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律盯著初升的晨陽發(fā)呆了很久。
他本來以為這可能是一個現代化的游戲,比如充滿了機甲,喪尸,賽博朋克之類的元素。
但事實上看來這可能是一個類似于勇者斗惡龍類型的中世紀RPG游戲。
不管如何他現在看到的也就只是這個開放式世界的一角,暴雨已然息止,空中的云層也被沖淡了些許,現在的視野條件就好了許多。
安清律的目光順著雨后的虹光朝著地平線另一端望去,他突然發(fā)現了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隨即怔在了原地。
“那不是.....寧京?”安清律的瞳孔微微收縮。
向著暗黑世界樹的左側望去,這片廢土的盡頭有座被玻璃的圓形屏障籠罩著的城市,他透過這層屏障可以看見那座顯眼的寧京鐵塔。
這是寧京最為著名的建筑物,安清律曾無數次駐足于寧京廣場注視夜空中的寧京鐵塔。
所以他很清楚,這絕對就是寧京鐵塔沒有錯。
半年前,看不到形體的透明墻體籠罩了整座寧京的外圍,讓寧京徹底杜絕了和外界的聯系。
不管是網絡信號還是現實都無法穿梭這面無形之墻,一切都失去了聯系,這面墻壁會隨著晝夜變化,而在白黑亮色之中變動。
并且空氣能夠穿透這面墻壁,所以寧京的人類還有短暫生存下去的希望。
這半年內的安清律,每當抬頭看向天空,都會感覺自己就像是籠中的困獸,像被扼住了喉嚨一樣無法呼吸。
但眼前的這一幕......好像刷新了他的認知。
“這是寧京?”
“不對.....只是游戲的一個建模?”
安清律怔怔地呢喃著。
虛幻和現實交織的沖擊感不斷碰撞著安清律的內心。
他覺得自己有些不能呼吸,或許這是這款游戲的游戲制作者刻意而為,但他還是忍不住為之感到震撼。
安清律背靠著暗黑世界樹,他望著地平線一端的寧京沉默了許久。
這是現實......
還是游戲......
如果按照常識來講,那龍和世界樹這種事物確實不可能出現在現世。
但這個世界上還有常識嗎,常識能解釋寧京為什么被那道無形的墻壁困住整整半年的時間嗎........
常識或許只是人在十八歲前形成的偏見而已。
不管如何,看到視線右上角呈現出來了兩條數值,安清律清醒了些許,那兩條數值分別代表著生命值以及體力值。
按照一般游戲的規(guī)定,生命值歸零玩家就會死亡,這一點安清律還是很清楚。
至于體力值的設定,到此為止游戲系統(tǒng)也沒有詳細地介紹。
安清律在世界樹的枝干上也不可能蹦蹦跳跳消耗自己的體力,畢竟隨便一蹦可能就把自己一條命給蹦沒了。
安清律很快意識到了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很窘困的處境,不管這是游戲還是現實,他都窘迫無比。
透過朦朧云層往下望去,他離地面有著接近兩千米距離,這顆暗黑世界樹的附近盡是皸裂干枯的大地,沒有一絲生命存在的痕跡可言。
“所以為什么提示都不給一個.....”安清律開口試探道:“退出游戲,功能列表,游戲菜單......呼叫游戲管理員,個人面板。”
當他念到個人面板時,游戲系統(tǒng)終于是給了一些反應,他的眼前呈現出了一個漆黑色的面板,面板上用血色的字體刻著密密麻麻的數據。
【玩家名稱:安清律】
【玩家等級:lv1】
【玩家所屬國家:千夏】
【人格類型:灰色區(qū)域人格(未知區(qū)域人格)】
【根據人格特性生成的天賦技能:吞噬(你是兼容萬物的混沌,亦是吞噬萬物的饕餮,你擁有無限的可能性,從零開始,踏出第一步)】
安清律思索著:“什么叫做所屬國家......這個游戲是在千夏寧京發(fā)布的,寧京的人類這會還被困在那道無形墻壁里,這個游戲的玩家怎么也都只可能有千夏人,這個所屬國家的區(qū)別是在為了以后登陸外地做準備嗎......”
他望著漆黑面板下半段的血字,腦中有了一個想法,“技能都有了,會不會這就是破局的關鍵?!?p> 安清律遲疑了片刻,站起身來,將右手手掌則是面向了暗黑天空樹的巨大樹干,開口念道:“吞噬?!?p> 并沒有任何反應,安清律輕嘆了一口氣,左手捂著額頭,他試著聲情并茂地再次念道:“吞噬。”
仍舊沒有任何反應,空氣仿佛僵硬住了。
坦白而言,安清律是有想象過自己一聲令下,自己的右掌直接出現一個深淵巨口把這顆高達兩千米的世界樹啃了進去,然后他得以從這里脫身,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在此之后,迎接安清律的是,三個重復的日夜。
在這三個日夜里,每當時間輪回到了夜晚,那條漆黑的龍類就會回到暗黑世界樹中間那一截的枝干上休眠。
值得慶幸的是,這頭龍類并沒有像安清律初次見到它那樣在夜晚突然朝著天空噴吐出暴怒的龍焰,估計是因為那天的暴雨惹惱了這頭龍類。
不過就算沒有這條龍類,這對于安清律來說也是七十二個在折磨和各種嘗試中度過的小時。
從第一天開始,他就已經徹底地發(fā)現了這個游戲的不對勁。
他完全沒有任何的手段可以脫離這個游戲,游戲也沒有任何的劇情進展。
饑餓感不斷吞噬著安清律的理智,位于視線右上角的體力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下降,最后逐漸歸零,從體力值歸零開始,安清律的生命值也連帶著開始下降。
這種真實無比的刺激感讓安清律很難相信這是一個游戲,如果他真的能理智地認為這只是個游戲,他大可直接從暗黑天空樹的頂端跳下,嘗試死亡能不能讓他得以解脫。
最后,安清律在自己的生命值歸零之前,他看向了自己眼前那條巨大枝干上。
此刻,這條巨大枝干上灑落著零碎到近乎可以一口吞入的細碎枝條,這是那條龍類用龍焰將巨大樹枝碾碎出來的碎末。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這個游戲里的天賦技能,吞噬。
如果這是現實那怎么辦.......
借著明月的光芒,安清律又俯瞰向了地平線一端的寧京,那是多么的真實,這一周寧京的人們都在舉辦著煙花大會。
絢麗的煙花不斷從寧京鐵塔的頂端綻放開來,在正值黑夜的這片荒漠上格外顯目,宛若漆黑的房間中唯一的燭火。
孤獨感和饑餓感不斷襲向安清律的心頭。
安清律意識有些模糊地朝著那些細碎的枝條和碎末走去,撿起了這些東西,含入了口中,味道并沒有如他想象的跟黑炭一樣不堪入口,反而香甜到令他睜大雙眼。
【您吞噬了特殊物體,已觸發(fā)天賦技能吞噬,機體數據發(fā)生微妙的變化】
安清律視線右上角的體力值和生命值都以直線恢復著,求生欲和美味促使著他像是瘋了一樣地不斷將那些樹枝吞入腹中。
【您吞噬了特殊物體,已觸發(fā)天賦技能吞噬,機體數據發(fā)生微妙的變化】
【您吞噬了特殊物體,已觸發(fā)天賦技能吞噬,機體數據發(fā)生顯著變化,已開啟特殊技能樹——世界樹體系】
【這是由您的天賦技能開啟的特殊技能體系,請謹慎進行開發(fā)】
不知道吞下了多少根細碎的樹枝,安清律有些空洞的雙瞳恢復了色彩,他望著自己的雙臂,此時他的雙臂已然稍微粗壯了些許。
安清律回想著剛才的提示音,開口念道:“世界樹體系?!?p> 【您當前已激活的特殊體系技能為:世界樹】
【世界樹體系的等級為:LV1】
【世界樹體系的技能已擁有一個:世界樹——根化】
安清律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雙臂已然化為了無數根互相纏繞著的世界樹枝干,他以意識驅使著自己雙臂化作的枝干向前延展著,最高伸出了接近五米的距離。
安清律怔怔地望著這一幕,他將雙臂恢復為了原狀,看向了自己的下方,距離所處的巨大樹枝最近的樹枝接近七米。
再往更深處望去,似乎每往下七米就會有這樣一根橫向位置重疊的巨大樹枝。
安清律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想法,這個想法的靈感來自一部名為《蜘蛛俠》的影視作品。
在此之后的兩天,安清律一直熟悉著‘世界樹——根化’這一技能的用法,他逐漸學會靈活運用這個技能,可以任意地將自己的雙臂纏繞到某種物體上,并且最高延長距離提升為了六米。
此時再次查看,這個技能的等級提升為了LV2。
安清律餓了的時候就啃一啃剩下的世界樹樹枝,順便恢復下使用‘根化’消耗掉的體力,他可以發(fā)現每次吞下一根樹枝,他視線右上角的體力值和生命值都在以緩慢的速度延長著。
到了第六天的黎明,那條龍類離開之后,安清律做出了嘗試。
他使用‘根化’將自己的雙臂變形為了世界樹枝干,硬生生地纏繞在了他所處的巨大樹枝上,與此同時,他的身形緩緩地向著樹枝的旁側挪去。
他的下半身此時已經懸浮于半空中,如果錯一步,他就會從兩千米的高空落向地面,被砸成肉醬,不對,是比肉醬更可怖的存在。
憑借著根化的雙臂帶來的固定力,安清律的身形平穩(wěn)地向底端那一根相距七米的樹枝靠去。
他的額發(fā)被狂風卷起,太陽的光芒照射著他的臉龐。
終于,他成功地落到了底下的那一根碩大的樹枝上,安清律的雙臂也逐漸收束,恢復為了原狀,他怔怔地俯身于樹枝的上方,看到了脫離這顆巨大世界樹的希望。
從這一天的清晨到黃昏,安清律以相同的方式,一共向世界樹的下端降去了整整一百米。
安清律在心中測算了一下,首先必須避開那條龍類回到世界樹上的時間,也就是在夜晚他沒辦法行動。
所以如果是以這樣的速度,他想要降落到這棵暗黑世界樹的底端,至少需要.......20天的時間。
這其中還得考慮到怎么處理和那條龍類處于世界樹同一高度的那個重疊點。
那條龍類在夜晚的時候喜歡俯身于世界樹頂端1500米處休息,安清律如果以這樣的速度向下爬去,最多5天他就會到達那個高度。
絕望再次涌上了安清律的心頭,但他并沒有放棄,他認為以自己的執(zhí)行力可以做到撐過這20天。
每一個夜晚,安清律都會試著從所處巨大樹枝的表面上挖出自己的‘糧食’,只有這樣他才能填飽自己的腹部。
并且恐怖的是,因為天賦技能——吞噬的影響,他的生命值和體力值的最大值一直在提升著,他越來越難感受到饑餓和乏力。
在計劃實行的第五天,安清律降落到了暗黑世界樹1500米的高度,值得慶幸的是那條龍類并沒有發(fā)現他。
這一天,那條黑龍選擇了與安清律偏離了七十米的巨大樹干作為自己沉睡的地方,安清律每次靠著暗黑世界樹的樹身休息時,都能夠感受到這條龍類的喘息。
與龍共眠。
這真是安清律這輩子都想象不出的刺激場面。
這種心臟都仿佛要撕裂開來般的恐懼持續(xù)地震蕩著安清律的內心,但這并不影響在黎明到來的時候,安清律一如既往地如同機械般向下爬去。
在第九天的夜晚,安清律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從2000米的高空墜向地面。
猛然襲來的失重感。
空氣撕裂著他薄弱的軀體,摧殘著他不堪一擊的靈魂,他不斷地墜落著,祈禱著撞擊上皸裂的大地,祈禱著大地將他的精神轟砸成無數飛濺的血肉。
他已經快要瘋了。
但感官呈現給他的卻是一片深海無光般的寂靜。
死寂一片,又好似是他的耳膜早已被空氣撕裂得徹底潰爛掉,他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只是刺激性的強光穿透了他的眼皮,將他的雙眼摧殘得望不見任何事物。
龍朝著他的軀體噴吐出了漆黑的烈焰,云層在翻涌著,耀眼的光芒吞噬了血色的月亮,如同猛獸般追逐著墜向地面的少年的身軀。
“我.......”
他的身形不止地向著地面墜落而去,他的身影劃破明月,劃破云層,仿佛劃破世間一切。
“到底在哪里.....”
漆黑的烈火凝聚而成的死神提著鐮刀,不斷追逐著他的軀體,試圖將他留在天堂之上。
“有沒有人能回答我......”
世間的光芒收束于天穹,凝聚于天空的一點,徹底地爆裂開來,天翻地覆,萬籟俱寂。
“我真的.....快要撐不下去了?!?p> 直到在夢中,他的身軀爆為血漿,安清律才滿頭冷汗地從夢中驚醒。
到了第十天之后,安清律成功降至了暗黑世界樹頂端900米的位置,他終于不用每個晚上都心驚膽跳地和那條龍類隔著不長的距離共眠。
但即使隔了這么遠,那條黑龍每一次輕微振動雙翼呼出的陣陣風聲還是能傳入安清律的耳中。
到了第十五天的時候,安清律已經位于暗黑世界樹頂端445米的位置,他第一次感受到地面離他這么相近,得救的希望就在眼前。
計劃實施的第十六天,安清律位于暗黑世界樹頂端345米的位置,他靠著巨大的樹身,在黃昏的余暉逐漸閉上雙眼。
黃昏向大地收束著每一絲光芒,天空中巨大的日輪逐漸沉于地平線之下,安清律的心情卻沒有變得更加平靜,而是越發(fā)悸動著。
自由.........
那片廣闊的大地就在眼前了。
安清律感覺自己真的是瘋了,如果他沒有瘋的話,估計都已經直接找那頭黑龍把自己一口火噴死,或者直接放棄掙扎朝著地面跳下去了。
但他可能真的瘋了。
他似乎已經逐漸分不清這究竟是現實還是游戲,這種比現實還要更加真實的感官每一天都在刺激著他對這個新世界的認識。
他的精神似乎已經快徹底崩潰了,但這并不影響他那恐怖到如同機械般的執(zhí)行力。
不管如何,時間來到了第十八天,此時的安清律已經離大地只有225米的距離,這一天的黎明,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了幻覺。
從地平線的另一端,只可能在幻想世界里出現的碩大熱氣球飛船緩緩地朝著暗黑世界樹靠攏,安清律的雙瞳中倒映著這條越來越靠近的熱氣球飛船。
此刻的安清律腦內的思緒混亂無比,他感覺自己像個被關了近千年的瘋人,凌亂的思緒像是線團一樣四處滾動。
安清律迎著朦朧的晨芒,用沙啞的聲音嘶吼著:
“我在這里......”
他用盡全力地向著整個廣闊卻不屬于他的世界嘶吼著,吼得近乎要將自己的喉嚨撕裂開來,壓抑著滿腔求生欲望的胸膛仿佛快要漲破開。
“我,還活著........”
那輛熱氣球飛船在行駛至他所處巨大枝干的位置停了了下來,從熱氣球飛船延展出一條通道,這條通道像是橋梁板建立在了這根巨大樹枝以及飛船之間,連接著兩者。
身穿著漆黑風衣,有著一頭凌亂無序黑發(fā)的青年從飛船走了下來。
他漆黑的雙瞳倒映著安清律的臉龐,臉上無處不呈現著訝異:
“喔....世界樹頂端的人型機體,真的已經找到適格者了?!?p> 他沉默了許久后,咧開了嘴角,朝著安清律伸出了手。
“歡迎加入我們,在這輛飛船上的都是擁有著全世界最稀有人格的怪物,目前我們的成員一共有七人,不過毫無疑問.....你將成為特殊的存在?!?p> 安清律眸中流光轉動著,他視線里青年的身形在黎明的朦朧光芒下恍惚晃動著。
黑發(fā)青年望著安清律,再次提了一嘴:
“順便一提,這里是現實,不是游戲,你沒有選擇直接在天空樹的最頂端輕生,這足以看出你.....”
“令人難以置信的恐怖直覺,或者是無與倫比的判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