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個小乞兒撲到自己跟前,嗚嗚咽咽地抱著她的小腿哭泣,女人心中也是酸澀萬分,蹲下、身將瘦得沒幾兩肉的小乞兒抱到懷里。她知道這個兒子生活很不好,小小年紀(jì)更是吃盡苦頭,但只有親自抱過他,才知道這個兒子瘦成什么樣子。她張了張嘴,嘶啞的聲音聽著像是砂紙摩擦玻璃一般,刺耳難聽,“對……不起……”
哪里曉得那個孩子抱著她的脖子抽泣沒多久,就鬧著要下來。女人心中略微黯然,自己現(xiàn)在這個不人不鬼的樣子,果然是被人嫌棄了。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曾經(jīng)絕美的臉頰現(xiàn)在是多么猙獰,身上還散發(fā)著讓人作嘔的惡臭,肌膚都燒得焦黑……但是沒等她黯然完畢,那個小孩子已經(jīng)乖巧又擔(dān)心地拉著她的手,怯怯地問,“娘剛才抱兒子,有沒有累到?”
娘能醒來已經(jīng)很好啦,如果一直這樣就更好了。他才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娘再像之前那樣躺著,微弱的呼吸好像下一刻就會停止。每次蜷縮在娘身邊睡覺,他都會時不時醒來看看娘的情況,就害怕自己一個不慎,娘就不見了。
只是這么簡單的一句話,讓那個女人捂臉哀嚎。雖然沒有發(fā)出聲音,但看到的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無盡的悲哀和同樣濃郁的感動??吹浇购谥缚p中滲出的清淚,小乞兒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卻仍舊體貼而笨拙地抹掉那些淚。
掌柜站在遠處看了看,猶豫著自己該將空間讓給這對母子呢,還是繼續(xù)等等,判斷這個女人是不是他的機緣。然而,沒等他糾結(jié)出個所以然來,那個奇怪的女人已經(jīng)局促地用雙手在自己衣裳上蹭了蹭,牽著那個小乞兒向他走來。
“晚輩乃是云陽宗三代弟子辰陽子座下弟子史三石,不知前輩……”掌柜雖然拿不準(zhǔn)這個女人是誰,但光看之前那磅礴的氣勢和陣仗,他也知道對方來歷不凡,自己只能算是個小輩。
雖然女人一走近,那種古怪的臭味混合進空氣,讓他很是不舒服,但仍然拿出十分的恭敬。
“俗家名柳昭容,道名不二?!迸撕芟荩喼笔瞧ぐ穷^,好似風(fēng)一吹來她就會被吹走。臟兮兮的模樣好像幾年沒有浸洗過身子,全身肌膚沒有一處不是焦黑的,聲音嘶啞難聽,看著格外恐怖。但掌柜卻不敢有任何輕視之心,反而恭敬地將姿態(tài)放到最低。
“柳前輩……”掌柜想想,好像修真界沒有哪個宗門的大能者有姓柳的女子,對這個女人受了這么重的傷勢依舊活動自如,心中產(chǎn)生一些好奇。
“你救了我,作為報答,只要你的要求不過分,我都能滿足?!绷讶莶]有想要和他打太極的心思,也不想對方試探自己??伤拇_救了自己,若沒有他的靈石,身處仙府的仙嬰想要突破仙府回歸肉體,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掌柜也被柳昭容的直白嚇了一跳,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自己最需要什么,他有些為難了。
柳昭容見他猶豫也沒有催促,暗中一心兩用,將仙識沉入身體,縱使她已經(jīng)有心理準(zhǔn)備,但還是被這具身體糟糕無比的狀況弄得心中下沉。
不過,相較于魂飛魄散的下場,她能茍延殘喘活下來已經(jīng)很幸運了。即使這份幸運還是手上這個小孩子帶來的。柳昭容看看那個頭發(fā)稀疏的小孩兒,眼神復(fù)雜。
柳昭容渡劫到最后,本來就是強弩之末,哪里曉得韓世明和他的師傅在最后雷劫醞釀的空檔突然跳了出來。按照小說的尿性,反派臨死前總是能當(dāng)個明白鬼,柳昭容也不例外。
她自認(rèn)為自己沒和男主師傅結(jié)怨啊,他這樣憤恨看著自己是為毛?然后在男主師傅巴拉巴拉的講述之中,她知道他們是如何結(jié)仇的。在修真界的俊美街上,柳昭容曾經(jīng)將一個意圖輕薄她的外宗弟子打成重傷,扔給小輩享用了……男主師傅就是那個外宗弟子。
雖然避過了被“唐婧恩”當(dāng)爐鼎,他還是逃不過實力盡失的下場。后來的事情和原著差不多。
盡管很想罵娘,但柳昭容卻沒忘記原著唐婧恩的下場,她可不想自己辛苦保住的清白葬送在韓世明身上!提起最后一口氣,她和男主師傅大打了一場。但她絕大部分的實力已經(jīng)被雷劫消耗干凈,身上還帶著沉重的傷勢,自然不會是男主師傅的對手。
眼看著劇情即將進入不好的關(guān)節(jié),她在被男主師傅禁錮之前主動沖進雷劫中心。而尾隨而來的男主師傅以為她有別的計謀,未免節(jié)外生枝,他直接下了殺手。也放棄了將柳昭容當(dāng)成爐鼎,讓他徒弟更進一步的誘人想法。
至于柳昭容最后是怎么活下來的,她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唯一知道的便是她能活下來和這個意外卻來得莫名的孩子有關(guān)。剛剛流落到這個修真界的時候,她身上的傷勢已經(jīng)非常嚴(yán)重,仙嬰受損無法和肉體契合,她對這具身體的控制也降到了最低。
然后她發(fā)現(xiàn)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肚子里有一條生命在漸漸萌芽。那個時候她才隱約明白過來,為何那位仙君師傅這般小心翼翼對待她,為何所有修煉資源像是不要錢似得紛至沓來,為何跟了她十萬余年的監(jiān)視感覺突然不見……
恐怕,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時候,這位仙君師傅已經(jīng)想著如何將她貢獻給神界的大能者,以謀求更大的利益。更加悲催的是,也是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時候,她已經(jīng)被這個師傅獻上去了!如果不是這樣,如何解釋她無懈可擊的記憶下,肚子里冒出另外一個生命?
當(dāng)然,她的腦海里還有另外一種猜測。便是那個仙君接受神界的命令,尋找合適的人選……至于目的,這個有待商榷。然后柳昭容就成了最好的選擇。若是這樣想,倒是比之前的猜測更加通順一些。畢竟若是仙君主動貢獻,神界方面被動接受,那些明顯超出仙君承受范圍的修煉資源就得不到合理解釋了。
所以一開始,她對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抱著很不友善的態(tài)度。但奈何自己連身體都控制不好,更別說對肚子里這個生命力異常旺盛的孩子做什么事情了。于是,她只有頹然接受這個父親不詳?shù)暮⒆釉谒亲永镆惶煲惶扉L大,強烈的心跳聲讓她無法忽視。
一開始,她是這樣想的。但隨著肚子越來越累贅,她慢慢發(fā)現(xiàn)一些端倪??v使沒有當(dāng)過孕婦,但她也清楚不管是修真界還是仙界的女子,懷孕時間和父母雙方的實力以及嬰兒的天賦是成正比的。而她現(xiàn)在卻像個正常十月懷胎的女人……
柳昭容用仙識探測過肚子里的孩子,第一印象就是皺眉。
她以為肚子里只有一個孩子,但探測之下卻發(fā)現(xiàn)有兩條生命。一個是已經(jīng)差不多發(fā)育完全的嬰兒,一個是被嬰兒護在懷里的小小光團。不過這還不是她皺眉的主要原因,她之前感受到的旺盛生命力是光團發(fā)出來的。這也是為什么柳昭容一開始認(rèn)為只有一個孩子,因為相較之下,那個嬰兒的生命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等她用善意的情緒和兩個小家伙接觸,光團反饋的意識非常清晰強烈,而那個嬰兒卻很微弱,甚至是遲鈍。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她暫時忘記了心中的不愉快,想要知道是什么造成兩個孩子這么大的區(qū)別。然而得出的結(jié)果卻讓她無言以對。
那個率先發(fā)育的嬰兒身體很好,但作為修真者最重要的靈根卻出現(xiàn)了很嚴(yán)重的破損,一些修真必須的隱晦經(jīng)脈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害,而且這些損害還不是天生的。
柳昭容完全想象得出,如果這靈根和經(jīng)脈是完好無損的,這個孩子的天賦將會如何讓人艷羨嫉妒。發(fā)現(xiàn)這個,她不禁回想自己流落這個修真界之時,朦朧之間好像有一股微弱的力量護著她心脈安全……那種力量她沒有接觸過,卻親切無比,好似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修真界和仙界,仙界和神界,之間都有一層天道布下的嚴(yán)格屏障。下界人飛升之時能安全通過,而上界之人想要突破禁制到達下界,卻要承受非常嚴(yán)厲的制裁!若是全盛時期的柳昭容,她倒是有七八分把握安全通過禁制。但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虛弱到極點,根本不可能活著通過禁制。
所以說,她能活著,是因為這個孩子的犧牲嗎?
得出這個結(jié)論,柳昭容對這個孩子更加無措了。然而沒等她糾結(jié)出個所以然來,孩子出生了,那個光團還好好地留在她的肚子里……
她聽說,修真者誕下子嗣是違逆天道之意,孩子的天賦越好,引來的生子雷劫越強,這是天道對每一個孩子的考驗。而這個孩子出生的時候,天空只是下了一場大暴雨夾雜著哄哄雷鳴,就和凡間所有嬰兒一樣正?!?,也許他還比他們還要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