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就是個賣餅的，哪有什么故事
兩名侍衛(wèi)雙手提得滿滿的，時懷山忙把提著五十個肉餅的繩子轉(zhuǎn)到背上，空出一只手幫忙提了一只烤鴨。
“不錯，懂事?！币幻绦l(wèi)隨口稱贊道。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能為官大人效力，是小的的榮幸。”時懷山連連賠笑道。
侍衛(wèi)隨手抄了一張路邊攤的折疊桌子，不顧路邊攤老板的眼神，道：“差不多了，咱們回吧?！?p> 時懷山提著烤鴨，背著肉餅，跟在他們身后離開。
五十個肉餅可不是輕飄飄的重量，僅靠兩條麻繩拴著，麻繩壓得肉又疼又癢，皮膚已經(jīng)被磨破了。
哪怕因為身體原因長期被寄養(yǎng)在外，時懷山也沒吃過這種苦，然而好不容易攢夠錢開了個店鋪，不就是為了能找到機會復(fù)仇嗎？
道路越走越熟悉，如夢里無數(shù)次歸家一般，時懷山忘記了背上的疼痛，忘記了不合腳的鞋子的不適，忘記了身體的寒冷，一步步跟著侍衛(wèi)走回時府。
仰頭望著這座偌大的府邸，曾經(jīng)金碧輝煌，賓客盈門，車如流水馬如龍，如今只剩下凄清冷落的空寂門庭。
“怎么，沒見過大官府邸，竟然看傻了？”侍衛(wèi)打趣道。
“是、是?！睍r懷山忙低下頭，掩藏住眼中淚意，道，“小的是新進京的，以前哪里看過如此大的府邸呢。”
“哈哈哈，那待會兒就好好看看吧！小子，告訴你，進了京城可別像土包子一樣，看什么都覺得厲害。這府邸的主人啊，已經(jīng)被……”
侍衛(wèi)做了個咔嚓的手勢，滿意地看到老板嚇得后退了一步。
“好了好了，讓他去給那幫人送東西吃吧。對了，讓他從里面搬四個凳子出來?！?p> 等待的兩個侍衛(wèi)已經(jīng)凍得不行了，迫不及待要喝酒吃肉，打斷了侍衛(wèi)嚇唬老板的行為，如此催促道。
“你去吧，記著，從窗戶里扔進去便可，不許開門，否則要是跑了人，呵呵……”
時懷山鞠躬到頭都要貼著膝蓋了，道：“官大人放心?！?p> “去吧。”侍衛(wèi)打開時府的門，等時懷山進去，又從門外鎖上。
終于踏入熟悉的地方，卻不是想象過許多次的那般榮耀與熱鬧。
一個人都沒有。
唯有郁郁蔥蔥的植物，將近兩年時間缺乏修剪，被冰雪打過也仍然張牙舞爪，竟然成了唯一的生機。
時懷山環(huán)顧四周，想起小時候那個算命先生的預(yù)言。
他說自己體弱，與時府相克，需要在外頭養(yǎng)到十八歲才能回京，屆時會成為時家出過最大的官。
全都是放屁。
十六歲時他接到時家被抄家的噩耗，趕過來時府邸已經(jīng)被人搬空了，拼了命想進去看看，卻被官兵推搡倒地。
“時家乃朝廷重犯，閑雜人等，不許靠近！”
時懷山很想大聲說出自己的身份，他是時家先夫人留下的唯一嫡子，讓這些人把自己也關(guān)進大牢。
可是理智告訴他，他不能。
忍著心痛離開，渾渾噩噩了一個月，銀兩被小偷偷光了，只剩下一小錠銀子，在京城什么都買不來。
那個月時懷山過得像乞丐，隨意找個地方就睡，吃食全靠他人施舍，什么東西都吃過。
某日在接過心善的人遞來的肉餅時，那人隨口提到，這種肉餅賣得很好，希望他吃了有力氣干活，年紀(jì)輕輕哪有出來要飯的道理。
時懷山想起自己還未離開時府時，曾經(jīng)愛吃母親做的一種肉餅，但母親逝世后，那種肉餅就失傳了。
只有總是跑進廚房等吃的自己，還記得大部分材料。
為什么不賣肉餅?zāi)?？只要攢夠錢，考取功名也好，請殺手也好，總有一條路能給時家報仇。
算命先生不是說過嗎？他十八歲會當(dāng)大官。
幸而算命先生說過自己與時府相克，時府便給他準(zhǔn)備了另外的身份。
那身份經(jīng)過十幾年，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隨意抓他身邊的人去問，只會得到他就是吳懷山的結(jié)果，因為本來就是真的。
時懷山用最后的銀子洗了個澡，換了身結(jié)實衣裳，買了個小攤，走家串巷地賣肉餅。
算命先生的預(yù)言支撐著他，實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便想想慘死的家人在天之靈還等著他出人頭地，為親人報仇。
時懷山堅持了兩年，終于在一個月前湊夠了租三個月店鋪的銀錢，京城的店鋪租金太貴了。
幸運的是，第一個月賺了不少，只要再努努力，就能……
就能什么呢？就能買下店鋪繼續(xù)賣肉餅？
時懷山自嘲地笑了。
折騰兩年，他已經(jīng)不相信算命先生的話了，因為今年他就十八歲了。
沒有功名，沒有錢財，有的只是肉餅店。什么大官？賣肉餅的大官？
越朝建筑走近，時懷山越清楚地聽到咒罵聲，這次不只是書生，大多數(shù)人都在罵。
什么“說是來吃香喝辣，連個火盆都不給小爺，水都沒有一滴，是想置我于死地嗎？”
什么“死閹人放我出去，我要上茅廁！”
……
其中罵得最厲害的是面前這間，里面似乎是個書生，引經(jīng)據(jù)典罵了閹人祖宗八代，最后道：“待我李懷山當(dāng)了大官，絕不放過你！”
時懷山無語，要是被人聽到，你哪還有當(dāng)大官的機會，不把你打死就算好了。
不過，聽了這么久，他們說的“閹人”和“面首”是？
時懷山首先找到窗戶，發(fā)現(xiàn)上面被封條封住了，但是沒有關(guān)系，反正到處都是窟窿。
他取了個肉餅扔進自稱“李懷山”的人所在的房間內(nèi)，里面?zhèn)鱽硪巫拥沟氐穆曇簦S后可能是聞到香味，不多時傳來狼吞虎咽的聲響。
“嗝……你這閹人，別以為一點吃食就能收買小生。若不是這條命還要留著報效國家，就是你給我山珍海味，小生寧可餓死，從這里跳下去，也絕不會吃一口！”
時懷山：“……”沒想到他如此有氣節(jié)。
里面的人頓了頓，又問道：“肉餅還有嗎？”
時懷山?jīng)]好氣地道：“沒了，每人一個！”
李懷山聽到是個少年的聲音，詫異道：“你不是閹人，也不是侍衛(wèi)？”
“我是個賣餅的，侍衛(wèi)從我這里訂的餅，讓我進來給你們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