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牢頭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霍辜只當他膽小,勸他:“莫要多心,我也不做什么,不過是大家來見個面,一塊耍子,將來干活時關系也好些?!崩晤^道:“司獄有所不知,這天牢的上一位司獄,正是在席上無趣想叫幾個的女仙一塊喝酒,叫成桓真君巡視時撞見了,直接免了位置,女仙也都調(diào)走了。”
霍辜酒沒喝盡興,便趁著酒興到牢里燒燒他新官上任的火,遂帶了人往天牢里去了。時夜已深,獄卒將犯人一個個叫起來,讓他們出來,一排一排地跪了。霍辜象征性地講了幾句,見下面的人頭也不敢抬,自己說什么都連連稱是,覺著有些意思,瞧見了有趣的,就問起話來。
這牢里的人,不是老實木訥的悶葫蘆,就是精細狡猾的潑皮,霍辜越問越是起勁。跪在倒數(shù)第二排的男子雖未被問到,也支起耳朵仔細聽著這位新司獄的話,想象著一會兒被問到了該如何回答更能討人喜歡,他聽到霍辜說:“喲,這牢里竟有這么年輕的凡人!”
對方不答,霍辜又說:“你到這是犯了什么事兒啊?!?p> 對方沉默許久,小聲的說:“我沒有犯事?!蹦凶勇牫鰜砹?,是天牢里那個鮮少言語的少年,人人皆傳他神志不清,以作弄少年取樂。
“哈哈哈哈哈哈,也對,犯事的當然不會承認自己犯了事,可你都進來了,做過什么渾事兒就說罷,哥哥們也不會笑話你。”
這時少年的聲音大了一些:“我說了,我沒有犯事?!?p> 霍辜似乎被少年的姿態(tài)惹怒了:“沒犯事啊?沒犯事你能到這來???也不看看自己身上的囚服,難不成是我冤枉了你?”
“就是你們冤枉的我!我什么都沒做,若非你們官官相護……”
“??!”男子聽見少年話未說完,牢頭就突然叫了一聲,似乎是牢頭摔倒了。
“這混賬東西!好大的膽子,險些推了老子?!被艄剂R道。
“胡說!分明是你先掐的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攔著點!”牢頭一聲令下,男子抬頭起身,跟著其他犯人一起把少年七手八腳地制住了送到霍辜面前?!氨拮??!被艄嫉?。牢頭連連擺手:“小子不懂事,打壞了如何是好。”
“要你多嘴?”霍辜瞥了牢頭一眼,牢頭連忙取了鞭子送到霍辜手上,霍辜揚起腦袋,用下巴向牢頭指了指,對少年說:“道歉?!?p> “分明是你先掐我,他也跟著你來……”
“道歉!”“是你掐……”少年的話說到一半,霍辜手里的鞭子便“咻”的一聲抽在少年臉上。牢頭與邊上幾個犯人都勸少年:“你且認個錯就是了。”“是啊是啊,他也不會為難你。”“到底是你推了人家?!薄斑@么晚了,你且認了,大伙好回去睡。”其他人附和。
少年萬般無奈,只得道一句:“對不起?!被艄祭湫σ宦暎骸霸缯f不就完事了,”一把將手中的鞭子摔在少年臉上,又對牢頭說,“這牢里的人你可得教些規(guī)矩,拿出幾分樣子來,莫要再這樣丟人現(xiàn)眼。”
方才這一鬧,霍辜酒醒了大半,丟下此話便離去,牢頭在后面追著送,回頭用眼神示意獄卒收拾殘局。
卻說陸曜上回見著霍辜耍官威的模樣,又打聽了一番,才發(fā)現(xiàn)殿里的散仙這樣的還不少,一個個官不大,架子倒足,只管五人的小隊長,還自己在里面找了兩個副手,副手又自己定規(guī)矩來約束其他人,嘴上都說的是在教規(guī)矩明紀律,讓他們明白身為天兵要服從指令。事實上,若誰與這些野官兒搞好了關系,不僅可以不守這些假規(guī)矩,甚至還能有些特權,違反軍紀也不被責罰,怪不得天兵之中看似管教的越發(fā)森嚴,不務正業(yè)媚上欺下的卻越發(fā)的多。
自己不過是百年不在,竟成了這般樣子,成桓想必也是蒙在鼓里,陸曜無奈搖搖頭,即下今嚴查殿里散仙之中私設職位、私定軍規(guī)者,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即以以下犯上問責,若又縱容他人違反軍紀的,以共犯論處。
陸曜也明白此令絕不會立即生效,那群人八成會勒令底下的休要生事,做出一片祥和的樣子來,那底下的人或是貪圖小利或是迫于淫威也自然不會出來檢舉,即便如此,那些人最后定會因怒或妒而出言相抗,這才是該法令大顯身手的時候。
此令一下,下面的散仙自然是怨聲載道,自己辛苦了這般久,誰知跪也跪了,這位置還沒了,又得討好自己平日里管教的下級,生怕他們到陸曜那告狀。這怨氣多了就不好好做事,叫不動人的陸曜為了不誤事,只得自己多跑兩趟,反正也快到招新人的時候了。
一日陸曜聽人議論說凡間天牢的環(huán)境不大好,便決定突擊巡視一番,遂到了甬州天牢巡視,方進了天牢往里走了些,便見那甬州天牢的牢頭許已驚慌失措地跑出來,心下起疑,攔下他問有何事發(fā)生。牢頭只說無事,繞過陸曜跑出去了,陸曜疑心更盛,直往那牢頭來處疾行而去,見一獄卒拖著一人而出。
獄卒見陸曜,乃大驚,忙跪地求饒,連喊饒命。陸曜問發(fā)生何事,獄卒說此人在獄中與人生口角,打了一架,誰知突然就沒氣了。陸曜見那人是個凡人,身形瘦弱,不過才十三、四歲的年紀,又問:“此人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誰,年方幾何,所犯何事,入獄幾年?”誰知那獄卒一句話也答不上來,支吾了半天,只道去找大夫,也跑了出去。
因發(fā)覺此人尚有些陽氣,尸身未涼,復摸其項,隱有跳動,似還有救,陸曜便一心救人,沒去攔他,一邊摸出一顆救命丹藥與人服下,一邊施法傳信叫同來巡視的玉瓊來此。
陸曜施法頌訣,指尖冒出一道電流落在那人身上,電流在那人身上游走了一圈,究其病理,原是廣泛性組織損傷引起的器官衰竭,故而出現(xiàn)了呼吸暫停、昏迷的癥狀。
方才給其服下的藥物不過是令陽氣不散血不凝滯,與他一時吊著命罷了,陸曜再度施法,右手掌中電流涌動,只見他左手捏訣,右手作劍指,在那人胸口上一點,那人體內(nèi)的血液受術法催動開始流動,靠著法術供能強行讓物質(zhì)得失電子發(fā)生反應,叫身體機能再度運作,將那人的內(nèi)環(huán)境恢復穩(wěn)態(tài)。
施法之中玉瓊趕來,陸曜尋思著這些法力想必能讓他撐到見大夫,囑咐了玉瓊速速帶人往附近醫(yī)館就醫(yī),又說明了此人身份不明之事,叮囑她小心,便出去找那牢頭、獄卒要問個清楚。
哪知他一出天牢大門,便有一男子撲上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扯住他,直喊:“陸哥哥!你可得救救我!”陸曜細看了那人的面貌,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與他有甚么親故,一邊將袖子從那人手里扯出來一邊問:“松手……你是何人?何故來此,我又為何要救你……有什么話且松了手好好說!”
那男子不松手,只道:“哥哥不認得我了,我姓嚴名鶴字于飛,我父親的表兄與你父親可是故交啊!當年明康真君行冠禮時我也曾去過的,哥哥可曾記得?”陸曜仔細想了想:“不記得?!?p> “哥哥現(xiàn)在不記得倒不打緊,只是眼前有樁急事要解決,里頭方才死了個人,那人原是害了我的,我托人讓他吃些教訓,誰知他到牢里也不聽話,叫人打死了,如今死了人定會追查到我這里來,還請哥哥幫幫我?!?p> “你自個兒做了錯事,我又何必要幫你。”陸曜手里一用力,將袖子自嚴鶴手中拉了出來,嚴鶴又上來抱住他的胳膊:“不要這樣嘛,哥哥想要多少錢我給便是,我會請人來處理尸體,不勞哥哥費心,你只消的當作這人從未在天牢過,便無事了?!?p> “誰要你的錢了?”陸曜拖著嚴鶴往外走,“既然敢做為何不敢認,你為一己私欲動用權力,害了他人又壞了我真武殿的名聲,幫你作甚?既然不松手我便直接將你帶回天庭審問了?!?p> 說話間,一道驚雷劈下,陸曜條件反射施法,化出一道雷將驚雷引向空地,又有數(shù)支箭射來,陸曜扛起嚴鶴側(cè)身閃避,就在他應對之間,一眾天兵以將二人包圍,手持利刃沖上來,陸曜將人放下,拔刀以應,問曰:“爾等作甚?”
丹霄從遠處走來,邊走邊喊:“通天府接人舉報,宣肅真君動用私刑,殺害無辜,我等依照律令,為防毀尸逃佚直調(diào)天兵前來拿人?!?p> 嚴鶴喊:“你胡說!如今我陸哥哥執(zhí)掌刑獄司,他要抓誰便抓誰,要殺誰便殺誰,輪得到你通天府說個不字?”
陸曜喊:“休要胡說?!边@話明面上是轉(zhuǎn)頭對嚴鶴說的,也算是對丹霄說,“貴府無憑無據(jù),如何說我殺了人!”丹霄一抬手,命天兵停下:“既然你不承認,那我們就進去,到時候見了尸首,看你能狡辯到何時!王謹!”說罷跟在他身旁的王謹神君應了一聲:“小神在?!北阕呱锨叭?,將一副鎖鏈呈至陸曜面前,說:“先委屈真君了。”
陸曜不解其意,那王謹又道:“真君法力高強,一會子在天牢里地方窄,天兵也不能進去的太多,我等也是為了保險,既然真君無罪,戴一會子又何妨。”陸曜冷笑一聲:“既是要看了尸身說我有罪,這尸身還沒見著,我戴這鏈子算個甚么意思?!?p> “心虛了?”丹霄瞇起眼睛,王謹從中調(diào)解:“在下相信真君是清白的,不過其他人不信,還要證明證明,真君還是快戴上罷?!标戧滓娔嵌艘怀缓?,頗為有趣,頓生一計:“我倒有個法子,我無需進去,天君也無需進去,只派幾個天兵進去,若有尸體便拖出來驗一驗,若能驗出是陸某殺的人,陸某自己將這鏈子戴上!”
“好!這派的天兵你來選罷,莫說是我與人串通好了欺負你?!钡は龅馈<词沟は鲞@般說,陸曜也要用個隨機的方法選人,以示自己沒有串通熟人。陸曜便隨手指了一列天兵出來。
那一排天兵得令進了天牢,過了半日方出來,對丹霄匯報:“啟稟天君,屬下已在天牢中搜查了三遍,并未發(fā)現(xiàn)尸體……”聽這話時,陸曜注意到嚴鶴的表情并不是應有的如釋重負,而是有些害怕,“……不過在一間空牢房中發(fā)現(xiàn)有新鮮血跡?!眹历Q偷偷的松了口氣。
丹霄連忙喊道:“來人!速速將他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