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重回長安-風(fēng)云變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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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平乍聽寧鐘這么說,頗覺得稀罕,朝廷有旨,傳給父王也就是了,怎么把他也給叫了過去。且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又為何事宣諭呢。不過皇上的上諭,終究不是可怠慢之事,劉平當(dāng)下也不及細(xì)想,趕忙由宮女太監(jiān)們伺候著沐浴更衣,又一陣風(fēng)似地整束好衣冠,邁步就往宮門口走去。
宮門內(nèi),一個使節(jié)昂然立在當(dāng)?shù)?,右手托舉上諭,后面跟著一溜的漢使儀仗。劉發(fā)和劉平二人趨步上前,跪下拜道:“臣,恭聆皇上圣諭?!笔构?jié)此時才展開絹帛,拉長了聲調(diào),抑揚頓挫地念道:“上諭~,長沙王劉發(fā),恭良儉讓,仁心惠意,友弟族親,敦睦宗室。敬孝太后,體恤朕躬。所上之表,言辭懇切,其心拳拳,不負(fù)圣恩,朕意甚慰。著,賜田百頃,絹千匹,錢十萬,另傳諭諸藩,以為褒嘉?!笔构?jié)拖了長音把“嘉”字念完,道:“王爺,謝恩吧?!?p> 劉發(fā)和劉平當(dāng)下皆都拜道:“臣,伏謝圣恩,皇上萬歲。”叩了幾叩,正要站起身來接過上諭,使節(jié)忙道:“王爺不著急著起來,咱家還有一道旨要宣?!倍寺勓?,又趕忙跪了下來,使節(jié)又轉(zhuǎn)為昂首而立,后面一人用一個金色托盤將另一卷諭旨給遞了過來。
使節(jié)伸手拿過諭旨,展開后,仍是拉長了調(diào),宣道:“皇太后懿旨~,長沙王劉發(fā),身處遠(yuǎn)藩,然孝弟之心不稍減。哀家有恙,上表禱安,梁王新薨,請旨推恩。不以一己之利為利,能以宗室之事為己事,其心至誠,其意至善。特賜,奴婢百人,車馬十乘?!?p> “查長沙王次子劉平,犯有小過,然能靜心思改,且能分憂皇祖,輔弼王父。終不以小過而喪志氣,能因小懲而自戒。哀家實不忍因小過而折良材,亦不忍因小節(jié)而廢大義。特,收回所加之罪,除所罰錢物不予發(fā)還,供奉爵祿一體照舊。望其能體念哀家心意,修風(fēng)儀,立德范?!?p> 劉平聽完太后的諭旨,一時發(fā)愣,連高興也有些忘了,轉(zhuǎn)頭去看劉發(fā)的時候,卻見劉發(fā)喜不自禁,嘴角上揚。使節(jié)道:“王爺,請起,咱家宣完了?!眲l(fā)趕忙立起身來,接過兩道諭旨,捧在手上,一邊讓道:“大人,千里路途,車馬勞頓,還請里面奉茶?!笔构?jié)客氣了一番,就隨著劉發(fā)往宮內(nèi)走去了,劉平跟在后面,只聽得一路上劉發(fā)都在朗聲大笑,可見心情好到了極點。
而這一切的緣由,卻都還要從一個月之前說起。
景帝后元年,年初,長安未央宮內(nèi)。此時的節(jié)氣雖然已經(jīng)過了立春,但北方仍是天寒地凍。長安城這兩天的天色一直黑沉如鉛,低壓在高聳的未央宮殿宇上,讓人覺得頗為氣悶。
未央宮,溫室殿內(nèi),宮燈搖曳,燭影憧憧。殿內(nèi),一個峨冠博帶的中年男子盤坐在地,右手支在長案上,頭埋在手掌內(nèi),臉色陰沉,雙眉緊皺。心情看起來絕對好不了。
不一會,一個年約四十的太監(jiān),從外面躬身碎步走進(jìn)來,小聲到:“陛下,戌時了,您是讓哪位娘娘侍寢呢?!边@中年人就是景帝劉啟了。景帝把頭抬起來,說:“綺秀殿?!碧O(jiān)唱了聲喏,正要出去讓人排駕,景帝突然一擺手道:“不去了,今天朕想靜一會,就在這里過夜吧。”他這么一說,滿后宮的女人又不知道要怎么望斷秋水。
太監(jiān)道:“喏。”起身正要退出去,景帝喚道:“黃平,今日的折子都遞上來了沒有?”黃平躬身道:“回陛下,下午的時候,新送進(jìn)來了些請安的折子。有諸王的,也有各郡官員的,都是為了皇太后鳳體違和一事?!本暗鄣溃骸岸际樟税桑薏幌肟?,他們說的那些若是有用,朕還要御醫(yī)作甚?!秉S平回到:“陛下,是都收了去嗎?依例,宗室上的請安折子,陛下還是都要批閱,然后宗正府才好存檔。您看?”
景帝長嘆了一聲道:“朕這皇帝阿,幾時能做得自在了。罷了,就挑宗室貴戚的折子拿上來吧,朕反正今晚也睡不著?!秉S平道了聲喏,退了出去。半晌,又返回殿內(nèi),后面跟著幾個小太監(jiān),均都手捧一堆竹簡。
黃平讓他們把這些竹簡都放在了景帝面前,便讓這些小太監(jiān)都退了出去,自己獨自侍立在殿下。
景帝今日心情殊為煩躁郁悶,連讓人侍寢的心情都沒有,這些套話折子,他更是提不起勁來。為了不壞規(guī)矩,也只好一卷一卷地展開來,只略瞄一眼,內(nèi)容看都不看,提筆就在卷首寫“孝心可嘉”,寫完甩手一扔,黃平只得忙不迭地在地上到處撿竹簡。
景帝批了半天,隨手又抓過一卷竹簡來,展開來,略瞄了一眼,提筆照舊寫“孝心可嘉”,甩手又是一扔。拋出去的時候,卻突然覺得似乎看見了什么不尋常的字眼,依稀是“梁孝王”三字。景帝趕忙對黃平說:“快,把剛才那卷折子給朕拿上來?!秉S平依言把那卷竹簡給撿了起來,遞了過去。
景帝連忙攤開來看,剛開頭也是一大堆的請安套話,景帝一路看下來,仔仔細(xì)細(xì),看到后來,一收竹簡,臉色卻已經(jīng)轉(zhuǎn)和。想了半天,景帝開口道:“好,滿朝的公卿,終究還是朕的兒子聰明孝敬,知道體恤朕的難處?!秉S平道:“陛下指的是哪位王爺阿?”景帝心情微好,道:“長沙王。朕這些年對他多有疏遠(yuǎn),原以為他不過是個中平的資質(zhì)。看來,朕倒是錯看他了?!?p> 思忖了片刻,景帝抓起竹簡,站起身來,對黃平道:“令人連夜抄寫,明日朝議前發(fā)到每個大臣們手中,另外,急遞,各藩都要送一份去?!秉S平道:“喏?!本暗塾值溃骸叭ゾ_秀殿吧?!?p> 次日下午,城東,長樂宮內(nèi),一個中年貴婦傍在一個老太太身旁,正在哭泣。這貴婦便是長公主劉嫖,那老太太便是竇太后了。竇太后此時正側(cè)臥在榻上,滿頭斑白的頭發(fā)都只簡單地束在了腦后,臉色蠟黃,形容消瘦,只是精神看著卻還不算十分差。
只聽劉嫖哭道:“娘,您老人家真是,阿武是你的兒女,皇帝和我就不是么?這么不管不顧地就大病一場,您這就是存心要不管女兒我了。嗚嗚。?!备]太后臉色微微一動,勉力一揚嘴唇道:“哀家又豈能管你一輩子,你也是五十歲的人了,怎么盡耍小孩子脾性?!?p> 劉嫖仍是哭道:“女兒就是八十,不還是您的女兒嗎。您老人家偏心,有事也不給我說,就自己憋在心里,憋出病來,又讓女兒擔(dān)驚受怕。”竇太后微微一搖頭,道:“哀家沒什么不能說的,人老了,總有這么一天?!眲㈡紊晕⒅沽酥箍蓿煅实溃骸澳先思胰糁皇莻?,那皇帝來了好幾次,為何你都推脫不見,給趕了回去,您還說你不是在憋氣。”
竇太后愣了半晌,悠悠嘆道:“哀家這母親做得糊涂啊?!闭f著,雙目之中滴下淚來。
正哀戚間,一個太監(jiān)通報了一聲,小步趨了進(jìn)來,拜到:“皇太后,長公主,陛下讓奴婢來傳話。今日朝議,由長沙王上表請求,陛下加恩,眾王公大臣同意,已下旨,梁國一分為五,推封梁孝王五子為王。陛下又下旨,讓文采出眾,有名望的大臣為梁孝王作賦,頌其功德,哀其早逝,并曉諭天下,昭告四方?!?p> 竇太后一聽,面容一呆,這邊劉嫖已經(jīng)又哭開了,道:“您看,皇帝畢竟是您的親生兒子,阿武又是他的親弟弟,他怎么會虧待了阿武呢?您老人家這些日子只顧給皇帝臉色看,自己慪氣不說,不知他該如何傷心煩悶?zāi)??!?p> 竇太后聽言,已然動容,不禁又是滴下淚來,輕聲道:“難為啟兒了?!?p> 太監(jiān)接到:“陛下說,他一會就來太后這,給太后請安?!?p> 竇太后點點頭,不再說話。
劉嫖在一旁說到:“娘,您看皇帝都已經(jīng)為阿武做了這么多,您還是體諒一下他吧,他是皇帝,自然有許多的難處。”竇太后仍是默然不語。
片刻之后,殿外太監(jiān)高聲通報道:“皇上駕到?!备]太后聞言,掙扎著要起來,劉嫖趕忙過去扶她。竇太后道:“讓他進(jìn)來吧?!眲㈡温勓灶D時破涕為笑,高聲叫道:“皇上,老太太讓你進(jìn)來呢。”
這邊,景帝大步入殿,趨前下拜道:“兒子給母后請安,兒子不孝,讓母后久受病痛之苦。”竇太后聞言,盲了的雙目,止不住地滴下眼淚來,半晌道:“啟兒,起來吧。為娘的是老糊涂了,你可不要怪為娘才好?!本暗圳s忙道:“兒子不敢?!?p> 竇太后招招手道:“過來坐著?!本暗垡姥孕械介角白?。竇太后抖抖索索伸出雙手去摸景帝,景帝趕忙一把抓住竇太后的手。竇太后道:“為娘厚此薄彼,不能體諒你做皇帝的難處,實是為娘的不該?!本暗垩劭舴杭t道:“母后哪里的話,一切都是兒子的不是。”
竇太后嘆了口氣,道:“你那弟弟,哀家從小就嬌慣他,他后來這般大膽,實也是哀家的一味縱容所致。他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不在了,哀家也不會再因為他和你過不去了?!本暗蹮o言,半晌,輕聲道:“這都是做兒子們的不孝。不管我們怎樣,您老人家都要康健才是。”竇太后問道:“我聽嫖兒說,你最近身子也不大好?”,景帝默然半晌,道:“兒子,近幾個月來,漸漸地有咳血之癥,御醫(yī)說此次的病來得兇險。”
竇太后聞言,緊緊抓住景帝的手,邊搖頭邊滴淚道:“你可不能,你可不能阿。哀家絕對不許,絕對不許。”景帝連連點頭,旁邊劉嫖看得已是淚眼滂沱。母子三人聚在一起,在這勾心斗角,充滿權(quán)謀機智的宮廷,實是難得地找到了一敘親情的時間。
自那日起,竇太后和景帝的關(guān)系回復(fù)如初,母慈子孝。竇太后這病九分是因心病而起,現(xiàn)在心氣順了,加上湯藥調(diào)理,慢慢地就好了起來。這自然是滿宮的人都?xì)g喜之事。
這日,竇太后正和劉嫖及一干后宮姬妾在殿內(nèi)取暖說閑話。竇太后大病初愈,劉嫖便變著法子得逗老太太高興,旁邊的一群后宮貴婦們也在一旁湊趣,一時竇太后也歡喜得很。劉嫖找了個空檔,道:“娘,有件事情,皇帝讓我跟您老人家說說?!备]太后道:“哦?什么事,他怎么自己不說?!眲㈡涡Φ溃骸盎实鄄皇侵牢沂莻€無賴么,您不答應(yīng),我只管纏你,纏上半日,您也就答應(yīng)了?!?p> 竇太后笑道:“好了,又嚼舌頭了,說吧,什么事?!眲㈡蔚溃骸盎实壅f,這次阿武這一脈,五人得王,有一個人功不可沒?!备]太后道:“哦?是誰,這倒真的連哀家也要感謝他了?!眲㈡晤┝颂萍б谎郏溃骸伴L沙王?!备]太后哦到:“對了,哀家倒忘了,那天說是因為長沙王上表奏請,皇帝才得以在朝議上談這件事情。恩,對了。如此,長沙王倒真算得上功臣了?!?p> 劉嫖笑道:“難得長沙王在這么偏遠(yuǎn)的地方,還能惦記著娘您的心思和陛下的難處,上了這道表,不然阿,皇帝還真不好開這個口呢。因此,皇帝的意思,是要賞他一賞。”竇太后點頭道:“賞,自然要賞。傳旨下去,賞長沙王。他的兒子姬妾,也都賞了?!眲㈡涡Φ溃骸皢眩镎媸谴蠓?,拿罰人家的錢來賞。”竇太后笑罵道:“哀家什么時候拿罰的錢來賞了?”
劉嫖道:“您老人家年前罰人家父子十多萬錢,這次又說要賞,不是拿罰來的錢賞是什么?”竇太后微微一愣,道:“哀家罰他們做甚?”劉嫖接到:“您老人家真是貴人多忘事,去年,皇帝千秋,您當(dāng)著滿朝文武親口做主罰的阿?!备]太后想了片刻,啞然失笑,道:“哦,對了,哀家倒想起來了,依稀是因為他兒子犯了個什么錯。哀家做主給罰的?!?p> 劉嫖笑道:“逛妓館?!备]太后哈哈笑道:“哦,是,是。這小子讓皇帝當(dāng)眾下不來臺,若不是哀家,他只怕就要交給宗正府和大理寺了?!?p> 劉嫖又笑道:“您看您,還想著罰人家。這次,我聽說,給皇帝上表奏請推恩的主意就是長沙王的這個兒子出的。”竇太后奇道:“你怎么知道的?”劉嫖道:“喏,這不坐著長沙王的母妃嗎?唐娘娘,你說說吧。”
唐姬趕忙出列拜倒,說:“臣妾的兒子給臣妾寫了封信,里面把這件事情說得清清楚楚,此事確實是臣妾的孫兒起的主意?!?p> 竇太后道:“哦,這樣。那這小子倒是個難得的有智計之人。哀家記得他文采學(xué)問也是不錯。”劉嫖道:“一等一?!备]太后笑道:“你這個潑皮,敲了唐娘娘多少錢,這么賣力說話?!辈坏葎㈡位卮?,竇太后接到:“賞罰要分明,有過要罰,有功自然也要賞。主意既然是他出的,哀家也不能虧待了他。這樣吧,哀家怎么罰的,還怎么賞就是了。哀家年紀(jì)大了,也不記得當(dāng)初說過什么,傳旨就說,收回所加之罪就行了。”
唐姬聽言,趕忙拜下謝恩。竇太后笑道:“唐娘娘不必多禮,說起來,他也是哀家的子孫,哀家這曾祖母也不比你這祖母疏遠(yuǎn)到哪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