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他又被這個問題困擾著,主人推開雞舍的門,走了進(jìn)來,示意一沖天出來,一沖天知道,又要去參加斗雞比賽了,在他往門口走去的時候,小伙伴們都看著他,眼神里充滿著擔(dān)心。
“一沖天,這是要去干嘛?”
“一沖天,你還會回來嗎?”
雞舍里傳來小伙伴們關(guān)切的問候。
“沒事的,”一沖天說道,“我出去一會就回來?!?p> 他跟著主人,走出雞舍,主人將可口的蟲子倒在一沖天面前,“你還是出來吧,外面的世界多好,吃的也比里面好,住的也比里面好。”主人說道。
一沖天看了看地上的蟲子,并沒有吃,也沒有理主人的話,只說了兩個字:“走吧”,便爬上了車子。車子行駛在道路上,一沖天看著窗外,秋天已經(jīng)接近尾聲,外面草木皆枯,透著一絲晚秋的凄涼,這是一條多么熟悉的路,從第一次被主人帶出來去參加斗雞比賽,到今天,他見證了這條路的風(fēng)景從枝繁葉茂,鳥語花香變成了枯枝蕭條,冷風(fēng)瀟瀟。他瞥了一眼森林方向,那里的樹木也大多落盡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群樹連綿,仿佛一幅巨大的線條畫。
想著自己也會如這草木一樣,慢慢變老,一沖天不禁悲從中來,他倒不是擔(dān)心自己的老去,他忽然想到這樣的問題——“假如自己老到不能再參加斗雞比賽了,主人會怎樣對他?會怎樣對雞舍里的小伙伴們?”
比賽結(jié)束,一沖天回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了,他回到雞舍里,小伙伴們并沒有像之前一樣蜂擁過來,都站在原地看著他,一沖天發(fā)現(xiàn)小伙伴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眼神里有疑惑,有戒備,大家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一沖天。
“怎么了?”一沖天問道。
大伙都沒吭聲,哆嗦走了過來:“一沖天,你出去干什么了?”
“這……”一沖天遲疑住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你是要一直瞞著嗎?”傻不拉也走了過來,“瞞得了和尚,瞞不了廟啊?!彼f完思考了一下,又說道,“呃……瞞的了初一,瞞不了十五啊?!闭f完感覺好像還是不對,歪著頭想半天又說道,“呃……你瞞天過?!!馈R膊淮饝?yīng)啊。”
一沖天不想糾正他用詞的錯誤,他覺得傻不拉說得對,一直瞞下去也不是個事,遲早是要瞞不住的,不過小伙伴們突然都這樣對他,他也覺得挺奇怪的。
“我……”他沉吟半晌說道,“對不起大家,有件事情我一直沒告訴大家,我……我……”
他吞吞吐吐了半天,猶豫不決,半晌,終于鼓起勇氣,看著大家說道:“我對不起大家,在外面的這段時間里,我跟著主人出去參加斗雞比賽,我跟同類廝殺打架,來給主人掙錢?!?p> 小伙伴中傳出來一片驚奇的“哦”聲,一只雞叫道:“原來黑狗蛋說的是真的?!?p> “黑狗蛋?”一沖天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是黑狗蛋搗的鬼,他乘自己跟主人出去,把他參加斗雞比賽的事情都告訴小伙伴們了。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不對,黑狗蛋不可能敢私自做決定的,一定是主人讓他這么做的,可是主人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一沖天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主人一定是想孤立一沖天,讓小伙伴們跟他反目,這樣一沖天就可以還搬出去,死心塌地的幫他打比賽了。但是主人顯然并不知道一沖天聽到了他跟鄰居的對話,一沖天對他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信任,現(xiàn)在給他打比賽,也是在拖延時間,在尋找逃離雞舍的方法。
“你不是向來反對同類相殘的嗎?為什么要這樣做?”人群里傳來質(zhì)問的聲音。
“我也是無奈……”一沖天說道。
“無奈?有什么無奈的,”一沖天的話被打斷,他心亂如麻,已經(jīng)分不清是誰在質(zhì)問他,這些質(zhì)問猶如一粒粒石子,“咚咚咚”的砸在他的心上,砸的他的心隱隱作痛。
“你不去斗雞,難道還有人強(qiáng)迫你不成?!?p> “我也不想那樣,可是主人把我?guī)У侥抢铮切╇u都瘋了一樣,我勸他們,他們都不聽,一個勁攻擊我?!币粵_天辯解道。
“怎么可能呢?人家怎么可能攻擊你?跟你又無冤無仇?!?p> “難道你每次都是被動的?每次都是人家在攻擊你?”
“黑狗蛋說你給主人贏了好多比賽,你怎么可以殘害同類,來取悅殘忍的人類?!?p> 一沖天無力辯解,他感覺此刻好無助,好孤獨(dú),張開嘴,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那些平時親密無間的伙伴們,此刻站在道德至高點(diǎn),對他進(jìn)行著無情的批判。
“你們都閉嘴,”哆嗦突然大吼一聲,“你們就不能給一沖天個解釋的機(jī)會嗎?”
“就是,”傻不拉也說道,“一個個叨叨叨?!?p> “你別說刀,”哆嗦說道,“我害怕。”
“一個個嘰嘰嘰喳喳喳的,黑狗蛋說什么你們就信什么,”傻不拉說道,“黑狗蛋是什么,他是主人的走狗,他的話,你們也信,我一傻子都知道不能信。你們一個個傻嗎?”
“可他自己剛剛已經(jīng)承認(rèn)了斗雞的事情啊,還有什么好解釋的,反正他說什么又沒有人看到?!比巳豪镉钟腥苏f道。
“我有看到。”天空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大家都抬頭看去,只見烏鴉正站在那棵大樹上。
“我有看到,”烏鴉又說了一遍,清了清嗓子,說道,“哎呀,天真冷,不會要刮大風(fēng)吧?”
話音剛落,所有的雞都條件反射,奔向屋子里,烏鴉也往屋子里飛去,一陣狂風(fēng)卷著沙土呼啦啦的砸在他們身上。
“哎呀,我自己都服了我自己這烏鴉嘴了!”烏鴉邊飛邊自言自語道。
一陣慌亂過后,所有人都進(jìn)到了屋子里面,小伙伴們都不吭聲,靜靜的看著烏鴉。
烏鴉看著大家尷尬的說道:“不好意思,我剛剛就是隨口一說,這天本來就是要刮大風(fēng)的,就是湊巧了,哪有說句話就能應(yīng)驗(yàn)的,都是巧合是不是,你說我現(xiàn)在要是說這屋子……”
“你閉嘴!”小伙伴們異口同聲叫道。
烏鴉趕緊閉住嘴巴不說話,萬一這屋子真被他說塌了,連個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都沒了。
“說吧,你看到了什么?”有人問烏鴉道。
“一沖天在外面的這些日子,所發(fā)生的一切我都看到了。”烏鴉說道。
“那你為什么一直不告訴我們?”
“因?yàn)檫@是你們的家事啊,我可不好多嘴,而且,我一直都相信一沖天?!?p> “相信有什么用,你就說你看到了什么?!?p> “你們知道一沖天為什么答應(yīng)主人去參加斗雞比賽嗎?”烏鴉問道。
“為什么呢?”人群里有人問道。
“因?yàn)橹魅舜饝?yīng)了他,如果一沖天幫他贏得更多的比賽,他就不會動你們,”烏鴉說道,“等贏到足夠的比賽了,他就會把你們都放了?!?p> “不提這個了,”一沖天沮喪的對烏鴉說道,“他都是騙我的?!?p> 小伙伴們都陷入了沉思,看著一沖天,一沖天從他們的眼神里能看出來,好多小伙伴還是對他存著戒備之心的。
“可是黑小乙還是死了?。 彪u群里不知道誰嘟噥了一句。
“你們聽不懂話嗎?黑小乙的死一沖天開始根本不知道,剛剛一沖天也說了,主人騙了他?!睘貘f有點(diǎn)生氣的說道,“他去參加斗雞比賽我都看到了,他一直勸對方不要自相殘殺,但是對方都不聽啊。也許一沖天有不對的地方,但是他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你們啊,不然他完全可以在外面享福,還要跑回來干嘛?”
“我們相信你,一沖天?!倍哙抡f道。
“我也相信你。”傻不拉也說道。
“我們都相信你?!焙枚嘈』锇楫惪谕暤恼f道,但一沖天也看到了有些小伙伴低著頭默不吭聲,有些小伙伴仍然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他知道,想讓所有人都信任他已經(jīng)不可能了。
“感謝你們還相信我,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一沖天說道,“我也不想為我過去的行為去辯解。我一直愚蠢的以為我那樣做,主人就會把我們都放了。主人騙了我。但是……”他頓了頓,掃視了一下小伙伴們,“為了不讓主人起疑心,在接下來的日子,我還會跟主人去打比賽,我會尋找機(jī)會帶你們出去。逃離這個地方,相信我的人,就請跟我一起努力,不相信我的人,我也不怪你們?!?p> 一沖天說完這些話,感覺輕松了許多,心里也沒那么堵的慌了,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糾結(jié)過往只能浪費(fèi)時間,無論過去如何,都不用再去管他,一心向前,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就是想辦法帶領(lǐng)大家逃離這個地方。不要讓任何事情分心。他看了一眼門外,門外風(fēng)停了,他徑自向門外走去,來到尼龍網(wǎng)邊,看著遠(yuǎn)方的大森林。
“我一定會成功到達(dá)的!”他在心里默念到。余光瞥到不遠(yuǎn)處,一個人,頭上戴著黃棉帽,身上穿著不知道什么動物皮毛做成的背心,肩上背著袋子,手里拿著長矛,跟主人站在一起,不時的對周邊的草垛指指點(diǎn)點(diǎn),嘴里不知道在說些什么,主人不時的點(diǎn)一下頭。
一沖天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但他感覺到肯定沒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