自己示愛?,F(xiàn)在正兒八經跟了薛蟠,自己再見,可不尷尬!也不知道薛家是怎么了?正兒八經的經營的,子單孫孤,家里富貴的,沒個正經女人。還有那攀附權勢,富貴的也屢屢失手,持強凌弱的,將來也不會有好下場。真是愁啥人。自己與迎春在一起,現(xiàn)在依附于賈家,生意做的不錯,糧食是大筆生意,所得頗豐??墒茄κ掀溆鄮准?,可就不妙了。內務府整頓,人也換了不少,內務府的差事也逐漸放下。戶部,現(xiàn)在大多找賈府,薛家這兩處的門路沒了,養(yǎng)不了太多人。幾家歡喜幾家愁,自己也顧不得所有的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賈府里,賈璉聽到寶珠訴說賈府里新發(fā)生的事情,對寶珠說:“現(xiàn)在幾位王妃沒有時間管這些瑣碎事情,紫鵑又壓不服王熙鳳。不日還要回天津練兵,沒有精力時刻看著內宅。”寶珠:“這府里的正牌夫人,又不止一位,推一個出來就是。再不行,交給寶釵也行?!辟Z璉:“那,還有什么區(qū)別,行事風格或許不同,她們用權利獲取利益的想法沒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睂氈椋骸巴鯛?,探春的丫鬟侍書和小丫鬟的幾句話值的王爺注意?!辟Z璉道:“侍書說了什么?”寶珠道:“侍書說,以王爺今天的權勢,皇貴妃的得寵,也許探春小姐不必遠嫁!”
賈璉面色肅穆,:“你去走一趟,要侍書不要再說出過分的話語!賈家現(xiàn)在沒有力量違逆皇權?!睂氈榭戳怂南聼o人。就道:“和親,本就是皇家的事。三小姐是受了牽連。”賈璉:“賈家看似位高權重,實在是皇家不敢委任實職。與舊日部屬也大多調動兩處??梢曰顒拥谋Σ欢?。那些勸賈府,恭維賈府的人,也有不少私心。你在你家小姐身邊,書信往來,人員聯(lián)系,也多有接觸。現(xiàn)在不可輕舉妄動?!睂氈榈溃骸澳憔蜕岬妹米蛹藿o番國?”賈璉:“那也沒有辦法。勢不如人,不得不委曲求全。邢姑娘看似丟了一件衣服,可是說明賈府里面還是有漏洞。你又怎能保證賈府里面沒有其他幾方的暗探?再說,賈府里面也是幾方勢力交錯,不能夠力往一處使。賈綜,二老爺這里,態(tài)度不說可知。單單我自己,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捎信去問賈環(huán),也沒有決斷,將來怎樣,都等著我這里。你先去告誡下面丫鬟,容我仔細思量。我去王妃那里,有些事情要詳談。”寶珠領命出去。
秦可卿忍受著嘔吐感覺,賈璉進來后,瑞珠上來茶水。然后去了門外面。賈璉道:“皇帝逼著賈府女兒和親,你怎么打算?”秦可卿道:“外面的大臣有動一動的想法。”賈璉道:“不可。我就是想說,賈府的意見無法統(tǒng)一,各自有著自己的主意。外面的意見也無法統(tǒng)一,發(fā)動起來,捧誰上位?誰能統(tǒng)合各方勢力?”秦可卿道:“那樣如何?失去了先帝的鎮(zhèn)壓,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我們都不知道下一步走向何處?!辟Z璉道:“先動手的就是探路的石子,不會成功。白蓮教不是動了嗎?不是被鎮(zhèn)壓了,不過還會活動。我們就坐看風云起,把人員,力量放到沒有損失的地方?!鼻乜汕涞溃骸案鞯氐纳虡I(yè)豈不是要有重大損失?”賈璉:“人若無事,便是安泰。在全國各地建立起來的商鋪,或者出售,或者折股賣出,我們要套現(xiàn)大量白銀,銅錢?!鼻乜汕洌骸澳俏覀兊娜藛T都去哪里?”賈璉:“山東,京師,山西,金陵,姑蘇,貴陽,這些地方有我們的勢力,我們也可確保安全?!鼻乜汕洌骸艾F(xiàn)在出售倒是有人接手。就是不知道,這場動亂會在何時,何地鬧起來。”
賈璉道:“今年甘陜大旱,那里糧食又不多。這是一處?;窗埠铀簽E,這是一處。還有,大周現(xiàn)在強勢,壓服了漠北?,F(xiàn)在就只能是四周的水寇。南邊的那位粵海總制,很是不安分?!鼻乜汕洌骸八€敢造反?”賈璉:“自古兵匪一家,他不敢反,可是也會下棋,海上不安寧是一定了?!鼻乜汕涞溃骸八笕√酱菏菫槭裁矗俊辟Z璉道:“那樣他就成了皇帝的連襟,加強了自己和帝王的聯(lián)系。同時,他也有用賈家的錢財養(yǎng)軍,可謂是一石數(shù)鳥?!?p> 秦可卿道:“你要怎樣應對?”賈璉道:“不出意外,今年甘陜還要起來匪患。當?shù)匕傩樟麟x失所是必然的。我們不再與往年一樣,傾力救助,甘陜必然鬧得更急。同時,沿著黃河開河工,招收大量年輕人。工錢要低,只是為了收攏流民。把鬧事的人控制在一個可以接受的范圍里。還要堅持糧食換人口,運去海外,謀求一條生路?!鼻乜汕洌骸拔覀冞€可以借助當?shù)毓俑牧α渴諗n年幼的流民。畢竟,官府的信譽還是比素不相識的人要好?!?p> 賈璉嘆了一口氣,:“我們這位陛下,有事用人在前,無事就想收拾你,只好找事情給他做。有人鬧他個天翻地覆,他才能想起我們勛貴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