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铘斜靠大樹坐在地上,愜意地瞇著雙眼養(yǎng)神。第一次實戰(zhàn)就連續(xù)使用幻術(shù),他實在累得夠嗆。聽著不遠處遙遙傳來的慘叫,他知道,武赫完蛋了。
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幾分鐘之后,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不光有蕭云,還有文羽,在他的肩上還棲著神氣活現(xiàn)的黑騎士。
白铘有些驚奇地問:“小羽,你怎么這么快就沒事了?”
文羽說:“我們來的路上遇見白虎載著宛兒。宛兒身上正好有一些剩下的醫(yī)藥,就給我吃了。我擔(dān)心你們,就立刻趕過來。半路上就發(fā)現(xiàn)了黑騎士的蹤跡,我就趕緊跟了上去,然后就見著那個混蛋被啄瞎了雙眼。我就把他……”說到此,文羽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但瞬間就消失了。他咬牙接著道:“可惜還是遲了……”
白铘見狀,趕緊轉(zhuǎn)移話題。他上前摸了摸黑騎士的腦袋,笑著對蕭云道:“蕭云,這次可多虧了你妹妹的吉鳥哦?!?p> “你還有臉說呢!要不是它,我今天只有拿你出氣了?!笔捲坪藓薜闪税最粢谎?。
“別這么絕情嘛,大家好歹是兄弟,”白铘笑笑,接著問道,“對啦,你怎么會仙術(shù)的?不會是自學(xué)吧?”
“其實我一直在學(xué)習(xí)識字,不久前我覺得自己學(xué)得差不多了,就向小羽借過那本仙術(shù)要訣,就從上面學(xué)了幾招?!笔捲戚p描淡寫地說著,突然想起了什么,對白铘道,“大眼,我沒猜錯的話,你還不會水系仙術(shù)吧。其實依你的才智,學(xué)會識字是手到擒來的事。為什么不學(xué)呢?”
“你說得倒輕巧,”白铘撇撇嘴,“我可是沒那耐性?!?p> 蕭云盯著白铘的眼睛問:“那我問你,倘若你今天是一個人作戰(zhàn)呢?”
白铘不滿地說:“喂,不要這么假設(shè)好不好?真是無聊!”
“哼,我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依你目前的能力,所使用的幻術(shù)基本上都需要盡可能地靠近敵人。倘若沒有人做掩護,你根本沒機會施展你的幻術(shù)。”蕭云肅然道,“但假若你學(xué)會了自己的五行仙術(shù),那么,今天的任務(wù)一個人都能完成?!?p> 白铘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得了吧,哪有那么容易!”
蕭云看著白铘那懶散的樣子,搖搖頭:“這對你來說并不是難事。說實話,我還沒見過像你這么聰明的家伙……你要肯努力的話,遲早能出人頭地的,荒廢了可惜啊。”
“行啦,你就別抬舉我了。我反正對現(xiàn)在的這種生活很滿足了,”白铘抬頭仰望著天空,瞇著眼享受柔和的黃昏日光,一臉的不在乎,“我學(xué)幻術(shù)純粹是自己喜歡,我可從來沒想過自己要成為多么了不起的人物。自己能開開心心活著就夠啦?!?p> “自己能開開心心活著就夠啦……”蕭云一怔,嘴里喃喃咀嚼著白铘的這句話。其實,他又何嘗不希望如此呢?但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路。而路,有時候,由不得你自己去選擇。承擔(dān)著復(fù)興家族的他,命運注定是和別人不同的。蕭云苦笑了一下,眼神黯淡下來。
白铘見蕭云的神請有些落寞,知道觸動了他一些不開心的事情,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對了,黑騎士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文羽茫然地搖了搖頭。
“應(yīng)該是我妹妹讓它來的吧,可我始終想不明白妹妹讓它來做什么?!笔捲朴行┮苫蟮乜戳丝春隍T士。
白铘起身走到文羽身邊,仔細打量著黑騎士。不一會兒,他得意地說:“嘿嘿,我已經(jīng)猜到啦。你想想,黑騎士應(yīng)該從沒有來過這片樹林,那它憑什么能找到我們?”說到這兒,白铘故意賣了各個關(guān)子。先前蕭云把他教訓(xùn)得是無話可說,這下終于輪到他揚眉吐氣,自然要賣弄一番。
“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妹妹以前似乎說過這種鳥嗅覺和視覺都很靈敏。不過,我還是不明白它來做什么……”蕭云凝神想著,不由側(cè)頭看了看黑騎士。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文羽渾身一顫,趕緊一把抓過黑騎士,仔細端詳起來。他赫然發(fā)現(xiàn),在黑騎士頸項的羽毛間,有什么東西在隱隱閃光。他趕忙伸手抓去。他攤開手掌一看,不由一怔。握在手心的赫然是龍魄石。不用說,這就是他老哥文翼送給蕭月的那一片。
文羽眼前一亮,顫聲道:“小月是想讓黑騎士幫我們找哥哥吧!”
“對啦,這上面有翼哥的味道,”白铘走上前,指指龍魄石,“黑騎士是利用嗅覺追蹤的高手,這下我們不用像無頭蒼蠅亂竄了?!?p> 蕭云恍然大悟。三人頓時轉(zhuǎn)憂為喜,相視而笑。
“喂,你們?nèi)齻€,老大沒找到,居然還笑得出來啊?!边@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們身后響起。
扭頭一看,正是林宇軒。在他身旁,蹲著威風(fēng)凜凜的白虎。旁邊還站著秦宛。
白铘道:“死胖子,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那家伙已經(jīng)被文羽干掉了?!?p> 文羽斜眼瞅了秦宛一眼,卻發(fā)現(xiàn)她的臉上竟沒有任何表情。他的心不緊一陣抽搐。
白铘看出了文羽的心思,他拍了拍文羽的肩,低聲道:“小羽,振作一點。發(fā)生的事就不要再想了,現(xiàn)在我們的首要任務(wù)是找到翼哥!”
文羽強打精神,點了點頭。
這時,蕭云道:“那好,現(xiàn)在咱們就去找翼哥吧?!闭f著,他走到白虎身旁,拍了拍白虎的腦袋,笑道:“有了黑騎士,再加上這家伙,這下我們可是有了雙保險了。”白虎“嗷”地叫了一聲,昂首搖尾,好象很樂意接受這樣的任務(wù)。
文羽扭頭望著神情木然的秦宛,皺著眉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地對她說:“宛兒,那個……我們要再找找我哥哥,待會兒才回去。你……你一個人回去太危險,能不能和我們一起???”秦宛木然地點點頭,黯然無光的眼睛里,有的只是呆滯。文羽看著她這般模樣,心里難受極了。可是,自己又能怎樣呢?這是一個女孩子所能遭受的最慘痛的事情,安慰能有用么?
“那……那你坐到白虎上去吧?!蔽挠鸱鲋赝?。秦宛就像一個木偶,面無表情任他擺布。眾人看到他這般模樣,再想想她以前,都在心中重重地喟嘆。
白铘取下龍魄石,分別拿給黑騎士和白虎嗅了嗅。黑騎士和白虎幾乎同時轉(zhuǎn)身往來路沖去。
“跟上!”白铘大叫一聲,跟了上去。文羽三人尾隨其后。不多時,就來到了回環(huán)谷背后的山腳下。白虎和黑騎士幾乎同時停了下來。一條河赫然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河面并不寬,但是河水遄急,洶涌奔流的流水激起片片浪花,拍打著岸邊的嶙峋怪石。白虎在岸邊來回踱著步,齜牙咧嘴。黑騎士則飛向旁側(cè)的回環(huán)谷,盤旋在半空叫著。
很顯然,這就是文翼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
文羽的心不由一沉。
眾人仔細打量著四周,并沒有發(fā)現(xiàn)文翼的尸體或者是任何到過此處的痕跡。
突然,白虎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一頭竄進一片草叢。出來時,嘴上已然多了一樣物什。
文羽一見,登時變色。因為白虎銜著的,分明是一枝血跡斑斑的斷箭。
文羽臉色蒼白,嘴唇哆嗦著,顫抖著雙手從白虎口中取下了斷箭。他伸手一抹,手中竟沾滿了血。很明顯,血是新鮮的。
-血!這……這是哥哥的血!難道……
文羽雙腿一軟,幾欲跪倒在地。
白铘上前拍著文羽的肩膀說:“小羽,沒事的。你看周圍都沒有翼哥的尸體,他一定沒事的?!?p> 文羽將信將疑地抬起頭。
蕭云也說道:“沒錯,戰(zhàn)場上死的人,沒人會多事將他拖到別的地方去。既然四周都沒有翼哥的尸體,至少說明他絕沒有被箭射死在這里。翼哥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p> 白铘看了看四周,突然指著旁側(cè)的山——上面隱約可見有什么東西從上面滑落的痕跡,對文羽說:“我剛才觀察了一下,從山坡上的痕跡來看,翼哥應(yīng)該是想從這里逃走,但是在攀爬的過程中中了箭,從這里滾了下來,掉進河里?!?p> 眾人一楞:“掉進河里?你肯定嗎?”
白铘走到河邊:“我先前就注意到了,白虎和黑騎士是先到河邊,無法前進才開始在四周尋找線索。這就說明翼哥的氣味就是在河里消失了。而在這一片地區(qū),除了這支斷箭,什么都沒有。最重要的是,這里并不是戰(zhàn)場。所以,假若翼哥中箭而死而又沒有墜入河中的話,那么尸體就應(yīng)該一直在這里。”
蕭云摸著下巴說:“你說的似乎有點道理?!?p> “什么叫有些道理!”白铘得意地甩甩長發(fā),“我這個天才的推理絕對是百分百的真理!”
文羽一下子站起來,說:“既然這樣,那我們順著河追下去,說不定能找到我哥哥!”說完,他徑直往河的下游跑去了。白铘等人急忙追了上去。然而,讓他們既失望又欣慰的是,他們沿著河流走了近十里,依然沒有發(fā)現(xiàn)絲毫線索。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文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戰(zhàn)斗了一天,又沒有休息,眾人是又累又餓,尤其是林宇軒。他的肚子早就唱起空城計了,于是忍不住說:“小羽,這下找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先回去吧?!闭f完,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他不好意思地摸著肚皮,吞了口唾沫。
文羽這時也才感到有些餓了,不由抱歉地對眾人說:“對不起啊,大家。我只想著找哥哥,都忘了大家都還沒有吃飯……這樣吧,你們都回去,我一個人繼續(xù)找就行了?!?p> “這怎么行呢,小羽。其實胖子說得沒有錯。這樣找下去也是枉然啊,”白铘指著洶涌的河水說,“這條河水流遄急,倘若翼哥出了意外的話,我們哪里能追上水流的速度?要是翼哥沒事,他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過了河。我想,他養(yǎng)好傷一定會自己回來的。放心吧,至少我們目前沒有發(fā)現(xiàn)翼哥的尸體,這說明他活著的可能性非常大哦?!?p> 文羽低頭沉默不語。他何嘗不知道白铘說的是對的,可是,他就是不甘心。然而現(xiàn)在他又有什么辦法呢?終于,他長嘆了一口氣,輕輕地說:“好吧,我們回去吧?!闭f完,他轉(zhuǎn)過身,低著頭緩緩向回走去。步履蹣跚,就像是一個已入花甲之年的老人。
夜色漸漸濃了起來。一行人默默地走著,好半天走回到回環(huán)谷?;丨h(huán)谷四周尸積如山,血流成河。好吃腐食的各種飛禽走獸早就在四周垂涎等候。此時夜幕降臨,它們傾巢而出,瞬間將人類的戰(zhàn)場變成了自己的餐桌,肆無忌憚地大塊朵頤,一時間,血肉橫飛。
文羽等人哪里見過這等可怖的景象?登時嚇得呆住了。文羽不住嘆息:“真是太慘了……”
“戰(zhàn)爭就是這樣的吧……”蕭云搖搖頭,對眾人道,“走吧,天色不早,待會兒哪些吃活物的猛獸出來,我們也會變成那樣的?!?p> “蕭云,你、你別嚇我啊!”林宇軒嚇得差點沒跳起來,趕緊催促眾人快些。
不多時,他們已經(jīng)遠離了那片血腥的殺場。夜色越來越濃,山丘、樹林、房屋……全都融入了黑色的沉寂里,在月光下,反照出些許安靜、詳和的氣氛。但是文羽的心卻怎么也輕松不起來。因為他看到了已經(jīng)宛若癡呆的秦宛,想起了生死未卜的哥哥。
-為什么人要互相傷害,互相殘殺呢?大家和睦地像兄弟姐妹一般共同生活在這片大地上,難道不好么?
文羽想著,步履越發(fā)緩慢,腳像灌滿了鉛一般沉重。
***
也不知過了多久,文羽一行人終于回到了都廣野城。
然而,眼前的景象又一次讓他們目瞪口呆。
在月光下,他們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城門周圍城墻破敗不堪,像是經(jīng)歷過相當猛烈的撞擊。工匠們點著火把,加班加點地在修葺。而城門口還有不少士兵在忙碌地清理著城門口堆積如山的尸體,清洗著血跡。顯然,城邦被攻擊過了。
眾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站??!干什么的!”城門前幾個特意看護的術(shù)將見他們一行人走近,立即上前攔截盤問。
林宇軒得意地拍著胸脯搶先說道:“我們是去支援前線了。”
“就你?”一個術(shù)將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哈哈大笑,“笑死老子了,你都能去支援前線,那母豬還不飛到天上去了?”
另一個術(shù)將一腳踹在林宇軒的屁股上:“滾吧,下次記得編個象樣點的!”
林宇軒捂著屁股趕緊跳開。白铘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真是活該!這里輪得到你出場么?”說完,他牽出馱著秦宛的白虎,走到術(shù)將們的面前。他指著秦宛說:“秦家大小姐你們總該認識吧?”
術(shù)將們一驚,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果然是秦宛,慌忙跪下行禮道:“我們真是有眼無珠,如果有冒犯的地方,還望大小姐原諒?!?p> 秦宛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似是沒有聽見一般。術(shù)將們驚訝之下,疑竇頓生。白铘趕緊輕輕拉了拉秦宛的衣角,叫了一聲:“宛兒小姐!”秦宛一楞,看了他一眼,木然地說:“走吧?!毙g(shù)將們雖有些擔(dān)憂,但也只得閃開,讓他們進城去了。
文羽雖然心里難受,但是見秦宛那精神恍惚的樣子,還是忍不住上前關(guān)切地問:“宛兒,我……我送你回去吧?!?p> 秦宛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說:“謝謝,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的?!?p> 文羽看著她那黯然無光的眼睛,心頭一痛,緩緩地說:“那……那你小心點啊……還有,記得要開心一點,別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p> 秦宛有些機械地點著頭,說:“你放心吧……我答應(yīng)過你的?!闭f著,她輕輕拍了拍白虎。白虎低嘯一聲,往前奔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文羽目送秦宛遠去,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一行人回到孤兒院,林宇軒餓得實在不行,他知道寢室里還藏了些零食,自然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
然而,當他一打開門,就發(fā)出了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不!”
在他身后的白铘沒好氣地就是一腳:“死胖子,這么晚了你叫個屁??!”
林宇軒卻沒和他計較,只是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嘴張得老大,臉上寫滿了驚恐。
白铘和文羽忍不住將林宇軒推到一邊,好奇地瞅了一眼。這一下,連他們倆也驚呆了。
寢室里亂成一團,什么桌椅、被子、枕頭,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一個渾身綠色的怪人趴在當中,回頭凝望著他們,渾身不住地顫抖著。在燭光的映照下,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正放射出駭人的寒光。
是恨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