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剛過,堵轍走到嬋兒門外敲門道:
“睡了嗎?”
“哥哥?”嬋兒打開門,看見只有堵轍一個人,小聲問道,“我們是不是要去……”
“嗯,聰明?!倍罗H笑笑,“本來不一定要去,但是等嘉露的這幾天正好沒什么事做,去看看也好?!?p> 兩人于是走上街,繞過一座大院落的正門,停步在了側(cè)墻外。
“我們……翻墻進(jìn)去?”
“對。順便看看他家的防守是否嚴(yán)密?!?p> “要是被抓住呢?你這個小軒主的面子可就丟光了。”嬋兒忍不住笑著說。
“你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我在一邊看著你闖進(jìn)去?!?p> 眼見堵轍身影消失在墻那邊,嬋兒也立即翻身而入,并再起身跳到樹上,坐下來看他。堵轍示意嬋兒坐著不要動,隨即側(cè)過身向院中走去。走了沒幾步,只聽到幾聲犬吠,約有六、七條體型龐大又叫聲兇狠的狗向他跑了過去。
“咻……”堵轍把嘴放在左手小指上,吹了個口哨,那幾條狗便齊刷刷地安靜了下來,甚至繞著他很親昵地打轉(zhuǎn),“要記住我的氣味??!乖了?!?p> “我過去,它們不會咬我吧?”嬋兒壓低聲音問。
“呵呵,我會讓它們也記住你,放心過來吧?!?p> “好嘞?!眿葍嚎v身而落。
“都過來,乖乖。”堵轍引著狗群靠近嬋兒,貼在它們耳邊,“她是我妹妹,以后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也不可以欺負(fù)她哦?!?p> “呀,好癢,嘿嘿……”嬋兒逗著面前的兩條狗,忽然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有火光接近,“轍哥哥,來人了!”
“我們動靜有點(diǎn)大了啊。也罷,我去試試他們的身手。在這兒等我!”
沒等嬋兒回答,堵轍已飛身到了那隊人面前,在人群中靈活地穿梭,很快又像沒事人一樣閃身而出。而那群人卻有一半以上摔倒在地。
“有人闖進(jìn)來了!各隊都快過來!”其中一個人大聲地喊道。
嬋兒站在樹下,正覺得堵轍有點(diǎn)鬧過了,想開口勸他直接表明身份,忽覺得有一股涼意從斜后方而來,下意識地旋轉(zhuǎn)腳步,身體移開了幾寸的距離。回身看去,只見一個和堵轍一般年紀(jì)的少年持劍而立。要不是剛才察覺到?jīng)鲆舛汩_,現(xiàn)在少年手中那冰冷的劍已橫在嬋兒的脖子上了。
“姑娘的輕功一定不錯?!蹦巧倌挈c(diǎn)點(diǎn)頭說道。
“……”嬋兒心里有些驚俱,幾乎愣在了原地。
“只是不知道這樣深夜到訪,你們是敵是友?”他見嬋兒沒有反應(yīng),又問道。
“嬋兒!沒事吧?”堵轍發(fā)現(xiàn)了嬋兒面對的危險,瞬間甩開那些人,護(hù)在了她身前。
“嗯,沒事?!?p> “……你跟瑯邪是什么關(guān)系?”堵轍握住嬋兒的手,感受到她的手冰涼還帶有一絲顫抖,頓時竄上一股怒氣問道。
“他是我父親?!?p> “好。十年前,你曾對一個人說過,要用十年時間練就一身好功夫,追隨他,可還記得?”
“……”那人愣了一瞬,忽然單膝跪地道,“槿煞不知道是小軒主到來,幾乎傷了這位姑娘,請小軒主恕罪。”
頓時,院中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轍哥哥,我沒事了。本來就是我們不對,你不要怪他們了。”嬋兒扯了扯堵轍的手,小聲勸道。
“對不起,是我沒保護(hù)好你?!倍罗H自責(zé)地看了看嬋兒,又對眾人吩咐道,“都起來吧。”
“是?!?p> “你們先下去吧,去請我爹來?!遍壬穼槭椎囊粋€人說道。
“屬下這就去。”
“小軒主,請您責(zé)罰槿煞。”
“嬋兒都不怪你,我責(zé)罰你干嘛?”堵轍看到槿煞一臉愧疚,有點(diǎn)不忍心,又加了一句,“好了好了,一個是我表妹,一個是幼時的朋友,也算是不打不相識?!?p> 片刻之后,一位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小軒主!這位想必是嬋兒小姐了。剛才的事,瑯邪代屬下向小軒主請罪。”中年男子正是赤華兵器行掌柜,瑯邪。
本來赤華兵器行只是瑯邪為了打探江湖消息、守衛(wèi)隱塵軒而建,不想幾年下來,兵器行的生意越發(fā)興隆,整個恒國的兵器供給有近四成是來自此處。
“客氣的話您就別再說了。真追究起來,全是侄兒的不是。我們啊,只想喝杯酒壓壓驚?!?p> “呵呵,我這就叫下人準(zhǔn)備。請?!?p> ~~~
在酒席上——
“申三哥和小軒主同行嗎?早知道,瑯邪應(yīng)該備好一切,迎接幾位?!?p> “我們現(xiàn)在隱藏身份,和橘焰山莊及東山鐘離苑的人住在同一間客棧,恐怕接下來還要同行……因此您也不便出面?!?p> “同行?這是怎么回事?”
“唉,橘焰山莊的廖三少爺好像是看上了赫連家的郡主嘉露,正一起閑云野鶴般愜意地向這里趕路?!?p> “呵呵,少男少女的,男未娶、女未嫁,這也正常。更何況,若是赫連家和橘焰山莊結(jié)了親,那么對易國下手之時,也會少些阻力……”
“對易國下手?”嬋兒驚異地看著瑯邪,又看向堵轍。
“是?!倍罗H干脆放下筷子,坦然道,“暗算你父王的是常砢,下這道命令的卻是易國景皇。你難道相信,以赫連舅舅的脾氣,姑姑、姑父的仇會就這么算了嗎?”
“……我知道,舅舅只是隱忍不發(fā),畢竟赫連一家一直以來都承受著顯皇施加的壓力?!?p> “三年前,赫連舅舅帶著嘉露來隱塵軒那一回,說過一定會讓景皇付出慘痛的代價。我想那也是我爹的意思?!?p> “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等一個合適的時機(jī)對不對?”
“嗯?!?p> “……”
“嬋兒……”堵轍看著嬋兒憂心的樣子有些不忍,又說道,“不要忘了,我們還有著一個地方的支持?!?p> “如果說到支持,又豈止那一個地方……但是每一處都各有顧慮不是么。我也想靠自己的力量報這父母之仇?!?p> “轍哥哥會幫你?!?p> “……謝謝你。”
“小軒主,到了杳魔宮您的身份就會公開,到時險境重重,父親不好隨同,讓槿煞暗中保護(hù)您吧!”酒席快結(jié)束時,槿煞上前道。
“也好!我正想看看你這幾年間的成果。但是我有一個條件?!?p> “請您吩咐?!遍壬费壑幸涣?,略顯激動地說道。
“不許再這樣恪守規(guī)矩,叫我一聲公子便罷?!?p> “是!多謝公子?!?p> ~~~
很快兩天過去。這一天上午,廖晨、鐘離陽邈和堵轍陪著廖夕及嬋兒來到街上閑逛。
五人剛踏上一座橋,忽然聽到橋?qū)γ鎮(zhèn)鱽硪魂嚦橙侣?。廖夕眼看就要沖過去看看究竟,卻在聽到一個少年的聲音后頓住了。
“幾位既然是杳魔宮的人,又何必跟一個姑娘家過不去?!?p> “是三哥!”廖夕欣喜地說道。
“哼,要不是她戲弄我們在先,我們也不屑跟個小女孩糾纏!”為首之人右邊一人說道。
“誰讓你們和我搶馬的?你們趕時間,本小姐就不趕了么?”
“嘉露……”嬋兒聽出說話人的聲音,和堵轍對視了一眼。
“鷹公子,我們也不必跟她啰嗦了,把馬搶回來就是!”為首之人左邊的人又說。
“好?!蹦潜环Q作“鷹公子”的人一聲令下,他身后的十個人馬上把廖午、赫連嘉露等七人圍在了中間。
“誰敢!”廖午瞬間護(hù)在了赫連嘉露身前。
“喂,誰讓你在這兒幫我了?我就是沒表露我的身份,要不他們哪敢用這種態(tài)度對我?!?p> “我的大小姐……您就安靜一下行嗎?”廖午無奈地看眼身后。
“我們過去!”廖晨對鐘離陽邈及堵轍說道。
“嘉露,別胡鬧?!倍罗H當(dāng)即閃身而去,停步在了赫連嘉露面前。
“轍哥哥!”赫連嘉露驚喜地叫道。
“三哥?!?p> “嘉露?!绷蜗蛬葍阂才芰诉^來。
杳魔宮一眾人看見堵轍等人的到來,不約而同皺起了眉。
“二哥,陽邈,夕兒……”廖午臉上有著笑意,眼中卻閃過一絲尷尬。
“嬋兒,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你們,呵呵?!?p> “我們聽廖大哥說了你們的事,在這兒等了兩天了?!?p> “鷹公子,我們怎么辦?”鷹公子左邊那個人問道。
“現(xiàn)在可不是你們認(rèn)親戚的時候?!柄椆永淅溟_口。
“鷹兄,請等一下?!倍罗H攔住了正要上前理論的廖午和赫連嘉露,對鷹公子說道。
“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鷹兄和寂翎兄怎么稱呼?”
“你是二哥的朋友?我們幾兄弟自幼在宮主身邊長大,其他人并不知道我們的名字?!?p> “不錯。兩月前寂翎兄曾來府上拜訪,與家父相談甚歡,如今我也想與公子敘敘舊。”
聽到“公子”兩字時,鷹公子明顯神色一滯,而堵轍與鷹公子對視一眼,又繼續(xù)道:
“我這個妹妹向來任性,在此我代她向各位賠罪?!?p> “您客氣了!既是這樣,焦鷹便護(hù)送幾位前往宮里,也好少一些麻煩?!柄椆?,也就是焦鷹,頓時換上了一副輕松的表情對堵轍等人說道。
“有勞。”
~~~
接下來兩天都是由杳魔宮的人在前面帶路,廖午、鐘離陽邈一行跟隨其后,堵轍、赫連嘉露等人則在更后。
一路上,堵轍悄聲對赫連嘉露說了自己隱瞞身份的事,并介紹了一遍隱塵軒眾人,連暗中跟隨的槿煞也沒落下,直到她全部記清了,才打趣地問道:
“你真的一點(diǎn)也不喜歡廖三少爺?”
“多事。轍哥哥先給我們找個嫂子再說吧!”
“呵呵?!眿葍喝滩蛔⌒Τ隽寺?。
“你個小丫頭,沒比我小幾個月,遲早也得嫁人的!”赫連嘉露又逗著嬋兒道。
“放心吧,我的好姐姐,等你嫁了我就嫁?!?p> 堵轍趁這個機(jī)會加快了腳步,和鐘離陽邈并肩而行。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一會我就給你列個單子,讓我們的郡主大人好好挑一挑!”赫連嘉露一邊壓低聲音說,一邊偷襲著搔嬋兒的癢。
“啊……”
兩個女孩鬧成一團(tuán),引起了前面幾個男子的注意。他們回過頭看著嬉笑中的兩個人,不禁露出了各異的笑容:廖晨是了然的笑,廖午是寵溺的笑,鐘離陽邈是和煦的笑,堵轍則是覺得萬分好笑。
“對了,徐兄,還沒有問過,你和郡主是因何受邀前往杳魔宮的呢?”鐘離陽邈突然問道。
“啊……赫連家和拓跋家不是世交么,拓跋家和杳魔宮又有同門之誼,這樣一來赫連家和杳魔宮也算是有些淵源?!倍罗H沒有解釋自己的身份,只是含糊地一帶而過,說道。
“這樣啊?!?p> “嗯,是啊?!倍罗H故意無視了鐘離陽邈暗含疑問的眼神。
~~~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焦鷹帶領(lǐng)一行人來到了杳魔宮外的嶙峋壁。就如同隱塵軒有著隱霧林一般,杳魔宮的嶙峋壁也起著屏障的作用,蘊(yùn)含了奇門陣法,可以阻擋外人進(jìn)入。
“請各位跟緊了!走錯一步就有可能被誤傷?!苯国棇Ρ娙藝诟赖?。
“嗯,放心。”堵轍應(yīng)了一聲。
“夕兒,過來。”廖晨把廖夕叫到自己身邊。
“好奇妙……好像我們走過這里似的?!绷蜗π÷曊f。
“廖小姐說的不錯,這里岔道很多,宮外之人很難辨別一些細(xì)微的差別,所以我剛才說帶幾位來可以省卻一點(diǎn)麻煩?!苯国楇y得露出了笑容。
~~~
走了半炷香的時間,眾人看四周的景色看得眼睛都暈了,焦鷹總算再次開口道:
“就是這里了。往前不遠(yuǎn)便是二哥的住處?!?p> “有勞焦鷹兄了?!倍罗H抱拳道。
“沒想到不知不覺間我們已身處杳魔宮之中了,這嶙峋壁真是奇妙?!绷纬坑芍缘貒@道。
“三弟,你回來了?!闭f話間,人隨聲至,只見一白衣男子翩翩而立。
“崢公子。”焦鷹身邊的人紛紛行了禮。
“大哥!”焦鷹眼帶暖意看向白衣男子,隨即又介紹身邊眾人道,“這幾位是維國明郡王府、易國橘焰山莊及孤國東山鐘離苑的客人?!?p> 堵轍、赫連嘉露、嬋兒、廖晨、廖午、鐘離陽邈等人見到白衣男子現(xiàn)身的一幕,神色各異。驚嘆于其高超的武功,堵轍、廖晨幾人眼露贊賞,赫連嘉露和嬋兒一副欽佩的表情,昌蓯、郁桐四人卻是暗自心生警惕。
“在下合崢。各位一路辛苦了。我們遵宮主的吩咐準(zhǔn)備好了廂房,今天就請諸位暫且歇息,明晚宮主將設(shè)宴招待眾位貴客?!?p> “合崢兄客氣了。”廖晨說道。
合崢禮貌地一笑。而后焦鷹抬手指了下堵轍和嬋兒等人,對合崢說道:
“這幾位是二哥請來的朋友。我?guī)麄冞^去?!?p> “嗯?!焙蠉樎牻国椪f堵轍是寂翎請來的朋友,頓時意識到了他是誰,于是向他微微頷首道,“有什么事幾位吩咐一聲就行?!?p> “好的。”堵轍明白了合崢的意思,也暗暗回了一禮。
之后合崢引著廖晨、鐘離陽邈等人往廂房走去。
焦鷹則囑咐手下帶申珞父女、烏冕、尋滅、佩綺、薛風(fēng)三兄弟以及明郡王府的隨從往另一邊廂房而去,這才看向堵轍恭敬說道:
“堵公子,二哥那兒不去也罷。公子特地吩咐過,請您在抵達(dá)當(dāng)晚到鬼碧亭一敘?!?p> “你怎么會知道他的身份?”赫連嘉露不明就里,脫口問道。
“堵公子給了提示,焦鷹才猜出幾位原來是隱塵軒及明郡王府的貴客。”
“提示?我就在旁邊,怎么沒發(fā)現(xiàn)???”
“兩月前,拜訪?!眿葍翰碌?。
“這是其一?!苯国椊忉尩?,“其二,堵公子猜到了我和二哥一樣,對宮主的稱呼是‘公子’。”
“正好在這一點(diǎn)上我和你家公子情況相同,才想到了怎么讓焦鷹兄明白而不讓其他人窺破的說法?!倍罗H笑著說道。
“公子說過,隱塵軒來人都可一同前往,如果二小姐愿意,也請同行,至于赫連郡主……”
“我要和他們兩個一起?!焙者B嘉露看著焦鷹說道,“他們在我這兒是沒有秘密的,隱塵軒和杳魔宮的交情我都有所聽聞。”
“麻煩焦鷹兄了?!倍罗H無奈地笑起來,對焦鷹點(diǎn)點(diǎn)頭。
“好,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