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樹林間黑漆一片,除了偶爾能見一點別處人家的燈光。
夏天理摸著黑,按照師父指示的方位前進。為了不引起動靜和不必要的誤會,他又讓大蛇鉆回了地底,自己摸索著往前走。
大約走上半小時,他才看到一處庭院較大的建筑群,料想應(yīng)該就是風(fēng)裳書院了。建筑樣式和擺設(shè)與水佩書院近似,但規(guī)模小些。
里面一點燈光也沒有,靜悄悄的,跟周邊樹林一起融化在黑暗里。
夏天理有點好奇,現(xiàn)在大半夜的,大家有可能都睡覺了,沒有聲息也很正常。但師父既然要自己大半夜來這,肯定是想過的,里面應(yīng)該是有人。
可里面怎么看也不像有人的樣子,好像已經(jīng)寂靜許久了似的。
一時手足無措,最后他還是敲起門來了。頂多就是被人痛罵一頓,三更半夜地吵醒人,但還是救人要緊得多。
里面并無聲響,無人答應(yīng)。夏天理橫下心來,用勁敲了幾下,但還是沒人搭理。
他毫無頭緒,輕輕去推了下門,隱隱發(fā)覺是松動的。他一怔,再一使勁,只聽見木頭嘎吱聲響,大門被推開了。
他大感驚奇,四下打量一番,見沒什么動靜,便背著陸雪笙小心翼翼地踱步進去了。
大小書院閣樓錯落有致,雖然規(guī)模不大,但也精致,只不過門窗都緊閉著。
夏天理東張西望瞧著,一片漆黑晦暗,突然發(fā)現(xiàn)院子往深處走,隱隱有燈光??磥砝锩娲_實是有人的,他顧不上許多,徑直朝光源處走去。
穿過一條條廊道,他終于見到光源,是在一間門窗微閉的小樓里,幾支燭火和油燈點燃著?;鸸夥€(wěn)定,給人異常安靜之感。
他十分不解,這么偏僻地方怎么會有人點著蠟燭。他背著陸雪笙東張西望,什么異象都沒有。
屋外月黑風(fēng)高,四下寂靜至極,夏天理有點發(fā)虛。他深吸一口氣,輕推開門走進去,看個究竟。
一陣劇烈發(fā)麻襲來,大腦空白。廳內(nèi)一副較大的泛黃宣紙人頭畫像懸掛在正中央,緊貼墻壁。畫像前的桌臺點著油燈和蠟燭,靜靜燃燒著,就像未曾打擾過。煙熏香氣縈繞廳內(nèi)。
大半夜的在這無人之地看到此景,他極其不適,一陣寒噤,轉(zhuǎn)身就想出門。
但又壓不住好奇心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宣紙上的人像是一個相貌很秀麗的年輕姑娘,栩栩如生。看起來年齡和陸雪笙差不多,十八九歲的模樣。
畫像兩側(cè)分別寫著“妙手回春”和“濟世救人”幾個字。
夏天理漸漸穩(wěn)下心神,有點好奇,畫上的小姐姐好像是被當(dāng)成神供起來似的。
正看著出神,一陣風(fēng)從門外灌進來,屋內(nèi)的光線劇烈晃動,燭光散亂搖擺不定。夏天理大駭,轉(zhuǎn)身連忙跳出屋外。
腳步還沒站穩(wěn),十來個人就已圍到他身邊。突起變故,他還沒回過神來,一個素衣補丁的中年大叔指著他喝道:“你是什么人,大半夜來這里尋事?”
“我是來找風(fēng)裳書院,找天心堂救人的?!毕奶炖斫忉尅?p> 那個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瞧見他背上的姑娘,半信半疑說道:“金陵起了疫情,天心堂大部分人都過去了,這就剩我們幾個。你是哪來的,大半夜怎么會找到這?”
“我是南迦峰下來的,范長老讓我來這里找你們救治的?!毕奶炖碚f著,將懷里的小黑檀木摸出來,遞給中年人看。
那人見了,大吃一驚,態(tài)度放緩許多,“原來是南迦峰的,以前一直沒見過呢。那你快進來吧?!?p> 說著,領(lǐng)著夏天理進了一個房間,并把油燈點上。
盡管直接發(fā)問不太好,夏天理仍然好奇不已:“你們這里怎么神神秘秘的,大半夜點著個神像在這,真的嚇了一跳……”
“這不是金陵那邊突然有疫情了嘛,我們這里好多人都派出去了,只留守了幾個人在這,所以燃著香火祈禱保平安嘛?!?p> “那個神像是什么來歷嗎?看起來很年輕的樣子。”
“這個是我們以前天心堂的堂主,林芝姑娘。醫(yī)術(shù)精湛高明,妙手回春,很多人都被她救治過。但半年前突然被人從南迦峰上推下來,一直沒找到?;旧蠎?yīng)該是……走了。”說著,他垂下頭來。
夏天理一怔,細(xì)思極恐。黑燈瞎火的夜色,微風(fēng)徐來,令他一陣寒顫。
“為什么會在南迦峰上被推下來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敝心耆藝@了口氣,“反正吧,大家都挺震驚的,也派過很多人去找,但未見蹤跡。希望她在天之靈能保佑著大家?!?p> 夏天理默然不語,只好點點頭。
“你把你背上的姑娘放下來吧,我們馬上會有人來看看?!?p> 夏天理依言把陸雪笙平放在面前的這張大床上。她神情平穩(wěn),但臉色頗差,毫無血色。天心堂來了兩個人,坐在她旁邊把脈觀察。
“請問您怎么稱呼?”夏天理問道。
“我叫褚百里,叫我褚大夫就好。這位病床上的小姑娘是你什么人嗎?”
“不是……她叫陸雪笙,南迦峰的弟子,在冬元節(jié)比武上被人打成重傷了?!?p> “我好像聽人說過,南迦峰很有才華的后生。但怎么會傷這么重呢?看氣色傷得不是一般嚴(yán)重?!?p> 我也想不通為什么這么嚴(yán)重……“不太清楚。她傷得很重嗎?”夏天理問道。
褚百里皺眉,搖了搖頭:“看起來不太樂觀?!?p> 大約半小時后,兩名大夫站起身來,低聲跟褚百里說了具體情況。
“天夏兄,可能情況不太妙?!瘪野倮镛D(zhuǎn)向夏天理,嘆氣說道,“她是中了陰陽宗夜溟門的魂斷無銘心法,把全身經(jīng)脈各道全部凝固住了。如果救治不及時,她可能……”
“可能怎么樣?”夏天理內(nèi)心撲撲著跳。
“可能修為全廢,再也沒法運功了……”
“不會的,肯定不會的,”夏天理一把抓住褚百里的雙肩搖晃著,“褚大夫你一定想想辦法!”
“嗯嗯,你先別急。接下來呢,他們可能需要帶她進屋,寬衣來具體查看問題。我們先出外面來吧?!?p> 夏天理同意。陸雪笙被人送進去了,褚百里陪著夏天理來到屋外,皺緊眉頭,思索不已。
“大夫,請問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夏天理見他一臉皺眉。
“我好奇的是,魂斷無銘這么損的心法,怎么會出現(xiàn)在天懸白練山上呢?”
“是啊。跟陸雪笙交手的是一個叫程明瀟的,來自北冥峰,平時感覺也不怎么樣。不知怎么剛剛突然打出這么大威力?!?p> “那人雖然陰陰的,”他又繼續(xù)補充,“可是也不可能去練陰陽宗的功夫吧。”
“對啊。這得是練到相當(dāng)程度的陰陽宗功夫,才能打出這種傷害。我還是很難想通?!?p> “我?guī)煾敢蚕氩煌?,”夏天理低頭,“那看來是真的很嚴(yán)重嗎?”
褚百里搖搖頭,隨后便進去查看,夏天理獨自站在夜色之中發(fā)呆。
外面一片寂靜,毫無聲息,半點風(fēng)聲也沒有,窒息般的安靜,黑夜似乎能吞沒所有的人和事。
過了半小時,一陣開門聲和腳步聲響起。夏天理心里咯噔一跳,轉(zhuǎn)回頭看去,只見褚百里慢慢走出來,神色很差。陸雪笙也被抬出前屋,已脫去一身血污的衣物,換上干凈的白衣金帶。
“出什么事了嗎?”夏天理見狀,心里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