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束手無策
當(dāng)太陽的最后一抹余光消失時,月亮還沒有出現(xiàn),烏云籠罩住了整個首陽城,同時它也籠罩在了每個人的心頭上。
白易心在盛陽樓大堂里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點了些酒菜后便開始等待夜幕降臨。為了防止被人認出來,他還喬裝打扮了一下,這是他跟一個走江湖的戲班子學(xué)的,雖然他喬裝的本領(lǐng)并不高明,但是如果不仔細看的話,還是認不出來的。
今晚的盛陽樓與前日不同,那時大堂中最令人矚目的的是一個巨大的酒甕,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陰謀,而現(xiàn)在則是一方講案,一塊醒木,還有一個說書人。
這又是一個陰謀嗎?
“諸位,今日咱繼續(xù)來講這鐵劍大俠王戎的傳奇故事,上回書說道王戎自西素村拜別了‘勝天半子’元裎后便去那青揚鎮(zhèn)訪友,卻是不期遇到了寒山四鬼,那四鬼個個是相貌丑陋,形似惡鬼,雖說武功高強,但殺人放火是無惡不作呀!王戎大俠見此四鬼必是要為民除害,那四鬼久聞王戎俠名也欲一較高下。這正是天罡逢地煞,明神對黑魔,這個一身正氣,那群心懷鬼胎,一劍縱橫諸妖滅,萬般英魂歸榮襄!”
啪!
醒目一拍,頓時大堂中響起了爆烈般的喝彩聲,就連白易心聽著這評書也入了迷,不禁跟著眾人一同鼓掌喝彩起來。
獨有一人置身事外,雖然他戴著一個紗罩,但是白易心還是認出了他。
華玉光!
他一進來就坐到了酒牌旁邊的桌子旁,然后就沒有動作了,連那精彩的評書都傳不到他的耳朵里。
難道華玉光就是花老?
不對!
盛陽樓不就是華玉光的嗎?
如果他是花老,他也不應(yīng)該把人約在這大堂中啊!這里人多眼雜,很容易泄露消息。
白易心有些疑惑,但他還是準(zhǔn)備繼續(xù)觀察下去。
突然,有一個店小二走到華玉光身旁,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之后就離開了,華玉光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往樓上走去。白易心正想跟上去,卻看見水月府的老管家從盛陽樓外走了進來。
他怎么來了?
水月相平呢?
白易心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跟著華玉光,于是他便尾隨著華玉光到了一間客房門口。
白易心并沒有待在門口偷聽,畢竟這門口走廊人來人往的。他找了個靠著一樓屋檐的窗戶躍了出去,順著外墻輕聲爬到了華玉光所在的客房外。
他將窗紙點破,往里看去卻發(fā)現(xiàn)里面竟還裝著厚布窗簾,完全看不見屋里情況,只能在屋外靜靜聽著。
門又開了,一個人走了進去。
“是你?你不是……”華玉光驚訝說道。
“是我,華先生?!币粋€老者說道。
白易心聽出來這是老管家的聲音。
屋子中突然沉默了一段時間,然后華玉光才開口慢慢說道:“你家老爺水月相平呢?他為何沒來?”
“華先生??!是這樣的,老爺昨晚回家以后發(fā)現(xiàn)那書房里好像被人動過了,有些不放心,今天便讓我過來。”老管家說道。
“既是如此,你來也一樣。畢竟之前諸事你也盡皆參與了。”華玉光無奈說道。
“不知華先生叫我家老爺來有何事???”
“你回去務(wù)必轉(zhuǎn)告你家老爺,我等之計劃即將大功告成。今晚我已安排幾路人馬去搶覆天神功,定能一舉而成。只要拿到秘籍,洪方威山必死無疑,到時我等便可平分延興莊之財寶。”華玉光興奮說道。
“哦!是派杜三他們?nèi)???p> “他們不過是誘敵罷了?!?p> “華老爺不是說寧老爺也會來嗎?”
“他不愿意參與,不過他也不會告訴洪方威山,畢竟其子失蹤和洪方威山脫不了關(guān)系?!?p> “我這就回去告訴老爺。告辭,華先生?!?p> 說罷,一陣開門聲關(guān)門聲傳出,屋里已沒了聲音。
白易心等了一會兒,正猶豫要不要闖進去卻聽見房間里又發(fā)出了聲音:“白公子,在屋檐上待著不冷嗎?快進來吧!”
華玉光說著已把窗簾拉開了。
白易心見狀大驚失色,遲疑了一會兒后一臉不情愿地翻窗進屋。
這屋子里的陳設(shè)倒是很別致,用錦絲串著東海玉石編成的珠簾從梁木上齊齊垂下,好似流星落凡間,甘露歸清泉。紅木圓桌面雕刻著細細密密的吉祥玉紋,是對上蒼無聲的祈福,桌上的單頂百瓣銅蓮中一縷香芯散發(fā)著迷人的光芒,點點華蓮,如星爛漫。
“請坐?!比A玉光笑著說道。
待白易心坐下后,華玉光起身親自給白易心斟了一杯茶,然后和顏悅色道:“白公子都聽見了?”
白易心點了點頭。
華玉光聽罷,面上表情毫無變化,只是靜靜地坐到了白易心的對面。
“你不殺我?”白易心疑惑問道。
“我為何殺你?”華玉光說著,給自己也斟了一杯茶。
“我聽到了你們的計劃?!?p> “有何感想?”華玉光心溫和笑道。
白易心沒想到他竟會這么問,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就是花老?”
“不錯?!?p> “為什么要殺了洪方威山。”白易心追問道。
“為了得到延興莊,如此我便是這首陽城中最具權(quán)勢之人。”
這句話倒是在白易心的意料之中。
“白公子,你本與此事無關(guān)。聽靜心先生所說因你要前往西相州,方才去延興莊尋求幫助。其實待等我吞并延興莊后,我亦可派人護送你去?!?p> “噢,真的嗎?”白易心淡淡問道。
華玉光微微一笑,說道:“我知白公子必不輕信,我可告訴你一些消息讓你安心。這番搶奪秘籍者不僅僅有杜三,寧府和水月府,還有御下府?!?p> “什么?御下府的殺手也參與進來了!”白易心瞪大眼睛問道,雖然他之前隱約感覺到御下府也參與了此事,但是當(dāng)這個猜想被證實時他還是有些驚訝。
“不錯?!比A玉光滿意地說道,他喜歡看人驚訝地表情。
“你是怎么做到讓這么多股勢力都能聽你調(diào)遣的?”
現(xiàn)在,白易心發(fā)現(xiàn)華玉光這個人非??膳?。
“此事不難,世人皆有弱點,只要能發(fā)現(xiàn)這些弱點那他們就可以為我所用。杜三要的是《覆天神功》,御下府要的是洪方威山的命,寧府認為寧善和的失蹤與延興莊有關(guān)?!比A玉光得意說道,他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得意之作。
“那水月相平呢?他可是洪方威山的盟友?!?p> 華玉光聽言,起身向窗邊走去,神色緊張地說道:“世人皆會犯錯,留下把柄。”
“看來,你找到了?!?p> 華玉光轉(zhuǎn)過身看著白易心,微笑著說道“不錯?!?p> “你真是一個十分可怕的人!”白易心感嘆道。
“哈哈哈……”華玉光聽言便大笑了起來。
“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你不殺我?”
聽到這句話時華玉光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了,他的臉色變得十分凝重,說道:“其實,我已幾次設(shè)計暗殺你,但皆被暗中阻止。”
“寧善和與紅薇?”
“他們還是太年輕了?!比A玉光嘆氣道。
“原來你不殺我是因為你殺不掉我,所以你想找我和談?!卑滓仔恼f道,他的嘴角已有了一絲笑意。
華玉光無奈地點了點頭,他慢慢坐了下來,猛喝一口茶后說道:“我希望白公子今晚能留在此處,你想要什么都可讓仆人準(zhǔn)備。待過今晚大局已定,您再離開?!?p> “我若一定要離開呢?”白易心問道,他的臉上已沒有了笑意。
“我雖殺不了你,但困住你還是有把握的?!闭f完,華玉光手中已多了一支毛筆。
白易心見那支筆并不是普通毛筆,筆桿竟是鐵做的,那筆毛是由極細的鐵絲編組而成,份量不輕,威力不小!
這支筆不僅能寫字,還能殺人。
白易心本已想起身,但是一看見這支毛筆便打消了念頭。
“我要些酒菜。”白易心無奈說道。
“要不要再叫一些姑娘?”華玉光笑著問道。
白易心擺了擺手,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一壇醇酒,幾樣下酒菜已擺上桌,肥瘦相間,薄如蟬翼的醬牛肉;色澤金黃,外酥里嫩的脆皮烤鴨;白脂通透,鮮香濃郁的燉羊肉;香辣脆爽的爆炒毛肚……
白易心看著這些菜可以說是毫無胃口,他只是緩緩拿起酒壇倒了杯酒,與那華玉光對飲一杯后道:“我等能吃上這么好的酒菜,還得謝謝你的管家平東鹿啊?!?p> 華玉光聽言眉頭微皺,嘴角不自覺地下撇,冷冷道:“東鹿確實是我的好友,我最好的朋友。”
這句話說得有些奇怪。
白易心聽言,又追問道:“難道,華先生有這樣一位好友不是人生幸事嗎?”
“確是幸事,我也希望白公子在有生之年也能遇到這般幸事?!?p> 白易心當(dāng)然聽出他話外有話,卻未接此言只是又問道:“葉升等人是臨時決定今晚動手的,在我看來這有些倉促,沒想到的是你居然同意了。”
“你還知道葉升那群人?”華玉光問道。
“不錯?!?p> “關(guān)于那件事我是讓杜三自做決定?!比A玉光說道。
“那杜三一定不會同意?!卑滓仔暮V定道。
“即使他不同意,葉升那伙人也會動手?!?p> “你的意思是葉升那伙人中有你的人?”
華玉光點了點頭。
“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我知道洪方威山也得知了這個消息。所以,我將計就計讓洪方威山自以為掌控局勢,專心對付杜三和葉升等人,從而方便御下府行動?!?p> “所以,你出賣了杜三?”
“算不上是出賣,此乃必要之犧牲。若告訴杜三整個計劃,他定不愿執(zhí)行,畢竟那樣做他的損失最大。因此只能逼他去做,只要葉升等人動手,他就騎虎難下了。”華玉光笑著說道。
白易心看著他的笑容,越發(fā)地不寒而栗。原來其他人都不過是他的棋子罷了,時機一到就會毫不留情地拋棄。
華玉光看著白易心那逐漸陰沉的臉色說道:“白公子,莫要再垂頭喪氣了,你本就不是江湖人,又何必去管那些江湖事呢!來喝酒!”
說完,他已舉起了酒杯。
但白易心沒有舉杯,也沒有看他。
除非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否則千萬不要傷害別人。這是白易心的父親告訴他的話,他一直記在心里。
這數(shù)年的求學(xué)生涯讓他不僅學(xué)到了許多知識,也讓他看到了連年戰(zhàn)亂,民生多艱。他不愿多生殺戮,只愿亂世早早結(jié)束,眾生不再受兵連禍結(jié)之苦。
現(xiàn)在,一次腥風(fēng)血雨就要開始了,可自己卻只能坐在這里,什么都做不了。他忍不住去想象,想象延興莊中那一條條生命的逝去,一次次希望地破滅。
現(xiàn)在,他已知道了一切,可那又如何!
他,還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