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四月
陽光正好，家長在學(xué)生的引領(lǐng)下進(jìn)入教學(xué)樓，在眾多笑容里，夏彌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
這時候就出現(xiàn)了一個必不可少緩和氣氛的人。
“老顧？你怎么在這？”路明非滿臉驚訝。
顧讖今天的西服外套竟然是好好穿在身上的，而不是像往常那樣披著，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的，不過他熟知對方的性格，第一眼蹦出來的詞是‘斯文敗類’。不過他更驚訝的是顧讖身邊的夏彌。
路明非對這位舞蹈社團的團長早有耳聞，人長得漂亮不說，還難得算是平易近人，起碼跟她打招呼不會被無視掉，是一眾屌絲學(xué)弟的夢中女神。
路明非曾在元旦晚會上遙遙看過對方跳舞的身姿，修長的天鵝頸，纖細(xì)的腰身，優(yōu)雅安靜，自信翩然。跟觀眾席那些漲紅了臉也只憋出一句‘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的臭弟弟仿佛兩個世界的人。
當(dāng)然，路明非也在此列，他當(dāng)時甚至連這句用爛的詩句都沒想起來，滿腦子都是‘媽的這妹子真好看’！
但顧讖是怎么跟她認(rèn)識的？路明非剛剛可看到了兩人在打鬧。
“我來開家長會?！鳖欁徴f。
“家長會？”路明非怔了怔，“你有親戚在我們高中？沒聽你說過啊?！?p> “我是她哥?！鳖欁徔戳讼膹浺谎?，后者則有氣無力地說：“他是我雇來的?！?p> 路明非懂了，只不過心底忽然有些羨慕，不是因為顧讖賺了錢或者能給妹子開家長會，而是像這種時候，夏彌起碼能找個人來。
不像他，連給他開家長會的人都沒有--叔叔跟嬸嬸都驕傲地去給未來的高材生路鳴澤開家長會了。
“要不我把他借給你？”夏彌沖路明非說。
路明非下意識想說‘好’，但還是撓撓頭，笑著說算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在這里有點尷尬，按理來說他面對尷尬的情況不少，但都不像現(xiàn)在這樣無所適從，可能是因為顧讖。他本來想問一下他們兩人是怎么認(rèn)識的，因為實在好奇，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也太多嘴了。
就在這時，有人喊他。
“路明非?！?p> 溫柔也熟悉的聲音讓糾結(jié)著找借口遁走的路明非猛地回神，他不必回頭看都知道來人是誰。
顧讖也看了過去，是個穿著學(xué)生制服，看起來就很乖巧文靜的女生，黑色的長直發(fā)挽在耳后，手里還捧著本英文名的書。
“陳雯雯，你來找我啊？”路明非憨笑道。
他的眼睛里一下就有了不一樣的光彩，就連笑都靦腆了許多，以致于在場間另外兩人的眼里，就覺得傻里傻氣的。
“家長會都快開始了，你的座位還空著呢。”陳雯雯說話時細(xì)聲細(xì)氣的，倒不是刻意。
她還看向站在一旁的顧讖跟夏彌，在想路明非什么時候交了新朋友，而且她對夏彌還是有印象的。
家長會啊，路明非的肩膀垮了垮。
“你去給他當(dāng)家長吧。”夏彌輕聲道。
“錢可不退?！鳖欁徧嵝阉?。
夏彌對他是徹底沒脾氣，當(dāng)即決定盡快回京。
--最后需要確認(rèn)的事項已經(jīng)讓她失望了，楚子航這邊也沒有什么進(jìn)展，有關(guān)奧丁的事情只好暫告一段落。最關(guān)鍵的，是她不放心那個傻哥哥。
……
四月的微風(fēng)起落，甬路兩旁的油桐沙沙作響，白色花絮飄搖。
陳雯雯抱著書走在前頭，顧讖走在后邊，身旁是走幾步就要撞到他胳膊的路明非，這小子明顯心不在焉，而且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事。
仔細(xì)觀察就能發(fā)現(xiàn)，他一雙眼睛看起來是在看路，可看著四周時的目光飄忽，只有看到陳雯雯的時候才像有了焦距，不過也只是幾秒的注視，便馬上移開視線。
沒底氣，不自信，宅男的通病。
顧讖小聲說：“你喜歡她。”
不是問，而是肯定。
路明非嚇了一跳，“我沒有！”
聲音太大，惹得前邊的陳雯雯回頭，給了兩人一個疑惑的眼神。
“他問我最近有沒有在玩游戲?！甭访鞣勤s緊掩飾，“我都在看文學(xué)書，哪來的時間打游戲啊。”
他還干笑兩聲，佩服自己急中生智。
但或許陳雯雯根本就沒在意，只是老師讓她出來找一下路明非，然后現(xiàn)在在回班級的時候，她順便給路明非的‘家長’引路而已。
顧讖看著撫著胸口順氣的路明非，哼了聲，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抱歉啊。”路明非不好意思地說：“我是喜歡她啦，但她不知道，所以我才...”
“還沒表白嗎？”
“嗯?！甭访鞣堑椭^，在他追問之前先開口，“為什么要表白呢，反正肯定會被拒絕，還不如像現(xiàn)在這樣。”
因為在他眼里，陳雯雯是光芒萬丈的，是他生命中第一個女性偶像，圍繞在她身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光是跟文學(xué)社的那些人比，路明非就沒什么信心，何況里邊還有一個趙孟華。
他跟那些‘喜歡就去表白啊，大不了連朋友都做不成，反正我又不缺朋友，缺的是你’的那些人不同，他能稱為朋友的屈指可數(shù)。所以與其表白后直接被拒絕，連朋友都做不成，還不如維持原狀，說不定能有一點點希望。
而對于聽了自己的回答后，沒有反駁也沒有繼續(xù)問的顧讖，路明非并不覺得意外。
因為顧讖總能體諒別人，從沒有給人難堪過，路明非打心眼兒里敬佩他。
之后的家長會，顧讖八方不動，承受了來自青春期學(xué)生們各異的目光、家長們的各種內(nèi)卷，以及班主任‘本來對外表具有欺騙性的他還有些興趣，可當(dāng)知道他是來給路明非開家長會的人之后’的無視后，十分淡定地結(jié)束了今天的‘兼職’。
路明非也有些臉熱，不過他看到了在不遠(yuǎn)處的叔叔一家。
他以為他們是在等他，其實路谷城正意氣風(fēng)發(fā)、慷慨激昂地在一眾家長中胡吹亂侃；澤太子抱著手機，胖臉通紅地在發(fā)消息。
路明非暗戳戳地想，他大概是在添油加醋地給‘夕陽的刻痕’訴說今天的流水賬，而雷打不動的開頭語永遠(yuǎn)是東拼西湊的憂傷語句。
他實在不想舉例。
“我先過去了?！甭访鞣菗]手跟顧讖告別，麻利地朝那邊跑去。
很快，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顧讖站在臺階上，要離開了，但沒看到夏彌。
“真現(xiàn)實啊，像人一樣?！彼@么想。
然后，肩膀就被拍了下，一個輕快的聲音響起。
“我餓了，請我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