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秋收一時沖動離開了老家，二嬸當天晚上就去找了秋思，目的明確，就是想她把兒子勸回來。秋思雖應承下了，但心底清楚秋收大概率不會回來了。
二嬸走后她給秋收打電話，得知秋收在原野的小出租屋里打地鋪便放下心來。她知道秋收向來看不慣自己母親的作為，但中國人幾千年的孝道他也不會不遵。所以他遠離母親，倒也是一個解脫自己的法子。
秋收向來節(jié)儉慣了，李家那么多孩子，誰也攢不起錢來，包括秋思。她花銷很多，大多數(shù)都是花在家人身上。而秋收，則吝嗇到家人身上他也是舍不得多花一分的。也正是因此，他離家出走的時候，竟發(fā)現(xiàn)自己攢了四千多元的零花錢，到了縣城他干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留一百元在身上，把剩下的全存進自己的銀行卡里。坐吃山空不是他的風格，抓緊賺錢才是。用他的話說，那就是，如今這世道，有錢走遍天下，沒錢走兩步就餓死了！
他有好幾個高中同學都在做暑假兼職，晚上躺在地鋪上他就和那些同學聯(lián)系，給自己找工作。他的第一份工作是招生工作，拿著學校的招生簡章到各個中學門口發(fā)。有技校的，也有一些比較好的高中，遇到有人詢問他就賣力的開始介紹學校。有的技校，你帶進一個學生進去就有兩千多，甚至三千的提成，他要是帶進去十多個，學費自然不成問題?？伤诔抢锏膶W校發(fā)宣傳單，現(xiàn)在的城里的學生都挺上進的，沒幾個想去上中專的，都趕著上高中考大學呢。他連續(xù)跑了兩個星期，把城里所有的中學幾乎都跑過來了，一個學生都沒招到。
倒是有個高中同學，高考沒考好，現(xiàn)在決定復讀，他有心推薦那個同學去另一個城市的XX實驗中學上學，他可以拿個一千的回扣，但最終那個同學還是留在了一中的復讀班。他介紹的那所學校好得很，比一中還好，復讀班年年有人考上清華北大，可學費貴啊，一萬多一年，普通人真舍不得去。所以他只好放棄那個學校的招生，大面積還是得從鄉(xiāng)鎮(zhèn)中學下手。鄉(xiāng)鎮(zhèn)中學的學生上技校的概率大得多。
于是他又去銀行卡里取了200元錢，去了一個鎮(zhèn)上，招生。
鄉(xiāng)鎮(zhèn)中學倒是有人上中專，在XX鎮(zhèn)待了一個星期，他終于招到兩個學生了，開開心心的坐著班車回縣城，說是要請原野吃飯。
原野坐在快餐店里眉頭緊皺“你這飯，請的也太隨便了！”
秋收道“十元的自助快餐店，就這一家，肉可是隨便加的，快，快吃！”
吃了十元的自助快餐，一出門他就讓原野請他喝冷飲，原野就給他買了杯酸梅湯。倆人喝著回出租屋。酸梅湯4元，原野晚上躺床上十分不爽的說“難怪你弟和秋雨總說你摳門！我算是見識了！”
秋收尷尬的笑道“我還得存錢上學嘛！”
轉機出現(xiàn)在第二天上午，他在教育局門口發(fā)傳單。因為一些家長和學生會到教育局辦事兒，那里沒有一個他這樣的宣傳員，也就相當于沒有競爭對手，其他學校門口，像他這樣的人，少的兩三個，多的四五個也有。
大概是高三太刻苦了，秋收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脫發(fā)，發(fā)際線后移了不少。太陽出來一照，那腦門亮堂得都能嗆人眼睛了。
他站在教育局門口，每走過一個人都問“您家小孩今年畢業(yè)沒？要上高中還是技校，我能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些學校嗎？就耽誤您兩分鐘?！?p> 一個發(fā)際線比他還高的中年男人走過來，秋收心想，好家伙，一定是頭肥豬，看我把XX試驗中學推薦給他。像他們這種家庭條件好的，對自己孩子的教育比他們這些農村人可重視多了，一兩萬元錢那肯定不在話下。
他趕緊沖上去攔住來人“叔叔，您家孩子今年剛畢業(yè)嗎？能不能給我兩分鐘，我可以給您的孩子推薦下適合他的學校！”
男人停住腳步打量著他，眼神挺冷漠的說“你說！你這都有什么學校？”
他吹?？墒且话押檬?，三歲說自己是赤腳大仙，六歲說自己是當兵的回家探親，八歲說自己有個老婆在城邊賣涼卷粉。這么好的機會來了，不把這牛吹好了他就不是人！
“您家孩子想上什么學校？高中還是中專？”
那人冷冷道“都介紹介紹！”
秋收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您看，這是XX試驗中學。一看您就是文化人，肯定聽說過，附近這幾座城市，這XX試驗中學厲害著呢，每年都有考上北大清華的。他封閉管理的，學校就連著世界第二大孔廟，文化氣息濃厚著呢！就是費用高點，一萬多的學費。而且有分數(shù)限制的，分數(shù)太低的話，人還不要！要是您孩子要上高中，優(yōu)先考慮這學校。要是分數(shù)不行，想上中專，我這兒十幾個學校的招生簡章呢！”他把招生簡章變戲法似的拿出來“不過，這得看您孩子想學啥專業(yè)，我才好推薦合適的學校。有的學校金融強，有的學校技工強，還有的學校···”
“等一下！”男人抬手“你幾歲了？看你年紀挺小的！”
秋收頓了一下回他“哦！我今年18了，剛高考完，考在上海XX大學呢！厲害吧！”他臉上透出一種驕傲，但那份驕傲卻怎么也讓人厭惡不起來。
男人臉上的神色立刻就緩下來了“我有聽說過，今年一中考了個北大，還出了個上海XX大學。原來你就是啊！”
秋收點點頭，笑得眉飛色舞。
“怎么暑假也不去玩玩，我看別個孩子暑假都約著去旅游呢！”
秋收揚了揚手“這不是還得工作嗎？我上大學的錢都還沒著落呢，怎么還能去玩？”
男人關切的說“家里有困難？”
秋收點點頭“我家是農村的，家里倆孩子讀書，爹媽一年就靠賣煙葉賺萬把元錢，肯定沒錢給我上學。我得自己想辦法！”
男人看他的眼神與剛才完全不同了，冷淡的瞳孔里透出些慈祥來“你不知道可以申請助學貸款嗎？像你那么好的成績考了那么好的大學，估計還能給個幾千元的獎金呢！”
秋收睜大眼睛望著他“真的？我怎么知道？從沒人告訴過我，還能申請助學金這回事兒！”
“你跟我進去吧！我是里面上班的，我?guī)闳ド暾堉鷮W金貸款的地方和同事說一聲，讓他們給你辦點助學貸款。小伙子，成績也好，人品也行，做事情有著一股子拼勁，和我年輕時一樣。”他笑著說，拍拍秋收的肩膀要他跟著他進去。
秋收心里那個激動啊，差點眼淚沒一下子流出來。都說天無絕人之路，原來是真的。
“你們現(xiàn)在還好，有助學貸款，還有獎學金什么的，只要你肯努力，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我們那時候，家里又窮，也沒有什么幫補政策，打工都無處可去，真不知道是怎么扛過來的。我和你一般大的時候，也是為了上大學，家里把所有值錢的都賣了，那才叫真正的砸鍋賣鐵供兒子上大學??！現(xiàn)在時代變了，九年義務教育，馬上可能還會給在校生發(fā)放營養(yǎng)餐呢。經(jīng)濟也進步了，能給年輕人提供一些勤工儉學的崗位，只要你是個行得正的青年，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他在前面說著，秋收在后面聽著。心里感嘆，是啊，好日子還在后頭呢！他上了大學，一切都會更好的。
晚上睡覺前他給姐姐打電話，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姐姐說“你真厲害??！去招生都能把自己學費給招到手了?！?p> “要還的，不過，畢業(yè)三年內還完就成。按照我的實力，我相信，一年肯定還得完的！”
秋思道“那你謝謝那人了嘛？回頭給他送點土雞蛋什么的?！?p> “別！我已經(jīng)說過謝謝了，人是里面的領導，送這送那的影響多不好！”
“是是是，你看姐真是的！”
雖然學費解決了，但秋收依然在外面奔波，招生，苦生活費。上海那是大城市，去了肯定用錢的地方多著呢，要是不多賺點錢，到時候沒飯吃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