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半,周哥偷偷叫了個代駕,以代駕已經(jīng)來了的借口,將飯局早早結(jié)束。
朱玉戀戀不舍地跟常月賞道別,上了周哥的二手A6,直到車子開出老遠,她的眼睛里依舊印著那臺火紅色的超級跑車。
關上車門,陳釀躺在稍有些硬的副駕駛座上,看著車窗前來來往往路人發(fā)呆。
旁邊,常月賞打開手機閃光燈,仔細閱讀說明書,活像個偷到豪車卻不知道該怎么開的小竊賊。
看了一會兒,常月賞像按下播放開關似的,在陳釀肩膀上點了一下,接著又把注意力放回在說明書上。
陳釀明白,班長這是要他把話說清楚。
“抱歉,班長,把你卷了進來?!?p> 常月賞鬢角發(fā)絲輕搖,她想聽的不是這個。
“很多事我不能說,說了的話——”
陳釀斟酌了一下,把他說給余惑的回答改了幾個字。
“說了話,會死很多人,包括我。”
常月賞的呼吸一窒。
“我也是最近才遭遇這些亂七八糟的,我知道的東西并不比你多多少。至于你身體里那套石頭——呃,圓形茶桌——的來歷,與余惑他們擁有的隱秘造物沒有太大的區(qū)別?!?p> 常月賞伸出一根手指在陳釀眼前晃了晃。
陳釀扁扁嘴,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她。
“好吧,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不意味完全一樣。但我可以向你保證,這里面的差別絕對不會影響到你,換種角度來看,它反而讓桌子更強大?!?p> 常月賞握住方向盤,手指順次敲擊,速度越來越快,表達她耐心有限的意思。
陳釀挖空心思想了老半天,有一種被盤問“你知道你錯哪兒了嗎?還有嗎?”的委屈感。
“其他的,呃......就沒有什么能說的了?!?p> 常月賞按下方向盤喇叭下面的啟動按鈕。
漆黑一片的車內(nèi)空間立刻被星星點點的指示燈照亮,大燈開啟,照亮前方。
常月賞將車子從電驅(qū)模式改為引擎驅(qū)動,V8引擎的低沉的轟鳴霎時間驚起了路人艷羨的目光,以及無數(shù)閃光燈。
“呃,班長,你真會開這玩意兒?”
轉(zhuǎn)向燈亮起,鮮紅的跑車慢慢駛出停車位,近八百匹馬力在常月賞小腳的踩踏下異常的馴服。
停車繳費二十五元,就算是法拉利也不能幸免。
車子在回學校的路上開了一段,尷尬的氣氛在并不寬敞的車廂內(nèi)越來越濃。
“那什么,班長,你想好把它停哪兒了嗎?學校不一定讓進?!?p> 吱——
車子速度立刻降下來,停在紅燈前,常月賞發(fā)出“啊”的悲鳴。
“另外,你忘了買泳裝?!?p> 常月賞敲了一下陳釀的頭,手還沒縮回去,就被他一把攥住。
陳釀捧著這只素白的小手,嗅到了些許的海腥味,這是常月賞連吃五條鹽焗蝦,剝蝦殼時留下的味道。
用余光瞟了一眼駕駛席上的漁夫帽少女,帽檐投下的陰影遮住她大半臉龐,卻無論如何也遮不住她微微上揚的嘴角。
陳釀做賊似的在這只小手手背上啄了一口,還未來得及回味柔軟綿密的觸感,它就逃了回去,緊緊握住方向盤。
前方綠燈亮起,引擎轟鳴。
她最想聽到的,是關于他們的事。
“月賞,去嘲弄酒吧試試,說不定他們會免費讓我們停車,給他們招攬生意。”
“嗯?!?p> 常月賞輕輕應了一聲。
——
距離商業(yè)街不遠的小胡同里,一輛綠色的蘭博基尼和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卡宴,列隊停在一起。
余惑和單仇冕坐在卡宴后排,前面是姜封和靜靜。
車子音箱中,傳來陳釀的聲音。
“另外,你忘了買泳裝?!?p> 靜靜激動地拍打著方向盤:“你們男人啊,自以為很幽默是吧?現(xiàn)在小月賞肯定想把你這個木頭腦袋撞死!她最想知道的是你如何看待你們之間關系的!笨啊,笨死了!”
姜封脖子上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回憶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連忙轉(zhuǎn)換話題:“余副,陳釀話能不能理解為,他知道圓形茶桌的真正來歷?”
余惑沉吟道:“我會把這件事報給上面,茲事體大,讓有能力背鍋的人頭疼去吧。”
姜封哀嘆一聲,掏出煙盒。
靜靜揮手奪過煙盒,掀起半邊身子把它坐在屁股下面:“我的車里不準抽煙!”
車載音響里發(fā)出淅淅索索的聲音,靜靜按住準備抗議的姜封腦袋。
“噓,別說話,聽聽他們在干什么......嗯......誒呦?誒呦?誒呦?這是親手手的聲音吧?吧唧吧唧的,誒呦,誒呦,小陳挺會的嘛,勉強能給個及格?!?p> 單仇冕悶悶地說:“老余,跑車的事兒怎么辦?真就這么送出去了?快一千萬呢?!?p> 余惑苦惱地搓著臉,悶悶地說:“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行不?我還以為他們能在車里說得再深入一點兒呢,沒想到陳釀對小月賞也不說實話。我這出木馬計只能算成功了百分之八十。”
單仇冕提議:“要不以辦理登記過戶的借口先把車要回來?”
余惑翻了個白眼兒:“車是登記在管理局旗下公司賬上的,姜封連報銷的事兒都提了,他們能不知道車子根本過不了戶嗎?得了,我覺得憑小月賞的雙驅(qū)動中樞隱秘造物,還有陳釀隱瞞的那些信息,應該能值一輛跑車。嗯,應該吧——姜封,回去重寫一份任務報告,著重強調(diào)陳釀和老黑的戰(zhàn)斗力對比,最好寫成陳釀一出招老黑就徹底跪了。”
“不用我寫,他就是這么跪的。另外,我和靜靜當場戰(zhàn)略轉(zhuǎn)進的事兒也要寫?”
“嗯——寫是要寫,但斟酌用詞,重心放在敵強我弱,伺機而動上。反正最后貪婪島也沒討到好處不是?小月賞加入我們之后,四舍五入等于圓形茶桌歸了隱秘管理局。過程不重要?!?p> 單仇冕繼續(xù)哪壺不開提哪壺:“對了老余,你別忘了還要給小月賞打錢,讓她轉(zhuǎn)給陳釀,免得陳釀攛掇小月賞跳槽?!?p> 余惑愁眉苦臉地揉著太陽穴:“對了還有這事兒,你們說打多少好?”
靜靜崽賣爺田不心疼:“他不是說十萬嗎?”
“這錢你出???”
姜封想了想:“這二年大學生每月的生活費是多少?給他打倆月的?資料上說陳釀的近親相繼去世,生活費是他打工,以及遠房的叔輩斷斷續(xù)續(xù)接濟的,他缺錢花是真的?!?p> “給他五千?”靜靜說,“他跟小月賞談戀愛花銷肯定不少,要不一萬?”
余惑一邊翻口袋一邊咕噥:“我還是頭回聽說辦公室戀情還能給報銷的,你們先等等吧,陳釀給我的彩票放哪兒了?”
姜封噗哧笑起來:“余副,你真信?。俊?p> “在這兒!”余惑一手彩票一手手機,“你就當我小心眼兒,一會兒把中獎號碼和他的彩票拍個照發(fā)過去。還瑞士銀行不記名賬戶呢,用不用我給他推薦一下企業(yè)內(nèi)部理財?”
靜靜拍了一下姜封:“誒對了,你理財?shù)狡诹藳]?買房的事兒你怎么說?”
“要不再等等?”姜封遲疑,“我總覺得近期房價要跌。”
單仇冕湊近腦袋:“你們倆要買房了?準備什么時候辦?”
靜靜恨鐵不成鋼地揮舞著拳頭:“你問他你問他!老娘特么褲子都是自己脫的!都滾過床單了還以為我只是跟他玩玩而已,玩你個雞兒!”
單仇冕一咂嘴:“姜封,這就是你的不對了?!?p> 姜封委屈:“我就想不通,靜靜到底看上我哪一點了,我眼睛那么小......”
“我就喜歡你眼睛小怎么了?”
“不是,萬一遺傳給孩子......”
單仇冕坐了回去:“得,我再關心你們我就是那個。老余,差不多了咱們撤?老余?”
余惑捧著彩票,手機的亮光打在他臉上,給他涂了一層厚厚的粉。
“老余?”
余惑吞了口唾沫。
“......代辦瑞士銀行不記名賬戶要什么手續(xù)?”
“焯!”
像是在做什么不健康的多人運動似的,黑色卡宴左搖右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