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慶典之前
拓跋鮮卑歷732年,西魏帝國永嘉三年春四月初十,雍親王拓跋遐思率軍五萬,戍雍、涼二州。
是日,西魏霜月公主拓跋月兒壽,四方使臣,西魏百官為之賀,文顯王拓跋六修大悅。
晨星初降。當拓跋燾從鄭王府搖搖晃晃的走出來的時候,腦子里卻還在想著剛才和鄭王喝酒時的那一幕:換過了四種米酒,五種菜色之后,一向穩(wěn)重儒雅的拓跋猗盧在酒過三巡的時候,曾經(jīng)憂郁非常的告訴自己,雍親王拓跋遐思明天就要帶著五萬司隸戰(zhàn)區(qū)的將士們,去輪戍西部戰(zhàn)區(qū)去了。
“哎,輪戍就輪戍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這不是正常的情況嘛?!蓖匕蠣c心里頭暗想,“可是,鄭王為什么這么擔心呢?難不成又什么隱憂?對了,此次說是輪戍,可是為什么不見西部戰(zhàn)區(qū)的士兵回來?他這一走,司隸戰(zhàn)區(qū)的野戰(zhàn)部隊就只剩下羽林軍和四大軍團了,難不成鄭王害怕柔然來襲,帝都抵抗能力不夠?”不過一轉(zhuǎn)念,拓跋燾就把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否定了,“不會的,我們還有六鎮(zhèn)呢,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那么,鄭王他擔心什么呢?”
雍王拓跋遐思,帝國有名的戰(zhàn)將,無論是政治聲望還是軍隊威望,在拓跋姓的一眾王爺中,僅在鄭王之下。
拓跋燾想了半天,實在是不明白這其中的含義,可是又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妥,“算了吧,不想了,明天還得去保護我們的‘帝國之花’呢,哎,我還真是忘了一干凈?!?
身為帝都羽林軍都統(tǒng)領(lǐng),協(xié)同著廷尉和少府一同管理著帝都治安的他,還真可以說是糊涂度日。
正當他迷惑不解的走向羽林軍駐地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閃入了他的視野。此人一身華服甚是華麗,但是本人卻是五短身材,感覺有些白白浪費了這一套衣服。尤其奇特的是,這個人嘴巴奇大,而且不光很大,嘴唇也是奇厚無比,與之相對的是他那一雙小的另類的耳朵,這不是蕭朝貴又是誰?眼看他神色匆匆,臉上掛滿了惶恐的表情,顯是在躲避著什么。
突然間,一個想法在拓跋燾的腦中形成。
“蕭朝貴!”拓跋燾一聲斷喝,只把面前之人嚇得差點跪倒在地,“你還敢在我眼前出現(xiàn)么!中午我們給你做壽,你偏偏要吃白食,害的我從二樓往下跳,現(xiàn)在腳腕子還痛呢,正愁找你不見,你竟送上門來??茨闵裆艔?,想必又是做了什么虧心事吧,剛好,我且就在這替天行道,天行腳!”說著,拓跋燾飛起一腳,沖蕭朝貴的屁股揣來。
不知怎的,拓跋燾只要一見到這個長相奇特的飛鷹軍團參軍,便總有一種想整整他的沖動。
“拓跋燾!你別在這添亂,我有急事,生死攸關(guān)?。“?,你還踢我!”蕭朝貴眼見是拓跋燾,心想不好,當看到拓跋燾不容分說起腳就揣時,他本倒是想躲,怎奈功夫相差太多,還是硬被拓跋燾結(jié)結(jié)實實的在臀上印上了一個腳印。
“憂關(guān)生死?你騙誰呢,你自從當了參軍,打仗都輪不倒你去一線,你有什么悠關(guān)生死的?”拓跋燾滿意的看著他臀上的那個清晰異常的鞋印。
“打仗老子才不怕呢,不過,你說如果被龍瑞發(fā)現(xiàn)我把她的頭釵拿去當了換酒,我是不是離死不遠了?”蕭朝貴說完,轉(zhuǎn)身還要跑,不料卻被拓跋燾一手抓住。
龍瑞就是西魏帝國原來的蕩寇將軍龍越之女,也許是出生在軍人家庭的緣故,這位大小姐從小就喜好武術(shù),一桿鳳嘴刀據(jù)說使得也是頗有幾分厲害。不過隨著它武藝的精進,性格脾性也是大漲,是帝都貴族圈里有名的豪爽之女,當然,這是冠冕的叫法,換句話說,就是潑辣。
所以,蕭朝貴自從成婚以來,從未一振夫綱。
“你竟然連這種事也做得出來,我怎么能夠看著龍瑞被欺負而不管呢?這樣吧,你把當來的錢分我一半,我保證什么也不說?!闭f完,拓跋燾竟還沖著蕭朝貴眨了眨眼睛。
“最冤的就在這了!”蕭朝貴一臉苦相,"我就是要把當來的錢請你們吃飯,不想?yún)s被小賊偷了!"
“你真的丟了錢?”拓跋燾顯然對此深表懷疑。
“廢話!我能騙你嗎?”
正說話間,拓跋燾喝蕭朝貴耳中齊齊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怒吼:“蕭朝貴!你這混蛋,老娘的東西你也敢賣!”聽到此,拓跋燾手中的蕭朝貴臉的臉色驟然而變,幾成慘白。他用顫抖的聲音對拓跋燾道:“大哥,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我真的是沒錢,你趕緊放了我,不然咱們帝都四杰可就只能剩下三個了?!?
他們雖然被外人稱作四賴,但是在內(nèi)部,卻是以四杰自居。
不過,拓跋燾好像沒聽到一般,依然緊緊的抓住蕭朝貴不放??吹酵匕蠣c如此表現(xiàn),蕭朝貴只能緩緩的從懷中燾出一個錢袋,仿佛殺人般的看了看拓跋燾,惡狠狠地說:“算你狠。”說完,蕭朝貴緩緩的從里面道出了幾兩銀子,一塊一塊仔細的數(shù)著,一邊數(shù)一邊用袖子去擦拭那本就非常光潔的銀兩表面,好像在他手里的不是銀子,而是金葉子一般。
“行了,你這小氣鬼,看來這皇城第一吝的名號還真不是白叫的,我今天就放你一馬,不過一會你得和我一起去趟羽林軍軍部,不然的話,我可是會親自把你送道龍瑞手里的!”說完,拓跋燾還對他作了一個惡狠狠得威脅的動作,隨即便叫蕭朝貴躲到了身后的一家雜貨鋪里。而自己仍然是一副半醉不醉的狀態(tài),迎著龍瑞剛才說話的方向走去。
過不多久,只見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頗為艷麗的女子,鳳目瑤鼻,冷面如霜,看來正是為了什么事在生氣。當看到了搖搖晃晃得拓跋燾以后,這個女子突然停住腳步,沖著他道:“林兄弟,你可見過我們家老蕭?”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蕭朝貴的妻子龍瑞。只不過她卻并不喜歡稱呼拓跋林為拓跋燾,所以每次見面,必以‘林兄弟’開頭。
“我們家的母虎啊,總是對爾朱榮和拓跋氏存有偏見,你也知道,當年他爹戰(zhàn)死,對她打擊確實不小……”一次宿醉之后,蕭朝貴如是說。
可是此時,拓跋燾看著滿面怒榮的龍瑞,一時間竟把原來編好的詞全忘了,“這個嘛,哈哈,見了見了,中午我們還一起吃飯呢。”拓跋燾正妄圖努力敷衍過去。
“我說的是剛才,你少給我裝蒜,這么晚了,大街上沒幾個人,你肯定見老蕭了是不是?趕緊告訴我,他還沒吃飯呢,我正準備叫他去吃刀版面呢?!饼埲鹨庖娡匕蠣c有意敷衍,忙攢出一個理由,對他說道。
“嚇!”拓跋燾吐了吐舌頭,暗道厲害。
“哼哼,是搓板面吧?!蓖匕蠣c心里這么想,嘴上卻說:“哈哈,難得嫂子你一片苦心,這樣啊,我剛才倒是看到一個人影,仿佛往那個方向去了,不過你也知道,天這么黑,我可不一定看得清楚,所以說,我其實什么都和你說過啊?!蓖匕褷c說著,隨手向一個方向一指。
“那是那是,多謝林兄弟了?!饼埲鹉樕细冻鲆唤z喜色,急忙告辭而去,不過在她因為快步行走而飄起的袖子當中,拓跋燾分明是看到了一把明晃晃得板刀。
“看來,他還真是要請老蕭吃板刀面呀,哎,老蕭還真是可憐呢!”拓跋燾不住的搖頭,在確信了龍瑞已經(jīng)走遠之后,他沖著蕭朝貴藏身的那間雜貨鋪說道:“出來吧,她走遠了。”
蕭朝貴像一只惶恐得要出洞口的老鼠一般,再三的探了探頭,當確信龍瑞是已走遠了之后,他才一身輕松的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不斷地向拓跋燾施禮致謝。
“行了行了,別跟我這假惺惺的。我有正事找你?!蓖匕蠣c阻止了就差沒給他下跪的蕭朝貴,正色道:“明天就是我們的‘帝國之花’霜月公主拓跋月兒的十五歲生日了,皇上要給他的這顆掌上明珠好好的慶祝一下,上個月周彥之這老頭子曾經(jīng)讓我去負責慶典安全。可是,你也知道最近兄弟事務(wù)繁忙,所以呢,這個……你能不能幫我籌劃籌劃,你作為行軍參謀,這方面應(yīng)該比我強吧?!?
“那是自然?!笔挸F得意的搖著腦袋,“我領(lǐng)兵沖鋒可能不如你,但說道什么后勤安排,什么慶典策劃,十個你小子也不頂一個我,哈哈……”
看見蕭朝貴在自己面前越來越肆無忌彈,拓跋燾忙打斷他道:“行了,別吹了,保不齊一會龍瑞還會回來,你小子要是不想死的話,就趕快隨我回軍部!”
剛才還把自己吹得神乎其神得蕭朝貴一聽到“龍瑞”這兩個字,立刻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到了下去,滿臉驚恐,顫聲說:“對對對,咱們還是快去你那吧,時間不早了,我得好好跟你說說明天的事。”
其實,怕老婆并不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那恰恰在說明著兩個人的愛戀,只不過拓跋燾他們都沒成家,所以才常常加以嘲笑而已。
一路無話,兩人回到了羽林軍軍部。剛一回來,拓跋燾立刻就叫人去召集來了“林”字部所有衛(wèi)尉以上的軍官來軍部禮堂開會,他很清楚,慶典的防衛(wèi)工作,騎兵肯定是不行,而與其說讓“捍”字部的人去維護治安,還不如去找一堆地痞流氓更為說得過去,因為至少前者只不過是恐嚇滋事,而后者則很可能把所有他們看不順眼得刁民全部屠滅。小公主高興的日子,怎么能夠鬧出人命呢?所以,一向穩(wěn)重的“林”字部就成了此次行動的不二人選。
當看到人都已經(jīng)到齊,拓跋燾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諸位靜一靜,我跟你們說一件事情。大家也知道,明天就是我們的‘帝國之花’霜月公主拓跋月兒的十五歲生日了,皇上決定給小公主辦一次慶典,而這次得慶典的安全保衛(wèi)工作呢,就由我們?nèi)ヅ浜现軓┲笕酥睂倩食怯鹆周姾偷钋皥?zhí)金吾衛(wèi)士來負責,現(xiàn)在,就由飛鷹軍團的行軍參謀蕭朝貴來個大家布置一下任務(wù),蕭先生久居帝都,曾多次參與各式慶典,想來經(jīng)驗十分豐富,所以大家一定要服從安排啊。”
“是,大人!”這些軍官突然間聽到上面有所安排,難免覺得有些突兀。
拓跋燾有些尷尬的看著面前的這群表情頗為不自然的軍官,他也知道是自己的不對。不過,在軍隊中,將軍是不能輕易認錯的。所以,為了掩飾他的尷尬,他把蕭朝貴招了過來。
“好了,諸位,在下就是蕭朝貴,久慕羽林軍大名,今日得見,實在……”
“閉嘴!快說正事!”拓跋燾沒差點氣死。
“哦,好吧,那我就說了啊,其實此次慶典,大家的責任就是分片負責,確保轄區(qū)沒有什么閑雜人等尋釁滋事就好,也沒有什么太多說的。不過,皇宮神武門那里卻要多派人手,嚴加防護,因為明日正午,小公主會在仕女的陪同之下出來接受那些西魏子民和外幫使臣的朝賀。所以,那里的防衛(wèi)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好了,下面我先把各個將軍的轄區(qū)給大家說一下,羽林軍林字部第三大隊所有軍士,負責帝都北部石駙馬大街至安慧北里一線,第二大隊所有人馬,負責帝都東北櫻花西街至住群們一線,第四大隊……”約摸一盞茶的功夫,蕭朝貴已經(jīng)將整個帝都劃成了十二大區(qū),每個區(qū)由半個大隊或者一個大隊負責??吹绞挸F有條不紊的安排任務(wù),甚至連每個區(qū)域的特色,居民人員構(gòu)成都說的頭頭是道,拓跋燾也不禁暗暗點頭稱贊。
“看來,任他再廢物,總歸是還有一些長處的啊……”
“好了,大體上就是這么多,各個防區(qū)都要各盡職守,千萬不要生出什么事來,尤其是第五、第六大隊,你們的防區(qū)緊挨著神武門,一定更要小心?,F(xiàn)在我們在說說神武門,拓跋燾啊,依我看這一地區(qū)就只能由你來負責了,畢竟此處干系重大。你要是覺得費勁,就把陳寧那小子也叫過來,你們二人帶著一個百人隊的親隨,想來負責個城門應(yīng)該不是問題吧,咦,陳寧呢?”蕭朝貴說到此處,突然想起與會人中并沒有看到陳寧的身影。
“嗯,這個,小寧還有事,明天我一個人也就夠了,對了,常云,你明天跟我來把?!蓖匕褷c說話間,指向了在坐的一位將軍。此人約摸三、四十歲,生得很是魁梧,寬厚的肩膀上有一張線條分明的方形大臉,給人一種頗為穩(wěn)重感覺。他就是林字部的軍團長,常云。
“是,統(tǒng)領(lǐng)?!背T泣c頭領(lǐng)命。
“好了,大家也都聽清楚了,明天就按蕭參謀得指令行事,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回去和屬下們?nèi)ゴ騻€招呼吧。散會!”
“統(tǒng)領(lǐng)!”,一個大隊長面帶疑惑的說,“既然明日就要行動,為何上面今晚才告知我們?”有些事情,看來是躲不過去了。
“啊?!蓖匕蠣c一邊打著哈哈,心里卻早就把這個大隊長的所有直系親屬都問候了個遍,“這是因為公主殿下對我們帝國實在是重要,為了確實這次行動的保密性,上面特意這么晚才通知我們的?!?
好不容易在大家疑惑的眼神下送走了眾人,拓跋燾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對蕭朝貴說:“唉,這些人真是食古不化,都是常云那個老古板帶出來的,非要問我為什么這么晚告訴他們,難道想讓我說是我忘了嘛?虧得我找了個借口,要不然……哎,回頭得好好管教管教他們。好了,你剛才不是問陳寧干什么去了嗎?我?guī)闳ヒ粋€地方你就知道了?!?
隨著下旋的石梯,兩人來到了西魏帝都羽林軍軍部得地下審訊室門前,還沒打開木門,里面的叫罵聲就傳了出來,“老怪物,你到底說是不說,我在這陪了你一晚上了,雖然你說的那些黃色故事我很愛聽,不過你少跟我裝蒜,快說,當年是誰的部隊突襲得我們鎮(zhèn)將大人和戰(zhàn)熊軍團?爾朱容那邊為什么沒事?”
“小將軍,我看你也是我輩中人,不如這樣,你加入我們阿伏羅部如何,我保你榮華富貴,總在這里舉債度日好吧。”一個桀兀的聲音響起。
“奧薩馬,你少跟我來這套!我告訴你,我就算是在西魏當條狗也比去柔然強!”陳寧顯是氣急。
而聞聽此言得蕭朝貴,渾身打了個寒顫,隨即,他用微微發(fā)顫得聲音對拓跋燾說:“里邊關(guān)的是?……那個奧~薩~馬??!”說話間,他眼里那原本散亂得目光逐漸聚攏,后來竟然銳利的讓人都不可直視。
而此時,拓跋燾并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很正式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