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窗紗,淅淅瀝瀝的雨聲帶著寒意直透進來,空氣中有種江南梅雨季節(jié)特有的腐味兒;天兒已黑,703醫(yī)療所內(nèi),秦珂眼袋略黑,喝著茶,叼著煙斗,單手為最后一位市民注射完血清,靠在椅背,長舒一氣。
從公廁到703診所。
他相當(dāng)于連軸轉(zhuǎn),比地球996還猛。
距離新型病人事件結(jié)束,已然過去一天。
莫楚啃著蘋果,抱手繞他環(huán)視一圈嘖嘖稱奇!
“我曹,你也知道?”
“不然呢?”
聳聳肩,喝完最后一口黑茶。
有條不紊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貧民窟休息。
青城調(diào)查部長張刑的承諾,不確定幾時兌現(xiàn),另外,自己并不算具備職位忠誠的人,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病,任何利益、砝碼到達一定地步,都可談,譬如跳槽。
當(dāng)然,在承諾兌現(xiàn)前,仍需暫住那兒。
另外,他很好奇,房東和高雅琪,知道六個丈夫其實成為病人的事么?不過,他并不打算管,這與自己無關(guān),除非他們是病人,但很顯然,她們不是。
倘若是病人,自己不會察覺不到。
剛起身,就被莫楚猛地按下去。
“兄弟,告訴我你為什么這么牛歡喜!”他滿臉驚嘆,像極了粉絲見到偶像般奉承,“連調(diào)查部死了小二十人都搞不定的事兒,你居然單槍匹馬,一把破手槍,干掉十個新型病人,簡直不敢相信好么!”
“你可以直接說牛逼,沒人會在意?!鼻冂嫒囝~,自己當(dāng)然不可能出具真實答案,只能敷衍道:“用你的問題作為答案來回答你,就是因為我牛歡喜!”
“……”
莫楚一時啞口無言,好像回答的沒錯!
他突然有了種悲意。
原以為同事是菜雞,沒想到同事是大佬!
菜雞終究只是自己!
秦珂眼中,莫楚就跟魔怔了似的,看天一句牛歡喜,看地一句牛歡喜,神特么牛歡喜,哪兒都是牛歡喜,公牛還會獨愛母牛嗎?
懟天,懟地,不就完了。
嘟嘟嘟嘟,電話響起。
抬手看眼腕表,深夜十一點,這個時間誰會給自己打電話?秦珂略有疑惑,掏出手機原來是高雅琪:“有事?”
“我媽被人打了!”
秦珂挑眉,“你媽被人打了?”
“我媽被一群人打了!”
秦珂取下手套,“你媽被一群人打了?”
“我媽被一群男人打了!”
秦珂換好常服,“你媽被一群男人打了?”
“我媽風(fēng)批癥又犯了,前天想泡你卻被拒絕,今天她去商貿(mào)城賣西瓜的時候,看到一個帥哥,嗯……你懂得,想泡人家不僅被打了,西瓜攤也被砸了?!?p> “我給你講,我媽被打的好慘,哈哈哈哈哈哈?!?p> “……”
“姓劉?”秦珂忽然想起地球某電視劇。
“欸,你知道?”
還真姓劉……
“猜的。”秦珂敷衍道,“沒什么事就掛了。”
“我媽就要被打死了,現(xiàn)在商貿(mào)城圍滿了人。”電話那頭,高雅琪語氣莫名興奮,“你不來幫忙嗎?”
“與我無關(guān)?!?p> 說完,便掛斷電話,他只是租客,毫無血緣關(guān)系,沒有責(zé)任去管對方的事,況且,都是房東咎由自取,年過六旬,總抱著不切實際的愛情觀。
不多時,手機響起短信提醒。
內(nèi)容:【秦珂,幫幫我嘛,我一個女孩子,打不過他們】
內(nèi)容:【你怎么才能幫我?】
內(nèi)容:【你臥室的墻洞修補費,我替我媽退給你行不行!】
秦珂編輯短信回復(fù)道:【行】
……
青城商貿(mào)城熱鬧非凡,雖說將近午夜12點,可依舊人聲鼎沸,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商會酬民活動,類比地球雙十一,屬于減價型營銷手段,至于是否真的比平日劃算,那得看商會心到底有多黑了。
秦珂坐在副駕駛位,莫楚開車。
江城去往青城的環(huán)城高鐵已經(jīng)停運,他只能拜托莫楚用診所公車節(jié)約時間,根據(jù)高雅琪給的具體定位,他們來到商貿(mào)車隔壁街的停車場,熄了火,下了車,氣溫稍冷。
“兄弟,你家房東怎么惹到萬興分會的人了!”
莫楚顯得有些焦慮,提醒道:“萬興商會可是跨國商會,流動資金過千億,不僅和咱們26局上層有聯(lián)系,更和不刀獵人營有生意來往。”
不刀獵人營?
莫楚看出他的疑惑,遂解釋道:“說白了,這個組織實際上就是以侵吞病人資產(chǎn)為生,營眾多達數(shù)百,除去文職人員,能打能殺的人將近三分之二,都他娘是狠人,人員招募跟咱們有點類似,大多從監(jiān)獄中聘請,少部分精英是從基科爾淪陷國,病人堆里逃出的幸存者。”
“所以呢?”
“所以兄弟,咱們待會兒還是勸架為主吧!”
“嗯?!?p> 幾分鐘后,秦珂在商貿(mào)城附近奶茶店找到高雅琪,她正捧著一杯奶茶,坐在櫥窗內(nèi),咬扁吸管,穿著黑色鉚釘風(fēng)衣,畫著哥特系濃妝。毫不夸張的闡述,耳釘甚至比鵪鶉蛋要大不少,關(guān)鍵在于,大冷天兒,穿雙木頭人字拖,十個腳趾甲蓋涂滿黑色染料。
他不由想到那晚張瘸子的婆娘。
頗為相似。
或許是由于又高又靚,受到奶茶店挺多男性注目。
說來奇怪,無論地球亦或是這個世界,某部分人審美總是趨同,頭頂綠,腳穿豆,眉頭紋上下尖,中部橢圓的圖案,譬如櫥窗內(nèi),高雅琪隔壁卓的小年輕,便是如此,仿佛對自身氣質(zhì)過度自信,一邊抽著煙,一邊坐到高雅琪旁空位,說了些什么。
“這妹子,就是你房東的女兒?”莫楚瞪大眼睛,夸贊道:“長得挺不錯,看著挺野。”
“嗯?!?p> “話說,她旁邊那小比崽子再和她說啥呢?”
“大概在說,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秦珂補充道:“還有,他時間很長?!?p> 一直來來,自己都掌握通過唇形變化判斷具體內(nèi)容的能力,和天賦無關(guān),唯練習(xí)爾。
莫楚嘖嘖出聲。
“這妹子一直在偷偷借助餐巾盒反光觀察你的反應(yīng),看起來好像和那小比崽子聊得起勁,根本就是故意裝給你看,話說,她媽到底出沒出事,該不是在騙你吧?”
秦珂皺眉,敲了敲玻璃。
對方裝作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模樣,抓著奶茶就出了奶茶店,將自己喝過的奶茶遞給秦珂:“嘍,還熱的?!?p> 見秦珂無動于衷,她拔出吸管,反著插進去,“這樣總OK吧。”
接過奶茶,直接塞給身旁的莫楚。
“我不希望和一個女瘋子間接性接吻?!彼^續(xù)說,“如果今晚你在騙我玩兒,那我要回去休息了,但錢必須退,請信守你的諾言?!?p> 未等她開口,剛才想要撩撥高雅琪的年輕人追了出來,卷起袖口漏出骷髏紋身,惡狠狠盯著秦珂,似乎在宣誓:喂喂喂,別不長眼,我先看上的女人,別搶啊。
秦珂不想搭理。
理由很簡單:無聊。
誰料,高雅琪嘿嘿直笑,故意抱住自己,佯裝嬌媚:“他要跟你比紋身呢。”
秦珂嚴肅道:“放開?!?p> 她識趣撒手,隨后抬頭大叫。
“看,飛碟!”
秦珂、莫楚、那精神小伙都朝天上望了望,誰料下一刻秦珂的后背外衣就不慎被她用刀割開一條口,幸好反應(yīng)及時,貼身體恤未遭殃;他回過神,猛地意識到什么,揪住對方衣領(lǐng)壓低嗓音質(zhì)問道:
“你也偷看過我?”
“你還看到了什么?”
眼前的女人完全腦回路不正常,竟頂了過來,貌似在回憶什么畫面,嘴角勾勒傲嬌弧線,舌頭舔過上下牙,吞了口唾沫,笑個不停,簡直神經(jīng)質(zhì)。
她得意洋洋道:“我媽讓我一起看,可你穿著衣服什么也沒看到啊,還有啊,你游不是金肉玉皮,看看又不會死人?!?p> 她的語氣,意正言辭!
秦珂一時間無語凝噎。
他渾身惡寒,強行控制思維波動,努力平復(fù)心情。對自己而言,從不擔(dān)憂陰謀,軌跡,或者死亡等任何威脅,自從心臟缺失,外部事件基本很難讓自己產(chǎn)生情緒起伏,當(dāng)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是在地球時,自己便是這么一個面癱,然而缺少打量曾經(jīng)的記憶,顯然無法通過對比,推出哪個才是真相。
但,得排除這母女倆。
她們是家族性遺傳神經(jīng)質(zhì)。
沒有人受得了,包括他。
畢竟,和奇葩是毫無道理可言的。
精神小伙有種被無視的憤怒感,掏出手機。
周圍冒出許多同樣裝扮的人,他們圍住秦珂,而他指著看戲姿態(tài)的高雅琪,對這些人面癱道:“你們自便。”
說罷,便轉(zhuǎn)身離走開。
“今天晚上去看電影嗎,小姐姐?!?p> “看你媽個頭!”
高雅琪盯著秦珂的背影,狠狠地給了精神小伙褲襠一腳,不爽的追了上去。
莫楚看不懂情況,直撓頭,他漏出手槍打發(fā)了這些家伙,也跟了上去。
“喂,秦珂,不要這樣吧開個玩笑而已?!?p> “喂,要不要這么小氣。”
“我沒騙你,我媽真的被人暴打了?!?p> “喂,你還想不想退錢了!”
秦珂駐足,側(cè)臉,淡淡道:“如果你想你媽沒人管,就別退了?!?p> “無聊。”
高雅琪癟了癟嘴,終于正常了些。
……
高雅琪帶路,秦珂莫楚來到商貿(mào)城地下通道,這兒擠得水泄不通,莫楚走頭擠開縫隙,秦珂這才看到,高桂芬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頭部存在淤青,結(jié)合地面破口,顯然是被人強行抓頭嗑暈。
與此同時,中央一個闊少模樣大約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性,在幾名保鏢的簇擁下,嘴角直抽。
“我來交涉,兄弟?!?p> 莫楚湊近他耳畔難為情道:“……我覺得你的性格,容易惹到這些家伙……”
“嗯?!?p> 秦珂回應(yīng)道。
像諸如這類需要溝通的事,他的確不太擅長,某種意義上說,這算是自己的缺點。
莫楚堆滿笑容,掏出醫(yī)療部證件:“劉少,不好意識,這人是我同事房東,您看,要不算了?”
“算了?”對方似乎很生氣,“這老太婆不僅當(dāng)街摸我屁股,還詛咒我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