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會說話??！”她的臉上因為我這簡單的四個字，立刻鋪滿了驚喜，“福祉，好動聽的名字，我就不一樣了，我姓陶，我爹隨口就取了個陶花的名字，多俗氣?！?p> 這也沒什么，在那個年代，身為女子，能有自己的名字就不錯了。雖然我有些相信她，但這句話之后，我又開始了沉默。
我的沉默，陶花似乎更習慣，之后她依舊是每天上山，給我?guī)祟惖氖澄?、藥物，給我說一些人類的事情。
但是有一天，陶花竟然穿著鮮紅的嫁衣，出現(xiàn)在我藏身的山洞。那個時候的我，完全不知道那身穿著代表著什么？因為衣服的新奇和漂亮，我和她第二次說了話，
“這衣服真漂亮。”
“福祉?！苯裉斓奶栈]有回應我的話，臉上更沒有了之前的笑容，完全是緊張，甚至是慌張，拉住我的手臂，語氣非常的焦急，“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快點離開這里?！?p> “為什么？”
我的傷是好得差不多了，可是，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很期待每天陶花出現(xiàn)的時刻，期待聽見她的聲音，用她的語言，講訴人類的世界……
那種期待好像洶涌的海潮，一浪高過一浪，自然在我的心里，也一天勝似一天。所以突然要離開，對我而言，完全是措手不及。
“因為有人說你是妖，要除掉你?！碧栈ㄒ贿吇卮鹞业膯栴}，一邊拉著我的手向外面跑。那種焦急與擔心，即使我看不見她的臉，也深刻體會到了。
“既然知道我是妖，你還救我？”雖然在陶花之前，我沒有接觸過人類，但族里的長老們，都會和我們年輕一輩，描述一些關人類的事情。
盡管不多，但總歸一句話，在人類的眼中，妖是吃人的魔物，一定會除掉，所以，不要與人類有任何的接觸。
當時聽見這些話，我都沒記在心里，因為那時的我，篤信自己不會與人類，有任何的接觸，畢竟我的家，在海中人類無法靠近的，懸崖絕壁的山洞里。
在那里，別說是人類，就是道行尚淺的妖，都沒辦法靠近。可是現(xiàn)在的我，卻在人類的、一個弱女子手中，向黃昏中奔跑。
“不管你是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救下的生命?！蔽业脑挷]有使陶花停下腳步，但她卻給了我回應，“我怎么能忍心看著你被殺死？”
眼前這個纖弱的女子，傳遞給我的，是和族里長老們，傳遞給我的，不一樣的人類。耳邊忽然傳來火把燃燒的聲音，和人類腳步的聲音。
那不是一個人，而是許多人，我忽然停下了腳步，也許人類都是和陶花一樣的吧？至少，在我消失之前，我想知道，她為什么會穿得這么不一樣？
三千年的時間都過去了，我也想不清楚，當時的自己，怎么會有那樣的想法？也許在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那個人類的女子。
“什么時候了，你還問這個？”
我的這個問題，陶花同樣疑惑，但我停下腳步，她也被迫停了下來。畢竟要迫使，拉住我的她停下來，于我而言，容易得不能再容易了。
“好奇?！睂?，當時的我，就是好奇。
“好奇？！性命攸關的時候，你還……”陶花的臉上滿是焦急，但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今天本是我出嫁的日子，可就在剛剛我才知道，那個男人不是真心要娶我。”
“出嫁？！”
“嗯，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成親，以后天天在一起，生兒育女過日子?！?p> “哦?！边@我知道，只是族里的蝙蝠們，都不成親，到了交配季節(jié)……
“我無意間聽見他說了一些，我聽不太懂的話，但有一句話我聽明白了，他要上山來殺了你，所以，快離開這里。”
“我要逃掉輕而易舉，可是你呢？”雖然我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恢復，可是在夜晚逃避人類，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只要他們找不到你，不會把我怎么樣的。”
“和我一起走好不好？”不知道為什么，那一瞬間，我竟然說出這樣的話，要知道妖與人在一起，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什么？！”大概我的話太超乎想象，陶花完全呆住了，甚至她的呆，把我也拐帶了，直到一只箭從她的后背，直穿過身體，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
那是支穿心箭，陶花在那一瞬間，痛苦的聲音都發(fā)不出來，直直地跌在我的懷里。殷紅的血，沿著箭尖滴到我的手臂之上。
而我的眼中，竟然隨著這溫熱的鮮紅，同時跌落下溫熱的液體。我落淚了，一只妖的眼淚，心臟好像被一只有力的手，抓得緊緊，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快，走。”人類雖然在妖的眼中，等同于脆弱，但那支穿心箭，并沒有立刻奪走陶花的性命，她應該是用盡最后的氣力，拉住我的手臂，說出了這兩個字。
那一刻，我一下子把陶花抱在懷中，緊緊的，如果不那么用力，我擔心她一瞬間就會死去，那樣，我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不遠處，舉著火把的人們，在慢慢地靠近，很快密集的箭，向我們呼嘯著飛來，我迅速張開雙翼，把陶花包裹在其中。
球形的結(jié)界，帶著我的憤怒，向四周無限度的擴展，伴隨著人類的慘叫聲，黑夜被我點亮了，耀眼的光亮過后，只剩下四周的樹木在燃燒。
我慢慢地放開陶花，她還活著，只是氣息微弱得，我都要感覺不到了，殷紅的血染紅了我們的衣襟，但她卻微笑了一下。
那笑容，才是真正的箭，刺穿了我的心，妖，人類眼中強大的魔物，卻在面對生死的時候，束手無策，多么可悲的事情??！
“原，來，你……，真，是妖。”我能感覺到，陶花每說一個字，就在消耗她的生命，可是她的眼中，卻沒有絲毫的畏懼與鄙視，只有笑意。
“是。”那個時候的我很想表現(xiàn)平靜，但平靜好像云一樣，早就被風帶走了，我更想，像陶花一樣的微笑，可是眼睛卻一直在流淚，很奇怪的心情。
北鄰連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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