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滕云聽到一個喑啞而尖刻的嗓音。
“這是第五任?你們兩個可不許糊弄我,小心我打你們的屁屁!”
“你再對我說這種沒羞沒臊,為老不尊的下流話,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這應(yīng)該是那位師姐,動不動就撕爛別人的嘴?!?p> 意識和理智漸漸回歸,擅長邏輯思辨和推理的滕云通過語氣和言語輕松辨別出夜闌姝。
“哎呀呀,我可是你的師父,你竟然罵我‘沒羞沒臊,為老不尊’,看我不打你的屁……嘴!”
“噗—噗—噗——,哈哈,哈哈,師姐,哈哈,老頭子說你的嘴是……哈哈,哈哈……”
“閉嘴(閉嘴)!”
滕云聽到老人和夜闌姝同時呵斥忍不住哈哈大笑的人?!八悄膫€師兄?扛著我躲避翼龍的師兄,還是偷看師姐洗澡的師兄?他好像叫力融?!?p> “你少挑撥離間,待會再跟你算賬!”
“沒錯!我警告你們多少次了,要恭敬地稱呼我‘師父’,你還叫我‘老頭子’!我今天非給你點顏色看看!”
“給我點顏色看看?切——,你打得過我嗎?張口就來,滿嘴放炮,不自量力!”
師父揚言打女徒弟的屁股,女徒弟罵師父“下流”,男徒弟羞辱師父打不過自己……
滕云懵了,不是有點懵,而是全身每個細(xì)胞和每條神經(jīng)都懵了!
“我要跟這幾個不同尋常的人生活?”想到這里,他發(fā)出一聲絕望至極的嘆息。
“小師弟又活了!”
“什么叫‘又活了’?他本來就沒死,只是被某個蠢貨像丟廢物似的丟到地上,陷入昏厥而已。”
“等等,你們說這個瘦得像野猴子的家伙是你們的小師弟第五任?當(dāng)真逼我發(fā)火是吧?好,我不打的你們滿地找牙,我叫你們師父!”
滕云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好像有人在挽袖子。接著,兩聲不以為意的嘲諷傳進他的耳中。
“老頭,別說這些不能落地的廢話了。既然你不相信我們的話,你自己問他好嘍?!?p> 滕云的屁股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一腳,吃不住痛,尖叫出聲。接著,他睜開眼睛,條件反射似的縮了縮身子。
一張臉。
一張難以描述的臉。
一張令滕云心臟撲通撲通亂跳,喘不上氣來的臉。
皮膚呈灰白色,布滿深深的皺紋,錯落有致,間隔相仿,恍如老牛犁過的田地,又如被人用刀子刻上似的。
尖尖的下巴上綴著纏繞在一起的枯黃胡須,在底端的四分之一處用一根艷如鮮血的紅繩子系住。
嘴唇的左右兩邊是油光锃亮的八字黑色胡須,末端向上彎曲,看上去不倫不類,很是滑稽。
眼睛。
乍一看,這雙眼睛和大多數(shù)老年人的眼睛沒什么兩樣?;鞚岬难壑榉褐S色,黑色的瞳孔好像罩著一層薄膜。
但真正讓滕云瑟縮的卻是這雙眼睛。準(zhǔn)確地講,是眼眸中掠過的一抹光華,一抹冰冷而深邃,仿佛能夠?qū)⑺赐傅墓馊A。
野草般的頭發(fā)遮住光線,在滕云的臉上撒下斑駁的陰影。
也在滕云的心里撒下?lián)]之不去的陰霾。
滕云情不自禁地吞咽一口唾沫,緊緊抿著雙唇,臉色慘白如清冷月光下的冬雪。
“你是第五任?”老人咧嘴而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和黑牙。以及,幾個黑窟窿。
“我……咳咳咳——”滕云張開嘴巴,卻嗅到一股濃郁的陳腐臭氣,不僅把到嘴邊的話逼回胸腔,還讓他猛烈地咳嗽起來。
“嘻嘻,嘻嘻,讓你刷牙,你不聽,讓你漱口,你也不聽。這下好了,小師弟沒被自己的臭屁熏死,差點被師父的口臭熏死。”
“方才有個人說我沒羞沒臊,這才沒多大會兒的工夫,自己卻張口一個‘屁’,閉口一個‘屁’。我老了,記性不太好,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個人是誰,夜闌姝?”
“老頭子,師姐,你們兩個能不能別說那個字了?難道你們覺得還不夠臭嗎?”
力融捏著鼻子,伸出右手在嘴邊扇來扇去。
“嘔——,你不說,我竟然沒察覺到第五任這么臭!”
老人彎曲食指,在滕云的右邊臉上刮了一下,食指上多了一層足有一寸厚的黃白色脂肪。他細(xì)細(xì)打量,然后將手指湊到鼻子底下。
“嘔—嘔—,果真我的口臭還臭,難怪能熏死翊龍!那誰……你們倆誰帶他去洗個澡?”
“愛誰去誰去,反正我不去!”夜闌姝跳到一旁,歪過腦袋,揚起豐潤飽滿的下巴。
“你們知道的,我有潔癖,打死也不會做這種事的,嘿嘿?!绷θ谔ь^望天,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
“難道讓我這個老人家去嗎?!”
老人驟然提高嗓門,聲音有如撕裂的雷鳴。夜闌姝和力融不由得同時打了個寒噤。
“那什么,大師兄晚上回來,我要去給他暖床,不,鋪床。”
未等老人和力融反應(yīng)過來,夜闌姝輕盈地溜出房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哼,每次都是這個借口!”力融沖著空蕩蕩的門口翻個了白眼,轉(zhuǎn)頭遇上老人瞇起來的眼睛?!澳悴灰眠@……這種眼神看著我,我……我可不怕你!”
“真不怕?”瞳孔收縮,老人的眼睛瞇成一條縫。
力融梗起脖子,但臉上的畏怯卻清晰可見。“你打不過我,我為什么怕……怕你?”
“沒錯,你說得一點都沒錯。”老人咧開嘴巴,露出干巴巴的笑容,胡子微微顫動,好像扭動腰肢的女鬼。“不過,怕不怕與打得過或者打不過有什么必然關(guān)系嗎?”
力融蹙起眉頭,若有所思。
“我回來了……”山謖大口喘著粗氣走進來,龐大的翊龍被他隨便丟在院子里。“夜闌姝,力融,你們這兩個……咦,師姐呢?”
他意識到氣氛不正常,左右張望,沒有發(fā)現(xiàn)夜闌姝,卻看到滕云瞪著眼睛,表情呆滯,仿佛被惡鬼勾去魂魄。
“呃,我去換身衣服,你們繼續(xù)……繼續(xù)?!彼D(zhuǎn)身欲走。
“站??!”身形一晃,力融已站在師弟身旁,右手搭在他的左肩上。“老頭子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對你說,只準(zhǔn)你一個人聽,我和師姐連資格都沒有?!?p> 說完,他手上微微發(fā)力,像離弦之箭似的躥了出去。
“只準(zhǔn)我一個人聽?”山謖搔了搔頭發(fā),低頭沉思。“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天上掉餡餅,正好落進我嘴里了?”
“呔,”他抬頭撞上老人的眼睛,壯膽似的大喝一聲,向后跳了一步?!澳恪銥楹芜@般盯著我?”
老人干癟的嘴唇蠕動,山謖的眼珠越瞪越大。最后,他爆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
“此仇綿綿無絕期!力融,你給我等著!”
浮云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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