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場里,名門學(xué)院選拔考試已經(jīng)進(jìn)入了最后的決戰(zhàn)。
也許是吸取了去年的教訓(xùn),也許是考慮到人們都想快點看到文羽與連邪決斗的急切心情,比賽進(jìn)行得相當(dāng)緊湊。可觀眾們卻并不領(lǐng)情,大多交頭接耳,談?wù)撝詈蟮臎Q斗。只有解說員使著一張香腸嘴一直喋喋不休。
終于,最后的一場比賽結(jié)束了,高翔戰(zhàn)勝獨眼龍奪得了冠軍。坐在主席臺后的楊玄一張老臉笑得燦若ju花。當(dāng)然,除了他,此時基本上已經(jīng)沒人在意這比賽的勝負(fù),人們都懷著激動地心情等待最后大戲的上演。觀眾席上萬頭攢動,喊聲震天。眼瞅著觀眾們一浪高過一浪的熱情,那饒舌的解說員又忍不住唧唧歪歪地叫起來:“位領(lǐng)導(dǎo),各位觀眾,大家好。接下來,終于輪到我們?nèi)f眾期待的壓軸大戲了!今天的天氣真是好得不得了啊,陽光明媚,萬里無云,春風(fēng)拂面,真是一個適合比賽的好日子!想必,大家也和我一樣無比地激動,都在期待著一場精彩絕倫的超級賽事吧?聽,觀眾們那熱情如火的呼喊,他們都在期待著一場最精彩的大對決!一邊是城邦威名遠(yuǎn)播的微笑刺客,一邊是曾打敗了六人眾的新銳術(shù)將,兩強(qiáng)相爭,實在是刺激??!到底鹿死誰手呢?我不知道,你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都很期待!這將是一場足以載入都廣野城史冊的經(jīng)典戰(zhàn)斗……現(xiàn)在,就由本人先來宣讀一下本次比賽的規(guī)則。正所謂,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嘛,比賽當(dāng)然需要規(guī)則。首先,選手可以攜帶任何武器上場,比如刀啊劍啊什么的……哦,當(dāng)然,暗器之類也可以。然后,選手認(rèn)輸或是被打出場,或是被擊倒后30秒都沒有爬起來都算輸。換言之,就是對手獲勝了……現(xiàn)在,就請兩位選手——連邪、文羽入場!”
聽著他這如同老太婆的裹腳般的廢話, 全場幾乎所有觀眾都已經(jīng)緊握雙拳咬緊牙關(guān),心中涌起想扁他一頓的沖動。直到聽了最后一句,他們才爆發(fā)出了熱烈的歡呼聲。
文羽此時已經(jīng)走到了場邊休息室的門口。
門一開,他就將走進(jìn)另一個世界,一個或許將會成為他葬身之地的世界。
聽著門外如山洪海嘯般震耳欲聾的助威聲,他的心中越發(fā)忐忑。在如此大的場面中聽到別人高呼自己的名字,他還真是有些不習(xí)慣。他的手放在門把上,不自覺地顫抖著。
徐文俊站在文羽的身后,早看出了他的不安。他便笑著拍拍文羽的肩道:“別緊張,盡量放松自己。當(dāng)成一次普通的練習(xí)好了。我相信你……”
文羽點點頭,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一咬牙,扭動門把將門打開了。
一片開闊的大場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出來了,有人出來了!”
頓時,一陣陣喊叫聲在四面八方響起,刺得文羽的耳膜生痛。
他深吸了一口氣,邁開大步朝場中央走去。
“是文羽!”“小子,早點趴下吧!”“哈哈,你看他那熊樣兒!”
他一進(jìn)場,各種各樣惡毒的話語鋪天蓋地而來。因為,這個場地中幾乎所有的觀眾都不看好他。
文羽一邊走著,一邊聽著這些刺耳的嘲諷,心里很是難受。他雖然是第一次走進(jìn)大武場,可是他真的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不僅僅是因為這些惡毒的言語,更重要的是,那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氣氛。
去年他在看臺上,還曾幻想過自己站在這個場地中央,在萬人矚目下比賽會是怎樣一種榮耀的感覺。可是今天,當(dāng)他真的踏上這片土地,卻突然有種吃了大把蒼蠅般惡心的感覺。四周高聳的看臺就像是一道圍墻將他牢牢地禁錮在這里。自己如同是被關(guān)在鳥籠中任人觀賞的鳥兒,又或是被關(guān)在圓籠里的蛐蛐兒,不過是人們的玩物而已。那些看臺上的人們只是期待著他和連邪以命相搏,流灑鮮血。無論他和連邪中的哪一個倒下,這些人都不會有絲毫的憐惜。他們要的,只是一場刺激血腥的決斗。
就在這時,全場突然爆發(fā)出排山倒海般的熱烈掌聲和喝彩聲。一個人從對面的選手入口處走出,緩緩朝文羽走來。
這還是文羽第一次與連邪碰面。
卻見連邪渾身穿著黑色的簡單裝束,留著寸頭,全然是一副干練的殺手打扮,惟有腰間一綹玉帶能彰現(xiàn)他的非同一般的身份。當(dāng)這個傳說中的微笑刺客由一個抽象的代號變成一個具體的活生生的人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文羽還是不由渾身顫了一下。他再清楚不過,這個時候,自己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
待連邪走到近前,文羽才仔細(xì)打量起他的相貌。只一瞥,文羽就覺自慚形穢。卻見這連邪豐神俊朗,高挺秀拔,舉止間端的氣宇不凡。不過有些奇怪的是,雖然他臉上滿是溫和的笑意,如同這天氣一般陽光燦爛,可他的眼神卻又是那般冰冷凌厲,簡直似能直透入你的心里,讓你不自覺地心生寒意,不戰(zhàn)而怯。這兩種截然相反的神情古怪地統(tǒng)一在一張臉上,顯得格外詭異,深不可測。
文羽深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在右手的手腕上,戴著一條用彩色絲線編織的手鏈。那是秦宛昨晚熬夜親手給他織的,希望能保佑他平安歸來。他的眼前一下又浮現(xiàn)出了秦宛溫柔的笑臉。無論如何,自己都要爭取活著離開這里!想到此,他心中的種種雜念頓時一掃而光。
“你就是文羽?”連邪走到文羽面前,上下打量著他。
文羽點點頭:“正是?!?p> “為什么是你呢?你還真是可憐……”連邪搖頭笑著,眼中卻射出森寒厲芒,“其實我真正想殺的,是那個會幻術(shù)的小子,他居然讓我出了那么大的洋相……不過很可惜,你要做他的替死鬼了……”言語間,殺機(jī)畢現(xiàn)。自那次刺殺失敗后,楊屹和李毅隆對他的態(tài)度大改,一連幾天都是不冷不熱。連邪大感丟份,心中自是對白铘恨之入骨。今次有這機(jī)會,他自然要將一腔怨氣發(fā)到文羽身上。文羽卻全然不懼,反而笑了。那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自信笑容。
連邪心頭一凜。
一個武官模樣的人站在場中央,對文羽和連邪交代了幾句,無非是點到為止的廢話,然后領(lǐng)著隨從退往場邊候著。緊接著,一陣急促的鼓聲忽地響了起來。這,就是決斗開始的信號。
“現(xiàn)在我宣布,連邪與文羽的龍虎決斗現(xiàn)在正式開始!”楊喜聲嘶力竭地叫喊著。全場頓時歡聲雷動。
文羽和連邪相隔丈許,并排面向主席臺的方向,先朝城主等諸位大人物敬禮,然后轉(zhuǎn)身面向?qū)κ?。偌大的武場中央,只剩下他二人對峙?p> 文羽剛擺開架勢,連邪卻突然開口道:“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呢。”文羽不由一楞,怔怔地看著連邪,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樣。
“聽說昨晚你和秦家小姐單獨到河邊散步呢,還真是好興致……”連邪揶揄著,嘴上掛著輕蔑的笑。
文羽心頭一震。他知道,自己昨晚一定被跟蹤了。
“不過,你到底是知道自己沒勝算而與心上人訣別呢,還是真有那么大的信心打敗我?我真的很想試試哦。”連邪依舊嘴角含笑,眼中卻射出了攝人的寒光。
文羽冷哼一聲,很快鎮(zhèn)定了心神。他記得臨出發(fā)前白铘和風(fēng)之彥對他的告誡。他清楚,這不過是連邪擾亂他心神的一個手段。在這樣關(guān)鍵的時刻,實力已經(jīng)不是決定勝負(fù)的惟一因素。哪怕是一個眼神,一個表情的變化都能讓對手紊亂,決定決斗的走向。他一定不能讓連邪亂了他的心神。想到此,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心情平復(fù)。
連邪看著神色自若的文羽,不由皺了皺眉頭。顯然他剛才的話根本沒有起作用。不,有作用,那就是反而讓文羽更加鎮(zhèn)定了。突然,他的臉上露出了驚異的神色。因為文羽突然抽出了腰間佩著的劍,劍尖斜舉胸前,遙遙指著自己。這把劍渾身烏黑透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連邪嘴角泛起嘲弄的笑容:“嘿嘿,你想和我比劍?有意思,我成全你好了……”說著,他伸手一招,一個士兵就立即飛奔上前,單膝跪地,雙手恭恭敬敬地雙手捧上一把耀著寒光的利劍。連邪擎劍卓立,端的是玉樹臨風(fēng)。他看著文羽,嘴角含著譏諷的笑意:“你很聰明,知道比仙術(shù)只有死路一條??晌乙惨苓z憾地告訴你,對刺客來說,高超的劍術(shù)是最基本的技能,比劍,你同樣沒有勝算!”說完,他 “鏘”的一聲拔出長劍,擺開了架勢。
連邪手中的長劍在陽光的映照下放射出陣陣寒光,文羽頓覺一股凜冽的殺氣撲面而來。他集中精神,雙眼死死盯著連邪握著劍柄的右手。他清楚,面對一個以殺人為生的人,尤其是像這樣一個幾乎沒有失敗過的頂級殺手,你不能出現(xiàn)哪怕是一秒鐘的大意或是松懈。
高手,哪怕在分秒間都能一招斃敵。
“我來了?!边B邪微笑著吐出三個字,右手忽地?fù)]了起來。
寒光一閃,快得如疾風(fēng)掠過一般。
全場大多數(shù)的人甚至沒有來得及發(fā)出驚呼。
只聽“當(dāng)”的一聲響,文羽竟然雙手舉劍擋住了連邪這一擊。凌厲勁急的劍氣將他的腰帶都震得飄了起來,威力可見一斑。
此時,周圍的觀眾無不看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們當(dāng)然不是為文羽的安危而擔(dān)憂,只不過是怕文羽太早倒下他們沒戲看。
連邪對文羽擋下這一劍微感詫異,不過他還是笑呵呵地收回手中的劍說道:“很好,很好,這樣才有點意思嘛……”
沒想到文羽也是淡淡一笑,他單手持劍,左手竟朝連邪挑釁似的招了招:“來吧,你不會只有這點本事吧?”
連邪微微有些色變,他冷哼一聲道:“你真急著找死,我就成全你!”說完,他揮劍躍上半空,朝文羽迅急砸掃,如雷霆疾發(fā),發(fā)出破空的呼嘯聲。他恨不能這一劍便將文羽劈得身首異處。然而文羽迅疾將劍一橫,再次擋下了他這一擊,腳下居然紋絲不動。
連邪往后一躍,他感覺得到手中的劍在不住顫震。他不由看了文羽的劍一眼,皺眉問:“你那到底是什么劍?”
文羽說:“是烏木劍?!?p> 連邪冷笑一聲:“烏木劍么?難怪……”
原來,烏木又叫做蔭沉木,在民間則被尊稱為“神木”。專指那些埋藏于地下數(shù)千年的各類名貴古樹。其性為純陰,古籍中亦有入藥記載。其原生樹種多為麻柳、紅椿、香樟、楠木、馬桑等,多見于這古蜀之地。這些深埋在地下的千年古木歷經(jīng)數(shù)千年鬼斧神工自然造化,逐漸形成儀態(tài)萬千、幻化出神奇的天然肌理和紋飾,變成了這或烏黑透亮,或灰褐如云,或紅似瑪瑙,或燦若黃金的烏木。用這種似石非石、似木非木的烏木造出的劍,不但有著與普通金屬打造的劍相同的鋒利,而且還有著金屬刀劍所不具備的韌性,剛?cè)岵?jì),實在是兵器中的上品。
由于烏木非常珍稀,烏木劍自是罕有人見。連邪先前沒有想到這一層,自然有些驚訝,因為以他的膂力,剛才那兩下應(yīng)該能切斷文羽的手中劍才對。知道了個中緣由,連邪立即恢復(fù)了鎮(zhèn)定。他依舊笑著對文羽道:“難怪你想比劍,原來你還有這么一把砍不斷的寶劍……看來,我不拿出點真功夫是不行了……”說完,他眼中寒光閃爍,伸出左手往右手劍的劍身身一點,劍身發(fā)出的綠色劍氣在空中劃出“吱吱”的輕響。
這一劍迅若電光,斜斜由下方如雷奔電掣般直刺文羽胸口。無論從速度還是力道上說,都遠(yuǎn)勝先前。文羽趕緊揮劍阻擋,一時步法有些紊亂,連人帶劍跌退兩步,但還是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格擋下了這一劍。
不過連邪的攻勢才剛剛開始。沒容文羽喘息,就聽他大喝一聲,手腕一抖,長劍便如電光疾閃,又似蛟龍出海朝文羽襲去。一時間,綠光激蕩,“當(dāng)當(dāng)”之聲不絕于耳,迫得文羽完全只有招架之功。
看臺上的觀眾連聲喝彩,將氣氛推上熾熱的高峰。他們都為連邪的精彩表現(xiàn)所傾倒,在他們看來,文羽的倒下只是個時間問題。
但連邪卻漸漸發(fā)現(xiàn)了不妙。因為無論他如何進(jìn)攻,文羽的雙腳只是在一條線上來回移動,手上的招式也很簡單,只是反復(fù)的幾個掃、點、挑、磕、撩等簡單的動作,但偏偏就防住了他的每一次攻擊。這個小子就像是在*中的一棵小樹,隨風(fēng)搖擺,但就是無法被打倒。他甚至有這么一種荒謬的感覺:文羽手中的那把劍就像是自己在阻擋——對,完全像是一個生命體。
但這怎么可能呢?劍怎么可能會有生命!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人劍合一的境界?可這個小子怎么可能在一周的時間內(nèi)就取得這樣的進(jìn)步呢?連邪想著,不禁焦躁起來。
這時候,全場的觀眾只看到連邪如水銀瀉地般的攻勢,不時爆出震天的吶喊聲,為他轟然喝好??稍谥飨_上,楊屹和李毅隆等人也看出了端倪。他二人對視一眼,皆感詫異。他們原本以為以連邪的身手可迅速斃敵,但沒想到文羽竟如此厲害。
此時連邪已經(jīng)毫無保留地全力進(jìn)攻了。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小子竟能將自己逼到這種地步。有些心浮氣躁的他眼下只期望著自己*般的攻勢能轟破文羽的防線。他的攻擊越來越狠越來越快,風(fēng)聲呼呼,劍光如漫天飛虹。
終于,文羽的防御露出了一絲的破綻:就在他以一種極不自然的姿態(tài)擋下連邪一劍時,脖子在一瞬間完全暴露了出來。連邪自然不會放過這轉(zhuǎn)瞬即逝的大好機(jī)會。他大喝一聲,順勢一推,揮劍掃向文羽的頸項。只見整把劍都散發(fā)出幽綠的光彩,劍氣四溢,疾風(fēng)乍生。文羽慌忙閃避,可是這一劍來勢實在太快,饒是他拼盡全力,右肩依然被刺中,劃出一道傷口,立即鮮血噴涌。
文羽縱身躍出數(shù)米,右手提劍,左手捂住傷口,咬牙看著連邪。鮮血沿著他的指縫滴滴答答淌了下來。
“好啊,劈得好!”
看臺上的觀眾爆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叫好聲。
連邪的臉上重又浮現(xiàn)出了那招牌似的笑容。他清楚,勝負(fù)已分。盡管這一戰(zhàn)的艱難程度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預(yù)期的估計,但畢竟是完成任務(wù)了。接下來要做的,再簡單不過,就是割下文羽的人頭。
就在這時候,文羽忽然舉起了手中的劍,大喝一聲,竟朝連邪沖了過去。
連邪一楞,既而大笑三聲。他只道文羽窮途末路作困獸斗,便也使出全力,舉劍朝文羽面門直劈過去。劍氣滾騰,有如驚濤駭浪。
二人如兩道疾電交錯。
一霎那,全場鴉雀無聲,一切都在瞬間凝固。
文羽和連邪背對站著,擎劍而立。
滴答……滴答……一滴滴血珠如絲線般墜落,在地面濺起一朵朵細(xì)小的鮮紅血花。
連邪大睜著雙眼,一臉不能置信的神色。他的額頭已然出現(xiàn)了一條血痕,滲出絲絲鮮血,逐漸擴(kuò)散,順著臉頰徐徐滑落。
這是他有生以來,當(dāng)然,也是今后都再無法看到的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居然,從那把烏木劍里生生飛出了一個人!
盡管這實在荒謬,但他絕對沒有看錯,的的確確是從劍里飛出來一個人!
那個人就像是一個附著在木劍上的幽靈,無聲無息,幾乎就在文羽揮劍刺向自己的剎那間一下從劍里破空而出。正是這個人朝他使出了閃電般的一擊,他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防御。
對方的身手,和他一樣的快。而擊中他的,不是刀劍,是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