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荒涼的山丘,方圓幾十里,廖無一處人煙。
山坡下,斜躺著一個十二三歲、衣衫襤褸的少年,半來個月沒有進食過一粒米食,此刻的已經(jīng)餓的奄奄一息,離死不遠。
“阿娘!阿爹!”
意識渙散,彌留之際,少年嘴里很是不舍的嘟嚷了一句。
不遠處的樹上,樹葉連帶著枝丫微微的搖晃了幾下,一陣風吹來,吹到少年的身上,恰逢他呼出的最后一口氣。
這一刻,整個世界都被凝固了。
那一口氣融入了風中,隨著少年的生機消逝,空氣中生出了一道擁有微弱意識的風。
那風環(huán)繞在少年身側(cè),游蕩徘徊,始終不肯散去。
少年的尸身開始慢慢的變冷、僵硬,散發(fā)出惡臭的氣味、長出一塊塊的尸斑。
幾日后。
幾條野狗循著腐爛肉腥味竄來,毫未猶豫,對著尸身爭相啃食起來。
風急成氣旋,圍著兇殘的野狗來回旋轉(zhuǎn),想要驅(qū)趕阻止。
但除了刮起幾片落葉之外,再起不到其他的任何作用。
只是小半天的功夫,尸身就被啃食干凈,野狗散去。
吹拂著地上的骨頭架子,風有著一股悲鳴和不甘。
時間流逝,好幾年以后。
骨架風化,散落四處,再被一場幾十年不遇的大雨沖走,陷入泥中,沉進土里,少年存在的痕跡終于被徹底的抹平了,一干二凈,仿佛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風一直在原地晃蕩,意識越來越強盛,不僅有了靈智,還有了一些模糊不清的記憶。
“生死無常、死不復(fù)生!”
風的意念中,想起了這八個字。
拂去不甘,他憑著初成的靈智和殘缺的記憶,緩緩的飛騰起來,游走在其他雜亂、蠻橫、沒有靈智的風中,認準一個方向,卷動而去。
日升月落,耗費了大半年的時間,那風終于吹到了一座城池。
城門上雕刻著兩個大字“并州”。
風興奮的圍著兩個字盤旋了一圈,再猛的朝著城內(nèi)吹了進去。
大街上,不少過路的行人,正好與他撞上,衣裳都被他吹得鼓動起來。
“好大的風!”
“唉呀!”
不少路人感嘆,還有一個姑娘更是嬌羞的喚了一聲,雙手按著被掀起的裙擺,面露紅暈。
風并沒有盤恒停留,一晃而過,朝著城中卷去。
很快,他就來到一座占地不小、大門緊閉的住家府邸,自墻上一溜而過,他西游東竄的卷進了一個別院之中。
剛剛竄進去,風就停了下來。
別院中間的亭子里,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面色凄涼,兩眼婆娑。
風一動不動的,使得整個庭院都有些憋悶起來。
許久,他終于緩緩的吹動,借著寸寸陽光,帶著幾絲暖意,他輕拂到婦人的身上。
“言兒?!”
“不!不會的!”
感受到暖風,婦人自言自語了兩句,凄然的搖著頭,不敢相信那種莫名揪心的感覺!
她悲痛的掃視著涼亭周圍,眼里的淚水根本抑制不住,只能不停的抬起衣袖擦拭。
看著婦人的反應(yīng),風戛然而止,一溜煙逃到亭子外面,環(huán)繞在一顆樹下。
他有些怨憤,不敢再靠近那敏銳的婦人。
若能讓她轉(zhuǎn)悲為喜,就算讓他化作颶風,掀翻這一片天地,他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沒一會兒。
又出現(xiàn)了一個中年男子,眼里也是深藏著悲戚,語重情深的勸解著婦人。
從他們的話語里,聽出來他們是對夫婦,其下育有一子,其名蘇言。
只是不知是何緣故,那蘇言已經(jīng)離家出走了好多年,沒有一點音訊。
所以,婦人才會整日守在兒子的別院中,以淚洗面,祈求著上蒼讓他平安的歸來。
風很想說話,向夫婦二人表述些什么,但除了輕微的風吹聲,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默默的呆在了這戶人的家中,纏繞在那顆樹下。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一年的過去。
蘇言一直沒有回來,烏絲都等成了白發(fā),夫婦倆步入了垂暮之年。
年老體衰,病痛纏身,他們先后逝去。
等了一輩子的兒子,終究沒有回來。
這期間,風已經(jīng)擁有了完整的靈智,與人無異。
他在夫婦倆的墳前守了三年,而后無牽無掛,混雜在其他的風中,隨著它們四處的游走。
那些風和他不一樣,沒有意識,也沒有靈智,但卻有強弱之分。
成一縷縷,一道道的,又或者成一股股,一陣陣的。
他試探性的向那些風傳達意念,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yīng)。
那種感覺很孤獨。
他不甘心,也不愿意放棄,他找準了一縷弱小的風,固執(zhí)的傳達著意念。
一次、兩次、三次……
無數(shù)次不懈的嘗試之后。
終于,那縷風真的給予了他回應(yīng),那是一種簡單而直接的臣服意愿。
他清晰的感覺到那縷風的力量,他能夠像凡人手指一樣的將之驅(qū)使。
他可以隨時將之融合,成為自己的力量,也可以輕易的將之驅(qū)散,使之散入虛空中。
化作風這幾十年來,他第一次有了一種欣喜之感,他終于找到了一個方向。
他要讓所有風都對他臣服,他要融合所有的風!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所幸的是,他沒有了凡人肉身的疲憊和饑餓。
夜以繼日,每讓一道風臣服融合之后,他的意念和力量都會得到成長。
他四處游走。
高山溪水、田野湖泊、江河大海、冰川雪原,他游蕩了整個世界。
他得到了風以外的收獲。
他發(fā)現(xiàn)在這個世界里,無論朝著任何一個方向游走,最終都會回到原點。
“這個世界竟是圓形的?”
“那下面的人,不會掉下去么?”
風一直想不明白,之后也沒再去多想。
歷經(jīng)了幾百年,此刻的他,儼然成為了風中的帝王。
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意念,他就能刮起一場卷動天地的颶風。
然而變得那么強大,似乎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以為這個世界能夠孕育出他,就應(yīng)該還有其他神異的存在,然而游遍了整個世界之后,他卻沒有遇到任何一個超乎尋常的存在。
沒有人能看到他,聽到他,這一片天地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個孤獨的牢籠。
他聚集了所有的力量,逆天而上,向著熾熱之陽和滿天星空而去。
他想著:
“假如四周的朝向都只能回到原點,那不如試試天上?!?p> 隨著越飛越高,他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被不斷的削弱。
他有一種預(yù)感,或許到不了天的盡頭,他就會被削弱、消散在這天地之間。
“風靈誕出不易,你這是想要自毀?”
風一下子就頓住,他聽得很真切,這話自虛空中傳來,聲音顯得有些蒼老。
“誰?是誰在和我說話?”
風很興奮,但又不敢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