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雷德坐到了圣瓦倫迪諾大教堂的福音社社長辦公室中，就坐在一臉慈祥的老太太社長對面。
前臺招待兼職打字員的洛塔·菲斯利小姐很快就給他們送上了咖啡，之后便站在社長吉薩婆婆的身后陪侍。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小伙子?！奔_婆婆手里端著老花鏡片，伏案整理好桌上的文書，旋即抬起頭，溫和地笑了笑：“我記得你叫雷德?！?p> “雷德·金。”雷德說：“非常感謝您的幫助，吉薩婆婆。如果不是您及時派出了搜查隊伍，那薩姆監(jiān)工肯定還是逍遙法外的狀態(tài)，是您救了我們一家?！?p> “不，是你自己拯救了自己和家人們。如果你要感謝，不妨去感謝女神大人，正因為她才有了秩序，我們只不過是維序的幫手?！奔_婆婆說著，又虔誠地禱告了一番。
雷德心底總想吐槽這個時代的信徒：不論他們做了什么什么事情，都只會感謝神靈。甚至把自己做好事的行為動機，也歸為對信仰的虔誠。
像吉薩婆婆，分明是個老好人，非要把她與人為善的行為歸結(jié)于是女神早已定下的結(jié)果。
他只好點點頭，作出一副感激的模樣。吉薩婆婆又問道：
“我見你已經(jīng)有了假肢？看起來生活有些好轉(zhuǎn)了嗎？”
“是的，弟妹散盡了家產(chǎn)為我裝了假肢，所以我和家人們決定搬去風(fēng)車村的鄉(xiāng)下，靠著經(jīng)營小農(nóng)場賺些錢糊口?！崩椎潞卣f道。
這樣也能解釋為什么他之前寄信是從風(fēng)車村寄出的。
“真理女神常護佑?！奔_婆婆在胸口劃了個圓環(huán)十字，衷心祝福道：“接下來的日子并不容易，但是鄉(xiāng)村田園的生活或許會比工廠更加輕松。”
“我想是的?！崩椎曼c點頭，“只是收入肯定不比城市中當(dāng)工人賺得多……”
“是啊，工廠，工廠就是在吞噬凡人的生命，吐出一些微薄的薪金血錢?！奔_婆婆感慨道，忽然間，她想到了什么，注視著雷德：“孩子，你會書寫和郵寄信件，可是以前上過學(xué)？”
“沒有，我自學(xué)的?！崩椎?lián)u搖頭，文字確實是他自學(xué)的，只不過是夢境中的自己學(xué)的?！拔視苏Z和法利西亞語的書面文字，之間的方言轉(zhuǎn)換我也很清楚?！?p> “這樣啊?！奔_婆婆想了想：“我剛剛問詢了洛塔小姐，你先不要驚慌，孩子，這里沒有人會傷害或者對你有歧視。你只要回答是或否便好?！?p> 雷德心里輕松起來，他的目的總算達到了。于是他點點頭，作出放松警惕的樣子：
“您請問吧?！?p> “你知道以太之血嗎？”吉薩婆婆注視著他的雙眼。
“我不知道?！崩椎卵b作迷惑地搖搖頭。
“那么，你是否相信世界上有幽靈？”吉薩婆婆繼續(xù)問道。
“我能夠看見那些幽靈，它們是真實存在的?！崩椎麓?。
“那么，你對背叛——或者說，職業(yè)者這個名字的來歷，是從何處得知的？”
雷德早就編好了對策，臉上作出迷茫的表情：“從小便從父親那里得知了，但是我未曾知曉有‘背叛者’這一稱呼。他只說我是個職業(yè)者?！?p> 吉薩婆婆露出了然的神情，她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那我是否可以認(rèn)為，你的父親，也是一位背——職業(yè)者？你從他那里得到的傳承，可有告訴過你職業(yè)的名字？”
“沒有?！崩椎抡f：“他從未告訴過我?！?p> “你可有過失眠、心血來潮，急躁不安的感覺？”
“就在這兩天有過?！?p> 吉薩婆婆指了指脖子：“那么關(guān)于這個圓環(huán)，你是從何處得到的呢？”
雷德并不驚訝對方看出來他作的那點偽裝，老老實實地說道：“是我父親留給我的，說帶上這東西，就能讓我免于失眠和噩夢。”
吉薩婆婆了然，她大概已經(jīng)在心底勾勒出來雷德的身世：父親身為低位職業(yè)者，早早染病衰亡，只留下來了一個僥幸繼承了以太之血的職業(yè)者資質(zhì)的兒子，但是并未留下來相應(yīng)的知識，只有一枚秩序之環(huán)作為對抗失控的工具。
這種情況并不罕見，大多數(shù)加入福音社的背叛者，都是這樣的出身。
想到這里，她看向雷德的眼神更多了幾分憐憫，一些細節(jié)上的問題也沒必要繼續(xù)追問。
“孩子，我想，我要先告訴你一個事實。”
吉薩婆婆說：
“你是個有超凡資質(zhì)的人，也就是‘職業(yè)者’，或者現(xiàn)在我們稱為‘背叛者’的群體中的一員。這意味你可以擁有超越常理的力量，這是饋贈，也是一種詛咒，因為這并非神給予人間的能力，如果不加以正確的引導(dǎo)，迎接你的只有發(fā)瘋和毀滅?！?p> 雷德恰到好處地露出驚恐的神色，他怯生生的不敢說話，這樣才符合13歲的孩子形象。
吉薩婆婆見他這樣緊張，立刻又安撫道：“你不必驚慌，福音社作為女神在人間傳播福音的組織，每年都會接收你這樣的孩子，引領(lǐng)你們走向征途，我們會教導(dǎo)你們正確使用超凡力量，更好地維護人間的秩序?！?p> “我該怎么做？”雷德小聲道，眼神中透著希冀和驚慌。
“你不必害怕?！奔_婆婆溫和地說道：“我希望你能夠加入福音社，接受我們對你的教導(dǎo)，正確掌握背叛者的力量，同時你頸上的‘秩序之環(huán)’也是女神所賜予你們的救贖道具，可以有效地降低失控的風(fēng)險。”
“可是，我還有家人要養(yǎng)活……”雷德面露羞赧，他沒有直接拒絕，就是為了引出這個話題。
“女神說：‘所謂公平，便是各司其職，所謂正義，就是勞有所得。’你可以把這件事情也當(dāng)做是一項工作，我們會給予你合適的報酬和補助。”吉薩婆婆笑了笑：“每周12迪倫，加上你是未成年人，我還可以為你爭取每個月3迪倫的補助，這樣你一個月就有兩磅十一迪倫的薪水?！?p> 一個月兩磅十一迪倫，一年就是三十磅十二迪倫，雷德算了算，這個收入快接近一個工人的兩倍，低于正式牧師，對于一個孩子來說算得上很優(yōu)渥了。
雷德立刻露出激動的表情，他滿臉的難以置信，為了配合窮小子的人設(shè)，他立刻站了起來，就要鞠一個躬表達感謝，被吉薩婆婆趕緊制止住：
“這不是什么大事，孩子，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福音社雖然會為背叛者提供幫助和庇護，但是女神說過：‘不勞而獲與勞而不得，乃是同等罪數(shù)’，你就當(dāng)做這也是一份工作，其中也有很多的風(fēng)險。和工廠的車床一樣?！?p> “這已經(jīng)足夠了！”雷德揉了揉眼眶，雙眼通紅又濕潤起來，他帶著點顫音，說道：“吉薩婆婆，您當(dāng)真是個好心人。您對我的幫助已經(jīng)足夠多了，我還能有什么理由拒絕呢？請讓我在這里工作吧，我會認(rèn)真干活勞動回報您的。”
“正因為如此，你才要更加冷靜下來思考。”吉薩婆婆嚴(yán)肅起來：“任何工作都是有風(fēng)險的，雷德，你還有兩個弟弟妹妹對吧？我想這件事情應(yīng)該你好好和家人商量一番，再做決定，這樣不論是工作上，還是在家庭那邊，才能放心處理?！?p> “您說的是，是我疏忽了?！崩椎铝⒖套龀龌腥坏纳裆?，認(rèn)真地說道：“我會很快帶給您消息的。但是，我不想把職業(yè)者……背叛者相關(guān)的事情告訴家人們……畢竟如果他們知道這條道路的危險性……”
“你真是個細心的孩子，我完全理解這點。”吉薩婆婆笑著從一旁抽屜里取出來一封介紹信：“福音社這里也不是我們常用的辦公地點，如果你家里有人好奇工作的內(nèi)容和地方，并且想要在以后前來探望，不妨來這邊。”
“謝謝?！崩椎陆舆^介紹信，只見落款的地址寫著：薔薇堡律師事務(wù)所。
“呃……”
雷德扯了扯嘴角，抬起頭：
“律師事務(wù)所？”
“只是偽裝的殼子而已，這樣一來也方便開發(fā)票?！甭逅〗阈呛堑卣f道：“當(dāng)然一般來說我們都會給新人開一個律師助理的崗位，如果你以后打算考律師，我們也會給你開實習(xí)證明的?！?p> “原來如此?！?p> 雷德點點頭，心底卻忍不住腹誹起來：
【我現(xiàn)在真好奇，海納斯市的律師到底有幾個是職業(y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