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畢業(yè),基本上沒有課程安排,所以宿舍里牲口們的生活,基本上可以歸納為睡覺——推高地拿大龍——吃飯——睡覺。
趁著其他三人注意力都在手機或電腦屏幕上,陳釀把短柄鏟藏在衣服里,說了一句我去跟樂大小姐困覺,便在眾人的咒罵中,早早地離開了宿舍。
北方四月末的清晨還有些涼,陳釀?wù)驹谒奚岽髽情T口的小花園角落,緊了緊衛(wèi)衣領(lǐng)口,翻出手機,給樂大小姐發(fā)信息:“現(xiàn)在有空嗎?”
樂大小姐依舊秒回:“急著找我困覺?”
陳釀按在屏幕上的手一僵,樂大小姐又發(fā)來信息:“我在后花園門口?!?p> 后花園是這所學(xué)校東門馬路對面一座占地面積不小的城市公園,因為距離學(xué)校太近,這里便成了學(xué)生們聚會聊天談情說愛的理想所在。久而久之,它的名字就約定俗成為后花園。
她知道學(xué)校的黑話,她知道我在宿舍里的聊天內(nèi)容,她在監(jiān)視我。
她是誰?有超自然力量的秘密組織成員?修真者?魔法師?
陳釀裝成在晨跑前作準備活動的樣子,扭扭腦袋轉(zhuǎn)轉(zhuǎn)手腕,偷偷掃視周圍的環(huán)境。
學(xué)校為了安全設(shè)置的監(jiān)控探頭,往食堂、操場或水房涌去的學(xué)生,以及趕著早飯點兒跑出來等好心小姐姐小哥哥投食的野貓野狗......在超自然和超常理的事態(tài)中,都有可能成為監(jiān)控者的眼睛與耳朵。
手機震動,樂大小姐催促道:“別像個偷窺狂似的裝模作樣了,我也是很忙的?!?p> 嘖。
陳釀舔了一下嘴唇,敵暗我明,我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監(jiān)控中,哪怕像做點兒戰(zhàn)斗準備,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既然如此,倒不如大方點兒。
“請幫我準備一些早餐?!?p> 發(fā)出這條信息后,陳釀把手機塞回口袋里,把短柄鏟子從褲腰后面抽出來,像個準備去挖野菜的荒野求生愛好者,往公園走。
幾分鐘后,陳釀?wù)驹诠珗@門口,距離他半米遠的地方,就是一排阻擋汽車的大理石圓球隔離墩。
深吸一口氣,陳釀邁步上前。
右腳跨過圓球隔離墩的瞬間,他肺葉像是被一雙無形大手攥緊了,擴展不開,喘不過氣。頭頂和肩膀又如同壓上了幾十公斤的無形杠鈴,雙腿立刻被壓彎到幾乎要跪倒在地。
這是什么情況?
手撐住膝蓋,陳釀咬緊牙關(guān)掃視四周。
背著太極劍的老太太,抖著空竹的老爺爺,還有拖著音箱準備找空地跳廣場舞的大嬸,精神抖擻地從他身邊走過,完全沒有被這股力量所影響。
新“班導(dǎo)”給我的下馬威可真帶勁兒。
突然,晨練三巨頭停下腳步,不約而同地轉(zhuǎn)身面朝陳釀。
陳釀還沒適應(yīng)身體的異狀,僵在原地,但拳頭已經(jīng)悄悄握緊,舌頭頂在上牙床,做好隨時拼命的準備。
空竹老爺爺頷首致意。
陳釀眼皮一緊。
老爺爺把空竹往空竹桿的尼龍線上一繞,雙臂一扭,空竹高高彈起,在尼龍線的拉扯下高速旋轉(zhuǎn)起來,發(fā)出嗚嗚的哀鳴。
空竹老爺爺背后,身背太極劍的老太太扔掉劍鞘,亮出明晃晃的劍身。
劍鞘落地,空竹聲起。
嗚——
發(fā)出空洞鳴叫的空竹像流星錘一般,被老爺爺掄圓了砸向陳釀!
陳釀矮身躲過空竹,空洞的呼嘯在頭頂閃過,但肩膀的重壓卻讓他重心不穩(wěn),壓著他往地上摔去。
陳釀連忙扭腰轉(zhuǎn)動身體,伸直左臂往地面上一戳,能輕易捏彎床欄桿的機械臂,爆發(fā)出堪比千斤頂?shù)牧α浚昝赖負巫∷纳眢w。
機械臂化身螞蚱的強力后腿,手肘微彎后突然繃直,推著陳釀七十三公斤重的身體,原地拔起兩米高,高高豎起的右腳腳板像蒼蠅拍,啪地一聲將老爺爺再次掄過來的空竹拍到一邊。
身體朝地面墜去,一個糟糕的念頭閃過陳釀腦海。
這樣不行,手與地面的接觸面積太小,重心不穩(wěn)肯定會摔個狗吃屎,再站起來的話,肯定會被人捅菊花!
陳釀拼命地伸展手指,希望能增大接觸面,然而機械手是完全仿照他的左臂制造的,除了力氣大之外,外觀上沒有任何區(qū)別。
對了,這玩意兒不是有基礎(chǔ)變形能力嗎?
給我變,給我變!手掌給我變大!
一股熱流從后腦勺涌出,在轉(zhuǎn)瞬之間奔向尾椎骨,繞了一圈后奔向左臂。
啪嚓!
機械臂手指與手掌關(guān)節(jié)長度暴漲,瞬間擴大一倍有余,變成蒲團大的手掌支在地面,讓陳釀以單手倒立的姿勢落在地上。
原來是需要給出明確的變形命令嗎?
我又沒變過形,還沒有說明書,鬼才知道啊!
被踹飛的實木空竹把空竹桿從老爺爺?shù)氖种谐蹲撸ノ淦鞯睦蠣敔斠圆环纤麣q數(shù)的敏捷身法原地一轉(zhuǎn),將藏在他身后的老奶奶讓出來。
老奶奶手中明晃晃的太極劍如雄鷹撲兔,朝著倒立的陳釀面門扎來。
變長的五根機械手指向內(nèi)一縮,陳釀竟以手指的力量,把整個身體小幅度彈起來,太極劍劍尖擦著他倒垂的頭頂發(fā)梢叮在地上。
?!?p> 水泥地面被太極劍戳出一塊白印。
一劍刺空,老太太力從腰起,以腰帶臂,以臂甩腕,太極劍如原地騰起的毒蛇,自下而上朝陳釀的肩膀劃去!
?!?p> 陳釀?chuàng)]出右臂,短柄鏟橫著砸在太極劍上,把剛剛騰起的劍身狠狠砸在地上。
單手倒立的陳釀彎腰屈腿,左腳踩在太極劍上,右腳順著滑溜溜的劍身打蛇上棍,噗地一聲蹬在劍柄上,把太極劍從老太太手中踩下來。
沒了武器的老太太神色黯然地退到一邊,與老爺爺并排站在一起。
陳釀吐出肺泡里的濁氣,短柄鏟緊捏在手里,保持警惕。
不對,還有一個人!
在文明創(chuàng)造者選拔賽里培養(yǎng)出的第六感在他腦中敲響警鐘。
原地一滾,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敵人的位置,啪地一聲,塑料片爆裂脆響在他耳畔炸響。
抬頭看去,廣場舞大嬸把拉桿音箱當成雷神之錘砸在地上。音箱的塑料外殼破裂,露出里面大量的電子元件。
陳釀再次以機械左手為發(fā)力點,倒立彈起,四十五號的腳板從天而降,精準地朝大嬸的腦袋奔去。
大嬸慣起全身力氣,把音箱向上掄起,朝陳釀砸下來的右腿甩去。
半空中的陳釀不慌不忙蜷起右腿,腳底重重踩在拉桿音響上。
我再跳!
陳釀繃直右腿要蹬著拉桿音箱跳開,可外殼破損的音箱外殼根本撐不住他的體重。
咔嚓一聲,陳釀的右腳踩進音箱里,像是被音箱咬住了似的,再也掙扎不開。
這特么也行?
陳釀叫苦不迭。
大嬸啪地一聲扎下馬步,雙手緊握音箱拉桿,肥碩的屁股后座,咬緊牙關(guān)把音箱和陳釀當成鏈球,原地轉(zhuǎn)圈兒地掄起來。
她最多轉(zhuǎn)三圈兒就會把我扔出去!
脫身的機會轉(zhuǎn)瞬即逝,陳釀提起左腿往音箱上猛踹一腳,可右腿還是牢牢地卡在音響里。
“噢噢噢噢——”
陳釀像離心機里的試管,已經(jīng)甩了兩圈。
她馬上就要松手了!
腦內(nèi)警報級別跳到最高,陳釀牙齦發(fā)癢,心中發(fā)狠。
賭一把!
機械左臂伸直手掌大張,瞄準大嬸的鼻梁!
“如來神掌!”
機械臂像如意金箍棒一般長度暴漲,膨脹到足有兩個人腦袋那么大的手掌狠狠地甩在大嬸臉上,把她的塌鼻子砸得鮮血淋漓。
大嬸嗷嗚一聲痛呼,掄音箱的手一松勁兒,把陳釀甩在地上。
在撞在地面的瞬間,陳釀的左臂回縮,對準地面后,次級金屬元素機械臂再次伸長!
堅硬的機械臂把他頂?shù)桨肟?,雙腿帶動腰部陀螺般轉(zhuǎn)起,利用離心力找回重心的瞬間,躬身曲腿,雙腳同時落地,體操冠軍似的結(jié)束全套動作。
陳釀保持著三肢著地的姿勢,在光滑的水泥地面上向后滑出一米多遠,自始至終,他攥在右手的短柄鏟鏟尖,一直瞄準著廣場舞大嬸。
而廣場舞大嬸,早就被那從天而降的大巴掌拍倒在地。
肩膀的壓力霍然一松,呼吸也變得順暢許多,陳釀緩慢站起,機械手恢復(fù)最初狀態(tài),為下次攻擊做好準備。
廣場舞大嬸從地上爬起來,與老頭老太太并排站在一起,三人沖陳釀微微鞠躬,旋即全身變成灰白色,化作粉塵隨風(fēng)飄散。
魔法?異能?
陳釀眉頭微皺,然而班導(dǎo)樂并沒有給他足夠的思考時間。
灰白色的粉塵還未完全飄散,一道凹凸有致的絕妙身材,出現(xiàn)在粉塵之后,這道身影一揮手,所有的粉塵消失不見。
有著一頭黑柔亮長發(fā)的年輕女人站在陳釀面前。
她黛眉微皺,滿眼警惕,朱唇輕啟:“你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陳釀將短柄鏟對準這個無法用明確的語言去形容其相貌的女人。
從她身上,既能感受到年邁老婦人特有的慈愛,也有著豆蔻年華少女獨特的青春活力,眉宇間有著干練公司女高管的雷厲風(fēng)行氣勢,一舉一動中又有著靜待丈夫下班歸來的家庭主婦似水溫柔。
她幾乎滿足了陳釀對于“女性”這一概念所有美好想象,如果是定力稍差的男人——比如說宿舍里的那三個——只要這女人點頭,哪怕前面是萬丈懸崖無垠深淵,也會義無反顧地跳下去。
有著如此相貌的人去當一個普通大學(xué)普通班級的普通班導(dǎo),實在是屈了大才。
“你又是誰?”
怪異的女人揮了一下手指,一股無形的力量把陳釀手中的短柄鏟被拉到一邊。
“如果你覺得用鏟子就能打死一個文明創(chuàng)造者,那你就繼續(xù)舉著吧。”
文明創(chuàng)造者?
陳釀猜測過“班導(dǎo)樂”的真實身份,但他做夢也想不到,剛出新手村,就能遇到大BOSS出門買菜。
不,我應(yīng)該第一時間猜測她是一個文明創(chuàng)造者才對。
哪怕這個世界并非我所熟的那樣平凡,哪怕這個世界真的有超自然力量,也不會至于夸張我剛魂穿回來就被精準定位。甚至于打了四年交道禿頭胖子老劉,都悄然無息地被替換走了。
能做到這種事的,只有有著“心想事成”力量的文明創(chuàng)造者。
她是敵人?是有敵意的朋友?
陳釀瞥到這個女人手上拎著一個紙袋,上面大大的黃色M標志,漢堡的香氣從里面飄出來。
雖說派晨練三巨頭出馬與自己打了一場的動機尚且不明,但除此之外,她沒有再表露過多的敵意,甚至還給自己買了麥當勞。
在戰(zhàn)斗力和情報兩方面都被碾壓的前提下,陳釀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勝算。
戰(zhàn)略性地慫一把好了。
將短柄鏟插回褲腰,陳釀問:“你是——”
他指了指地面。
“這個世界的文明創(chuàng)造者?造物主,上帝或者神?”
女人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稱呼我為媽媽也是可以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