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四，課程不多，還剩下的一個重點任務就是論文了。
上半學期就要選題，徐檸想來想去，選了個：信息檢索理論在計算機軟件中的應用展望。
之所以選這個，是因為他熟悉啊，搜索引擎嘛。
沒想到吧，圖書館學學的就是怎么從龐大的資料庫中尋找想要的內容，這跟后來的互聯網搜索引擎技術原理相通，絕不是在圖書館整理書那么簡單，要不怎么可能單獨設立一個學科。
轉眼到了十一月底，天氣越發(fā)的冷。徐檸窩在宿舍，桌上擺著一摞英文雜志期刊，他在準備自己的論文素材。
這些都是他讓人從國外寄過來的，速度還挺快，半個月就到了。
他這邊正忙著梳理內容，宿舍門突然推開，曾軍拿著一封信，愁眉苦臉的回來了。
“怎么了這是？”徐檸奇怪道。
“君子蘭，完了！”曾軍嘆了口氣，往鋪位那一坐，向后仰躺著。
“君子蘭？怎么回事？”徐檸有些驚訝。
“還能怎么回事，價格大跌啊，以前一萬一盆的，現在一百都沒人要。……我家也養(yǎng)了幾盆，全砸手里了?！?p> “虧了多少？”
“五千多啊。我家的積蓄全扔進去了，還欠了親戚兩千多塊。我們家那幾盆，買的時候花了六千多，現在加起來一百都沒人要，唉！”
原來，春城在一個月前下達了規(guī)定，各單位不得用gongkuan買君子蘭，各單位人員不得買賣君子蘭。這個規(guī)定一出，君子蘭價格立刻閃崩。
聽完這些，徐檸心里是五味雜陳。毫無疑問，他的到來改變了一些事情。照原本的歷史，這些應該是明年才發(fā)生的。
細想想又不奇怪。他連君子蘭的品相標準都改了，加上當初搞的那什么義展，動靜太大了，不變才怪。
唉，他原本還打算明年提醒一下曾軍的，哪想到事情愣提前了半年。
“那你們家現在打算怎么辦？”徐檸問道。
“還能怎么辦啊，就那樣唄。我也快畢業(yè)了，到時候工作了也能幫家里減輕點負擔?！痹姛o奈道。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苦著臉看向徐檸，道：“老徐，我聽說向東倒騰吉他琴弦，是你幫他介紹的？你也幫我介紹個賺錢的門路唄？”
徐檸搖了搖頭：“那生意是張向陽發(fā)現的，不是我?！懔?，你會做什么？”
“會什么……我會做飯，成嗎？不過做的不怎么好吃?！?p> “……別的呢？”
“別的？我還會唱二人轉，不過唱的不好聽?！?p> 徐檸無奈，道：“你不是還會下圍棋嗎？看你水平還不錯。就去教小孩下圍棋吧?！?p> “啊？你沒開玩笑？”
“沒跟你開玩笑。你沒聽說嗎？中日圍棋擂臺賽現在可正熱呢，學下圍棋的多了，你現在準能收一波學生。一個收兩塊錢，教十個那就是二十。正好，現在課少，論文也不急。你抽空去學校門口跟公園轉轉，掙個生活費不成問題吧。你要是多拉幾個人去教，你抽成，那掙得更多。”
“好，好吧。我試試。”
……
曾軍那事還沒消停，陸明突然又找了過來。
“小徐，你過來，我跟你說個事。”
兩人來到路邊，陸明抽出一根煙，點著了。他的狀態(tài)看起來不大好，有明顯的眼圈，整個人看起來很疲倦。
“我打算停薪留職，以后仰望雜志跟我們所的科普版塊，得別人接手了?！标懨髡f道。
“停薪留職？為什么，您……不會要創(chuàng)業(yè)開公司吧？”徐檸驚訝道。
為什么他這么猜呢？因為太多了啊。
中關村這幾個月多了四十多家科技企業(yè)，聚集成了電子一條街，嗯，就是那種只有幾十平門面房的科技企業(yè)，都是科研單位的人停職創(chuàng)業(yè)的。
“嗯?！标懨鞴稽c點頭。
中關村這會最有名的科技人員停職創(chuàng)業(yè)的榜樣是陳淳先，最知名的公司則是“兩通兩海”。沒聽說過吧？那就對了，因為沒幾年就倒閉的倒閉，衰落的衰落了。
其實，這幾個公司還算好的，因為入場的早，至少輝煌過一段。更多的公司從一開始就沒發(fā)展起來，掙扎著生存，直到消磨掉最后一點力氣。
畢竟，讓一群年紀平均三四十歲，幾乎沒接觸過市場的科研人員去創(chuàng)業(yè)，不用想都知道多不靠譜。
“您開公司，打算做什么？”徐檸問道。
陸明有些為難，半晌才說道：“我看有賣電子表的，我也打算賣這個。”
“……”
徐檸真的很想問一句，真不是開玩笑？您一個搞科研的，開公司，就為了擺攤賣電子表？
“說實話，我其實還沒想好做什么。但現在也顧不得了，別管做什么，只要能賺著錢都成?！标懨鳠o奈道。
實在沒辦法，單位的情況現在很困難，經費少，要養(yǎng)的人卻太多。只一個計算機所，你猜有多少人？一千多人。
人那么多，是因為之前需要那么多人，但現在很多項目已經撤了，經費自然跟著減少。單位只能鼓勵大家自己創(chuàng)業(yè)，不然實在發(fā)不出工資了。
這些出來創(chuàng)業(yè)的，單位都會撥一份啟動資金。但問題是，跟陸明一塊出來的還有十幾個同事要養(yǎng)，壓力巨大。
“陸老師，我有個提議，您最好還是別離了本行。現在國外有的計算機公司不是在國內有分公司嗎？比如IBM，您可以去接觸一下，沒準能談成一些合作呢？”徐檸說道。
“哎？”陸明眼前一亮。對啊，他以前在國外待過，這也是優(yōu)勢啊。
他心情有些激動，匆匆說了幾句，就趕忙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徐檸原地站著，卻是心緒難平。
一個不得不認清的現實是，國內的半導體產業(yè)技術水平正在止步不前，甚至是倒退。像陸明這樣的科技人員，大多正在拿著極微薄的收入做著毫無技術含量的工作，試著經商創(chuàng)業(yè)的畢竟是極少數，更多的人只能忍受。
不管是光刻機，還是別的芯片生產設備，以及其他的很多技術研發(fā)，都已經是過去式了。沒人顧得上追趕世界先進水平，更顧不上幾十年后會不會在技術上被卡脖子。
可僅僅兩三年前，徐檸在聽陸明的講座時，大家的驕傲還歷歷在目啊。
徐檸確信，自己是應該做點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