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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風塵

十九、風中飄零

沉醉風塵 月上梢頭 3141 2009-11-16 11:08:31

    “清雅,你怎么停下來了?”美貌的婦人突然從恍惚中醒來,就看見女兒傻傻的站在那里張望著遠處:“娘不是叫你練劍嗎?”

  “不是的,娘!”小女孩很委屈,還有點不知所措:“我累了,娘!娘,姐姐她們?yōu)槭裁炊疾挥镁毼?,姐姐她們?yōu)槭裁纯梢栽诨▓@里捉迷藏?”

  “清雅,你太讓娘失望了!”淚水瞬間聚集在母親的眼睛里:“你知不知道娘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知不知道你跟她們不一樣,你必須給娘爭氣!”

  ……

  閉上眼睛,慢慢的跪坐在這魔教分舵的大廳之上,蘇玉顏深吸一口氣將手指按在琴上,努力想平息過往的記憶所給她帶來的痛苦。

  然而,這大廳上的刀槍劍棍,這滿堂的肅殺之氣依然能激起她體內(nèi)武者的本能——即使,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廢人;即使,那些記憶她曾今十年都不愿碰觸。滿堂蓄勢待發(fā)的殺氣卻依然可以把她拉回她的童年,拉回到她悲苦荒唐的一生。

  肅殺之氣帶來的寒意刺骨,一如當年娘親為了強制年僅五歲的她修行內(nèi)力,居然狠心將她丟進冰窖里。

  “娘,娘啊,清兒好冷啊,清兒好難過好難過……”

  她好冷好怕,那冰冷的冰窖就像一個會吃人的怪獸一樣就要將她吞進去,她拼命的哭求,甚至不惜用冰渣割破手掌來寄希望娘親改變主意:“娘啊,你救救清兒吧!娘啊,清兒什么都不要,清兒只希望可以跟娘親在一起……”

  低頭看著自己掌心那年代久遠的細碎疤痕——是那時候留下來的,因為當時沒有人幫她好好處理,再加上娘親一天都不允許她停止練劍,所以一直好不了,最后終于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疤痕。

  “清雅,我的清雅,你不要怪娘親,娘是為你好,你必須出人頭地,你不出人頭地以后就會跟娘親一樣一生凄苦?!彼犚娔镉H一邊用腦袋裝著地窖的門一邊捂著嘴哭泣:“娘不希望你走娘親的老路,原諒娘,原諒娘!”

  娘親的苦求最終止住了她的哭泣,那悲傷像是化不開的冰雪,刻骨的寒冷緩解了地窖的苦寒。她逐漸學會了怎么運氣,她努力自己摔倒了再爬起來自己撿起失手摔落的寶劍,她告訴自己不要再哭泣——因為,她哭,她的娘親會哭的更厲害,而她可憐,娘親卻比她更可憐……

  只是啊,娘親——

  難道,她現(xiàn)在這樣子的處境就是你當初愿望中的出人頭地?身心俱廢,命比紙薄,十多年的苦練難道只是為了讓她更加痛恨現(xiàn)在的種種?

  “啪!”琴弦因為她情緒的波動而斷裂,慕容清雅已經(jīng)記不得這是她第幾次弄斷琴弦了——她不是學不好彈琴,蘇媽媽當年也請過名師希望可以好好的教導她??墒?,過往的經(jīng)歷讓她本能的排斥去學習一樣東西——她不想再為一樣東西去努力,她害怕那種付出一切卻依然一無所有的凄涼。

  “蘇玉顏,你就那么看不起我?”抬起頭,她對上姬近楓陰晴不定的臉:“你可以為他出生入死,而我,不過是要你給我彈一首曲子而已?!?p>  “我不是——”她是真心想救陸遠之的,只不過,時間不能從來,如果可以從來她一定用心學習。

  你誤會我了——嘴張開了,解釋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這是她的悲哀,曾經(jīng)的榮耀已經(jīng)半點幫不了她,可是已經(jīng)嬉笑由人的她,卻依然保有當年的自尊心。解釋的話她說不出口,她已經(jīng)習慣沉默的面對種種的變故。

  “只不過是一首曲子,你在芙蓉閣彈給那么多男人聽,全金陵城的男人只要肯花錢你都能好好的彈給他們聽,為什么獨獨我不行,為什么你就那么恨我,恨我恨到你連舊情人都可以不顧了?”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早在她答應為他獻曲的時候她就能猜得到是這樣的結(jié)局,但是要她如何說得出口——她,蘇玉顏,連做個青樓女子也不配,青樓女子該有的謀生技藝她一樣都不精通,失去了陸遠之,她其實全身上下只剩下蘇玉顏這三個字而已。

  低下頭,她不想再為自己的命運再去做任何沒有必要的掙扎——當年她苦苦掙扎過,十幾年的辛苦,依然還是到了今天這一步。她累得已經(jīng)不想掙扎,但是有一個人她卻不想去放棄:“我知道你不會放了陸公子,但請你不要再為難他?!?p>  十年辛酸,她終于學會對命運低頭,她終于明白很多事情就算是豁出生命也無法改變——一如陸遠之的心意,一如她無可挽回的青春……

  “你就那么念著他?”

  “教主,你難道就沒有什么思念的人嗎?”依然低下頭,她不在乎這句話說出來她會有什么后果,因為——“難怪你不會明白我現(xiàn)在的心情!”

  她活不了多久了!

  勉強按住因為剛才心情激動而隱隱做疼的肋下——十年前,她一身功力盡毀,而毀滅的不僅僅是她的內(nèi)力那么簡單。自從內(nèi)力被毀,她的身體就一年不如一年,本來靠內(nèi)力壓制的體內(nèi)的傷損逐漸爆發(fā)出來——

  她活不了多久了,這她一早就知道,能夠再茍延殘喘十年那是上天對她的殘忍。她一早該死了,從變成廢人的那一刻,從跨進青樓的那一天……

  “好,你那么想陪她,我成全你,來人,送她去地牢!”

  ……

  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她絲毫不值得留戀的人世間,其實,她真的感覺很輕松很輕松……

  她還記得那一年臘月初九,她一生都沒有那么快樂過,從來不愛打扮的她盡然特地換了條鮮紅的裙子,在頭上簪了一朵絹花。那時候她還是一個少女,即使武功已經(jīng)有了大成,卻依然還是喜歡幻想的年紀——

  她像一只小鳥一樣飛身上了君山山頂,快樂的她幾乎忘記了隱藏她偷學的武功,她想象著她要等的人會不會想說書人說的那樣是一個美男子——即便不是也沒什么,她還不知道他的姓名,不過那不重要,在她心目中,他已經(jīng)是這世上對她最好最好的人。

  “玉顏,你在發(fā)抖,你很冷嗎?”陸遠之擔心的看著自從被送進來就一直青白著臉的蘇玉顏:“你換上我的衣服吧,玉顏,你怎么了?”

  “沒……”自牙關(guān)里硬擠出這個字之后,蘇玉顏便再也說不出話來——好冷,好冷好冷,猶如小時候那般置身冰窖,又猶如那天在君山的山頂上,她一個人在山頂?shù)瘸闪搜┤恕?p>  慕容清雅靠在一顆梅樹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山下——她想第一眼看見他的模樣,那個總是帶著銀色面具的少年,越是不知道他的樣子,她就越好奇。

  等啊等啊,她從白天等到了黑夜,到了夜晚,居然開始下雪了。不過她不在乎,反正在小到大她都被母親鎖在冰窖里練內(nèi)功,她不怕冷的,只是她很傷心——看來他沒把這件事讓在心上,居然遲到了。

  她一直等一直等,也不記得過了幾個白天夜晚,只記得當她失魂落魄的回家時,已經(jīng)是臘月十三了,她等了他三天,卻隱約自己也知道,他是不會再來了……

  ……

  “玉顏,玉顏,你振作一點,你醒醒啊!”

  “遠之……”她努力地睜開眼,就看見一旁的嚴芳華露出不屑的目光,跟陸遠之在她目光下的左右為難:“我又睡過去了嗎?”記不得這是第幾次了,自從被那個喜怒無常的魔教教主丟進這個暗無天日的地牢,她就沒請醒過多長時間——她的一生都在等待,等待娘親能夠愛她,等待那個銀面少年會來找她,等待陸遠之能夠只看到她……

  她一樣都沒等到過,而現(xiàn)在,僅僅是等待自己的清醒,也成了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失去了內(nèi)力,年復日久積存在她體內(nèi)的寒氣卻完全爆發(fā)出來,每一年即使在盛夏,她依然全身冰冷,要靠厚厚的衣物取暖。每個冬季對她來說都是鬼門關(guān),更何況現(xiàn)在,她就這么穿著一件紗衣被丟進了陰冷的地牢!

  “玉顏,你的全身好冷?。 标戇h之輕觸了一下蘇玉顏的手,像是受驚了般的立刻縮了回去:“是好冰,玉顏,你不能再睡過去了?!?p>  “不要,睡過去就暖和了。”十年了,身上的寒氣一年比一年重,她早就不堪重負,如果真的能長睡不復醒,如果真的能——

  她會笑著睡過去的……

  “夢雅,你來看看她,她好像就快要死了,夢雅!”陸遠之急著向始終懶懶的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嚴芳華求救。

  “我才不會上當呢,她們青樓女子,最會的就是裝可憐,地牢當然會冷,我們身上有傷都能熬得住,她至于——”

  嚴芳華突然住了嘴,她瞪大眼睛發(fā)現(xiàn)蘇玉顏居然連呼出來的空氣也泛起了白霧——她恨她,她恨她在外面逍遙了十年卻留下她做她的替罪羔羊,她曾經(jīng)每日每夜做夢都恨不得殺了她,可是——

  她好奇的把了一下蘇玉顏的脈搏:“天啦,她居然這樣也能活到今天……”

  今天,她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她眼中的可惡女人好像也沒多幸福,從她可以輕笑著那么瀟灑的面對死亡可以看得出,這十年,她過得不會比她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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