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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司守

第十章 雞鳴

朔方司守 那只香菇 10044 2022-02-10 19:24:56

  (一)

  “諸葛岐,你是死了么?!”是敖汭磨牙一般讓人難受的聲音。

  “敖汭?!”諸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這個楓葉世界,即自己的心海世界。

  “諸葛岐,你快要死了,你看你的手是不是越來越透明了。”敖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些許幸災樂禍。

  諸葛岐抬起雙手,果然能透過雙手看到地面的青石板,他再看腳和腿也是一樣,都帶著淡淡的光暈,似乎都在一點點消散。

  “你再看看這個世界,是不是也開始變得透明?!卑經I在玉石里的聲音越發(fā)的得意與嘲弄。

  諸葛岐再抬頭看遠處的楓葉山谷,只見原本無邊無際的楓葉山谷現(xiàn)在已經只剩了眼前的一兩山崗,再遠處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一幅畫被抹掉了大部分的內容,只余了人物腳下的山石小徑,顯得無比的凄涼。

  “等這個心海世界完全消失時,你現(xiàn)實世界里的人就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死透了……不過,如果你……”敖汭的聲音透著絲絲蠱惑。

  “沒有如果!”諸葛岐不待他說完話就斷然否決。

  “怎么,你不想活下去么?外面還有你的父親和小妹,你要他們哭著將你的牌位放在后院的祠堂里面么?”

  “……”諸葛岐喉頭哽塞,一串串透明的淚珠從他眼中滴滴答答落下,穿過他的手掌落到地面的青石板上,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諸葛岐,怎么樣?我并不會占用你的肉體很久,我只需要找到一個叫做阿難陀的人,然后殺了他就可以了,之后我保證不再出現(xiàn)。”

  用雙手捂著臉的諸葛岐沉默不語,半晌之后他以一種決然且剛毅的語調說道:“敖汭,你想也甭想!”他放下雙手,面向封住敖汭的玉石,神色堅定毫無動搖之色。

  “呵呵,小鬼!你死了,我卻不會死,到時我就殺了你的父親、你的小妹、云煙織、龍桂、杜之泰……”敖汭的聲音并沒有繼續(xù)下去,因為玉石也開始變的透明最后消散,他的話也就杳杳無聲了。

  與此同時,諸葛岐的身體也開始變得透明,他知道這是他意識的具象化世界,如今楓葉世界已經如此脆弱透明,那么現(xiàn)實中的他肯定已經趨近死亡了,說不準已經死亡了。

  實際上意識的消散比諸葛岐想象的要慢很多,直至楓葉世界消散的只剩下了那座八角亭,被抹掉的內容的畫作終于只剩下了人物,在整幅雪白的畫紙上孤零零的八角亭顯得尤為寂寥。

  忽然,一曲柔和的琵琶音在空曠的世界里開始慢慢飄揚,絲絲縷縷如泣如訴,同時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飄來,輕輕柔柔地鉆進諸葛岐的鼻孔里。

  “這是哪里來的琵琶聲?是云煙織么?她為什么會在這里?”諸葛岐腦中涌現(xiàn)出各種疑問,然而他已經來不及思考,柔和的琵琶聲和淡淡的桂花香組成了一種奇異的催眠效果,諸葛岐的眼皮開始發(fā)澀且沉重,最后失去意識。

  經歷了漫長的黑暗后,意識沉睡了許久的諸葛岐才緩緩醒來,進入他眼簾的是四張滿臉欣喜的臉:云煙織、杜之泰、龍桂和諸葛青。

  諸葛青哇的一聲撲了上去,在諸葛岐的胸口上哭得稀里嘩啦:“岐哥!岐哥!我以為你死啦!”

  諸葛岐剛剛蘇醒,身體還十分虛弱,被諸葛青這一撲又差點吐出血來,若不是他的血本來就快流干了,這一口血非吐諸葛青一臉不可。

  沒多久,趴在諸葛岐身上嚎啕大哭的諸葛青就被人拎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八字須充滿戲謔的臉龐:“哎呀呀,諸葛少東家,這一覺黃粱美夢可還順心?”

  諸葛岐剛才被自家妹子又壓又勒了好一陣子,現(xiàn)在正一陣陣劇烈地咳嗦,正在咳嗦的難受時,他忽然感覺到有只手在他的后背上溫柔的撫摸順氣,同時伴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縈繞在鼻端,這股淡淡的桂花香他很熟悉,這就是他在即將消失的心海世界里最后聞到的那股桂花香,那股安撫了他靈魂的桂花香。

  諸葛岐豁然轉身,與那桂花香的主人面對面四目相視,是那張柳眉邊帶著小痣的臉龐,是那個會彈琵琶的黃衫少女,是云煙織。

  就在這時,一張八字須滿是戲謔的臉孔忽然插進二人中間,面向諸葛岐:“哎呀呀,諸葛少東家,你這回傷得可不輕呢,前回也是我救的,咱們二一添作五,算我五萬萬兩黃金如何?”

  諸葛岐雙眼猛然間睜圓,尚未來得及說話,諸葛青的聲音從后面鉆了出來:“袁先生你總在我們諸葛酒店騙吃騙喝,二一添做十,您欠我們十萬萬兩黃金,減去岐哥的診金,您還得還我們五萬萬兩黃金?!甭曇糁赡矍宕?,一連串下來像是踩在雞蛋殼上一樣干脆,頗有乃父之風。

  八字須的袁博庵老臉一紅:“哎呀呀,那都是諸葛靖老匹夫欠我的?!?p>  諸葛青在他背后做了個鬼臉:“呸!”

  袁博庵也回頭沖她做了個鬼臉:“呸!”

  諸葛青開始向袁博庵吐口水,袁博庵亦以口水回敬。

  諸葛岐、云煙織、龍桂、杜之泰面面相覷,都有些呆愣。

  不知過了多久,袁博庵才從口水戰(zhàn)中脫離出來,好整以暇地坐回諸葛岐跟前:“諸葛少東家,實際上你已經死了?!彼抗庥纳睿裆嵵?。

  諸葛岐問道:“袁先生此言何意?”

  袁博庵道:“你可知道人間界的凡人與真夜宮的靈魂的根本區(qū)別在哪里么?是命線,他在凡人的后腦之下,拖曳腦后長達丈余。”

  諸葛岐聞言點頭道:“這個我能看見,幼兒和老人的只有尺許,而健壯的青年會有一丈甚至兩丈長短,而且每個人的顏色不同?!边@些事他自小便知,因為他的眼睛能看見尋常凡人看不見的東西,比如鬼魂。

  袁博庵折扇微搖:“善!那接下來就好說了。凡人一旦死去,這條命線就會消散無形,一直以來,真夜宮的人都以為這條命線僅僅是作為凡人是否存活的證據,并沒有人去了解過,為什么只有人間界的凡人有這樣的特征,而真夜宮的靈魂和鬼蜮方的鬼物都沒有這樣的命線?!?p>  講到此處,袁博庵有所停頓,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過窗戶望向了遠方,他人也沉默了半晌后才繼續(xù)說道:“直至有一人研究發(fā)現(xiàn),其實命線是連同人間界凡人、真夜宮靈魂、鬼蜮方鬼物的重要紐帶,這條紐帶使得三者可以互相轉化,而轉化的條件即是在命線即將消失的剎那進行有目的的引導訓練。如此可令人間界的凡人瞬間成為丘鬼以上的鬼物、魂力覺醒的靈魂。若引導得當,會得到一支龐大且恐怖的軍隊?!?p>  “而做這樣實驗的人,因為涉及到了人體和靈魂的實驗禁忌被懲罰、驅逐出了真夜宮,終生不得進入真夜宮!”袁博庵說到此處時,眼神低垂,聲音落寞。

  (二)

  諸葛岐等幾人都默默地聽著,只有諸葛岐知道他曾經是真夜宮的司守部長,諸葛岐隱約能猜到袁博庵其實是在說自己。其余三人只覺袁博庵來歷神秘,又精通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還兩次救了諸葛岐,讓他們三個諸葛岐的朋友都覺得此人莫測高深。

  袁博庵半晌沒有言語,似乎在垂眉沉思,又似乎在苦惱往事。

  又過了半晌,袁博庵還是老僧入定沒有繼續(xù)講下去的意思,眾人皆以為他仍舊在沉湎往事,都不忍心打擾,只有一個清脆的童音在后面高聲喊道:“他睡著了!你們瞧他鼻涕泡都出來了!”是諸葛青的聲音,也只有她能從下而上看見袁博庵低垂的臉正在發(fā)生什么。

  諸葛岐試探著撩起袁博庵垂下的發(fā)絲,果然瞧見垂首閉目的袁博庵鼻子下面有個鼻涕泡正隨著他的呼吸時而變大時而變小,忽然‘啪’一聲鼻涕泡破了,袁博庵也自瞌睡中驚醒:“??!說到哪里了?”

  諸葛岐等人為之絕倒。

  袁博庵拿衣袖擦了擦鼻子,又繼續(xù)以一種嚴肅的聲音繼續(xù)說道:“諸葛,剛才說你已經死了是因為你的命線沒了!是徹徹底底地死透了!”他的語氣低沉慎重,所說之話內容亦極為驚悚,但是諸葛岐四人卻怎么也嚴肅不起來,因為這位袁先生太不正經了,他如此聳人聽聞地講述,后面肯定還有半截話沒說。

  袁博庵環(huán)視了一眼在座的幾位少年人,發(fā)現(xiàn)這四個少年人臉上都沒有驚駭之色,不由得好一陣失望,他垮了下肩膀,興致缺缺地繼續(xù)說道:“方才說過,命線沒了之后,人其實可以不死的,但是需要轉化為鬼物,再不然就轉換為覺醒的真夜宮人。如果轉化為鬼物,可立時轉化為釋鬼,釋鬼的能力不在典籍中記載,但是實力強大是肯定的,起碼能和殺你的穆輕塵不相上下;如果轉化為真夜宮人,便能持有自己特有的魂劍,而不是你那把半吊子的青銅劍,能達到什么樣的水平,我也不知道,或許還是現(xiàn)在的水平,或許能有質的提升,但短時間內你肯定打不過穆輕塵?!彼麖囊粋热聿璞?,低低抿了一口,似乎在等待諸葛岐理解他的話。

  諸葛岐望著他,等待著他繼續(xù)說下去,臉上并沒有什么疑惑之色,對于這樣的奇詭的事情,諸葛岐并不難理解。

  “那么,諸葛少東家,你是要變成鬼物呢?還是要變成真夜宮人?”問這句話時,袁博庵雙目盯住諸葛岐,神色鄭重且嚴厲。

  諸葛岐與之對視,目光堅定:“袁先生,我選真夜宮?!彼麤]有絲毫的遲疑,幾乎是一瞬間就做出了決定,并訴之于口。

  袁博庵撫掌大笑:“哈哈,善!”

  這時,一個月亮門很突兀的從院中出現(xiàn),從門中先探出來的是一條修長白嫩的腿,看得諸葛岐和杜之泰臉上炭火直燒,但也就片刻功夫,他們倆個眼睛就被蒙住了,耳朵里聽見有個人在喊:“哎呀呀,眼睛要瞎了眼睛要瞎了!”是袁博庵的聲音。

  云煙織和龍桂的眼睛卻沒有被遮住,她們倆清楚地瞧見白嫩長腿后出現(xiàn)的是一位豐腴美麗的女子,女子三十余歲上下,眼角含俏帶媚,一雙妙目正向這邊暗送秋波,可當這位豐腴美人看見僅有的兩個少男都被蒙住眼睛后,含俏帶媚的妙目倏然變怒:“袁博庵,你這王八蛋!”

  用雙手蒙住雙眼卻留著指縫偷瞧的袁博庵還在那里裝模作樣叫道:“哎呀呀,眼睛瞎了,眼睛瞎了!”

  豐腴女子三兩步躥到跟前一腳將袁博庵踹飛,而后坐在四個少年男女身前,笑吟吟地說道:“我姓姒,不是一二三四的四,是‘女子同出,謂先生為姒,后生為娣’的姒,你們可以稱我姒姐?!?p>  被踹飛的袁博庵摸著被踹得很疼的下巴從院子里走了回來,問道:“事到如今呢,諸葛少東家是必然要去真夜宮的,是也不是?”

  諸葛岐頷首:“必然要去,穆玥因我而被抓,她目前生死不知,我不能置之不理?!?p>  袁博庵又將頭轉向其他三人:“那你們呢?”

  龍桂搶先說道:“穆玥是我的同學,同學有難,我不會袖手旁觀的!”她捏著指骨,發(fā)出‘啪啪’的聲音,看起來她很是興奮。

  杜之泰道:“與諸葛同去。”

  云煙織望了一眼諸葛岐,也點了點頭。

  諸葛岐連連擺手,道:“你們去做什么,龍桂你只會些普通拳腳,去了也無用,阿泰你力氣大但也用不上啊,煙……云同學,那里太危險了?!彼揪筒幌胱屵@些朋友們跟著他去冒險,什么事他一個人來扛就行。

  三人聞言反應不一,龍桂興奮的臉都漲紅了,那還聽得到他說什么,杜之泰則是默然不語表示拒絕,云煙織望向諸葛岐滿是關切,也沒有回應他的話。

  袁博庵一敲手中折扇:“那就這么敲定了,諸葛少東家由我來訓練,你們三位就由姒家主訓練?!辨δ镌谝贿吅芘浜系恼辛苏惺?,附帶著向袁博庵拋了個媚眼,袁博庵以手掩面假裝沒看見。

  三日后,諸葛岐已經能下床走動了,他那一日流的血實在太多了,雖然經過袁博庵的治療,但時至今日仍然面色蒼白,走一步都要歇一下喘一口,袁博庵說只要能走就可以開始了,他著實有些懷疑,這副凄慘的身體能做些什么。

  袁博庵已經站在一個木門之前等著他了:“諸葛少東家,這里請?!?p>  諸葛岐艱難地走到近前,伸手推開木門,然后抬步直接踏了進去,誰知等待他的并不是踏實的地板,而是一腳踏空徑直摔落了下來,諸葛岐驚慌喊叫,一聲拉長了的“啊——”聲回蕩在四下里,連個回音都沒有,可以想知這里是極大的。

  “諸葛少東家,不要驚慌,此處還是在我的‘房子’內,只不過有點‘大’而已?!痹┾值穆曇粼谥T葛岐耳邊響起。

  諸葛岐正在徑直往下自由摔落,袁博庵的話讓他瞬間安定下來,他開始睜開眼四下打量,果然瞧見這個所謂的‘房子’其實是一片無盡的草原,諸葛岐極目張望,瞧見的還是無邊的草海。

  迎接諸葛岐摔落的是一團軟綿綿的草甸,雖然經歷了許久的自由摔落,但這一下摔在草甸上并沒有讓諸葛岐感到半點疼痛,反而有些舒適。他正要拍拍草屑站起來時,忽然從四面飛來數條繩索,每條繩索像是蛇一樣昂著頭,不待諸葛岐作出反應,這些毒蛇一樣的繩索已經將諸葛岐緊緊地纏住了。

  諸葛岐掙了掙身上的繩索,想扯斷這些討厭的繩子,卻不料繩索仿佛是有靈性一樣,他越是想掙脫就束縛的越緊,一個念頭從他腦中躥起:“這是穆玥當初用的手段!”但是與穆玥使用時的威力強了何止百倍。

  “諸葛少東家,我們來第一課,破鬼!”袁博庵的聲音又想起來了,諸葛岐仍舊看不見他的身形,只能聽見聲音。

  “所謂破鬼,即是破除內心鬼瘴,那么諸葛少東家,你的鬼瘴是什么呢?”袁博庵的聲音漸趨嚴肅,且?guī)е唤z絲牽引誘導的意味。

  “袁先生,我不知道,請放開我!”諸葛岐還在用力掙扎這捆身的繩索,但是毫無用處。

  “不,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你那顯眼的紅頭發(fā),你那奇怪的眼睛。”

  “?。 壬?,請您主手!”諸葛岐能感覺到腦后的頭發(fā)開始披散飄揚,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的理智也開始潰散,內心更加傾向于一頭嗜血的野獸,把眼前的一切,把那可恨的聲音一并吞掉!

  “這就是你的鬼瘴,一頭藏在你心中的嗜血野獸,它猩紅的毛發(fā)是鮮血染成,它的尖牙利齒是為殺戮吞噬而生,他布滿猙獰的眼睛是無數生靈的噩夢,你是否要屈服于它?”

  “啊——啊——!”諸葛岐感覺到一股狂野的力量在他身體里竄來躥去,這股力量被袁博庵充滿誘惑的聲音引導著、沖撞著,似乎只要他一不小心就把他整個都吞掉。

  在草甸的斜后方,一個諸葛岐看不見的地方,袁博庵正全神戒備地看著諸葛岐的每一次變化,在他眼中諸葛岐長發(fā)飄舞飛長,已經有一丈有余,像一團怒焰在草甸上肆意燃燒,草甸方圓三四丈的綠草被一瞬間灼燒成灰燼。

  袁博庵面色凝重地望著漸漸發(fā)狂的諸葛岐,抬手點指諸葛岐:“古木蒼骨白蛇,玄月照冥金鏡,四穹八荒竭力,九海十三水淹之術!”一股磅礴的水汽之龍隨著他的手指點出,纏繞在諸葛岐身上,堪堪與諸葛岐的火焰一樣的紅發(fā)打了個平手。

  就在諸葛岐的嘶吼聲傳遍整個草原時,在不遠處的草原上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只蝴蝶,翩翩飛到袁博庵身側,光華閃動間變成了一位高挑的豐腴美女,是姒娘。

  袁博庵不知從何處掏出來一個酒壺,自己仰頭喝了一口,又將酒壺遞給姒娘:“比預想的要糟糕很多,不知道他能否挺得過去?!?p>  姒娘接過酒壺,皺著眉說道:“所以,你讓我過來的意思是……”

  袁博庵目光幽深地望著嘶吼中的諸葛岐:“如事有不濟,那就殺了他?!?p>  姒娘也仰頭喝了一口酒,什么話也沒說,只將酒壺狠狠地扔回到袁博庵那里。

  袁博庵接回酒壺,靜靜地注視著掙扎的諸葛岐一言不發(fā)。

  (三)

  掙扎中的諸葛岐全身上下都散發(fā)著黑紅色的煙氣,更為濃烈的灼熱火氣在他的發(fā)絲間噼啪作響,時不時迸發(fā)出來陣陣火星,掉落在地上濺起一片片火光,火光之中他赤紅的雙目尤為顯眼和猙獰,正在一瞬不眨地盯視著袁博庵和姒娘,似乎在盯著這兩團美味佳肴,嘴角上不斷流出暗紅色的涎液。

  袁博庵見狀也咧嘴笑了笑,似乎是在向正在發(fā)狂的諸葛岐打招呼,實際上他也的確開口打了招呼:“喂!紅頭發(fā)的,你好哇!”。

  雖然現(xiàn)在的諸葛歧已經沒了理智,但是‘紅頭發(fā)’三字成功還是點燃了他的怒火,他身上的黑紅色煙氣驟然爆發(fā),灼熱的氣浪向四周推散而去,一瞬間方圓六七丈內的綠草盡都化作了黑灰,靠近諸葛岐的一些小石塊直接融化成了水晶塊,而他身上的衣服早已化作飛灰飄散而去,露出的皮膚上也不再是正常的顏色,而是一片接一片的紅色皮毛。

  隨著時間的推進,諸葛岐身上正常的皮膚越來越少,紅色的皮毛越來越多,尾骨上生出了一條長長的尾巴,尾巴不時拍打著地面,把地面砸出了一道道深深的溝壑。與此同時,他的面目也發(fā)生了變化,原本剛毅俊朗的面龐開始扭曲、脫落,繼而一張猙獰的獸臉逐漸成型,那是一張有著鹿角、牛耳、豹目、獅鼻、猿嘴獠牙的詭異臉孔,十分的可怖,他腦后的頭發(fā)也變成了飄揚的鬃毛,散發(fā)著強烈的危險氣息。

  姒娘眼見形勢逐漸脫離掌控,便問道:“博庵,這樣下去真的沒關系么!”

  袁博庵搖了搖頭,沒有說什么,眼睛卻死盯著全無人形的諸葛岐,一瞬不眨。

  諸葛岐鹿角上忽然‘嘭’得一聲燃起一圈黑紅色的火環(huán),火環(huán)炙烤著著袁博庵留下的束縛敕令,一條條蛇一樣的繩索起初還能堅持,不多時就開始一根根融化、崩斷,就連袁博庵的水氣龍形敕令也沒有堅持多久,只消片刻便告消散。

  姒娘見狀從容起身,她將頭發(fā)束成高馬尾,又將裙擺掖進腰帶,也不見她腳下用力,人已經飛撲至諸葛岐身前,一雙矯健雪白的大長腿狠狠地橫掃在諸葛岐的腰眼上,‘嘭!’一聲之下,諸葛岐橫著飛了出去,在無垠的草地上撞到地面上,又彈了起來,又撞到地上,又彈起來時,當第三次彈起的時候,一雙大長腿早就等在了那里,‘嘭!’又是一腳,諸葛歧直接被踹進了地下三丈。

  姒娘輕飄飄地落了下來,探著腦袋往深坑瞧,只見三丈有余的深坑里,一只滿身紅毛的野獸正齜牙咧嘴地慢慢爬起身來,它甩了甩頭顱,由頭發(fā)化成的鬃毛也跟著四下?lián)u擺,帶起了一陣火苗徑直往上躥來。正在探頭的姒娘躲避不及,被燎到了幾根發(fā)絲,嚇得她連連退后幾丈遠,心有余悸地摸著被燎到的發(fā)梢,滿臉的心疼。

  深坑中黑紅色的火苗忽地沖天竄起,隨著火焰一起躥出來的還有一只浴火野獸,它匍匐于地上,已經化作獸蹄的四肢正不停地踢踏著地面,滿蘊火光的眼睛也在四處掃視。最后,它將目光落在正在可惜頭發(fā)的姒娘身上。

  姒娘也察覺到了野獸不懷好意的目光,她的嘴角掛起了戲謔的笑容:“小乖乖,要來比誰兇么?!”說話間,她的身形逐漸開始變化,原本就很高挑的個子又長高了三四尺,原本飽滿的胸脯也在暴漲,這使得她的衣服顯得非常的不合身,就好似一個妙齡女子正穿著一個女童的衣服,幾乎被撐爆了!與此同時,她的額頂上也生出了兩支羊角,含著笑意的嘴巴也緩緩伸出兩枚短短獠牙,乍一看去,整個人充滿著野性的瘋狂誘惑和危險。

  在不遠處觀望的袁博庵老臉潮紅了起來,撫掌贊道:“來了來了,羅剎鬼象!”他八字須上的鼻腔里也緩緩流出兩道鼻血,十分的醒目。

  諸葛歧所化的野獸已經沒了理智,四只獸蹄在地面上蹬踏了片刻后,忽然疾沖了過來,奔襲之中的野獸周身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每奔一步便盛一分。他們雙方本就不遠,只一個眨眼的功夫,野獸已經沖至姒娘跟前,張開血盆巨口直咬姒娘雪白的脖頸。

  姒娘見狀嘴角慢慢勾起一絲笑意,她待那張血盆巨口咬下來的時候,她的右腿在半空中輪滿了一整個圈,然后“嘭!”得一下狠狠地砸在了野獸腦袋上,野獸的腦袋瞬間砸進了地下三尺,整個野獸的身體都扭曲了。

  這一下劈腿劈得又快又狠,快到從姒娘抬腿到砸下去,野獸那張開的血盆大口只往前挪動了半寸,連她的皮膚都沒有碰到就被一下子錘進了地里。

  姒娘抬起裸露的腳掌踩住野獸的腦袋,而后一腳一腳地踢在野獸的腰腹之處,每踢一下,就有一團火花爆起,像極了一團團炸裂的煙花,野獸身上黑紅色的火氣逐漸褪去黑色,身上紅色的皮毛也在一點點被踢飛,露出皮毛之下人類的皮膚。

  然而,事情注定不會這么簡單順利的進行,就在姒娘專心致志踢野獸的腰眼時,一條蛇一樣的黑紅色尾巴不知何時來到姒娘身后,猛然纏住她的雙腳將她倒提了起來,長長的馬尾倒拖在地上,映入她眼簾的是諸葛歧那張野獸化的面龐,猙獰且恐怖。

  姒娘看著那張丑陋的野獸臉,不由得嘆道:“多好的俊后生,被折騰成這副模樣!”她說話之際,還伸手要去撫摸那張臉,只是伸到那張臉前的時候,被其雙目射出的火氣燙了一下手,這才又縮了回去。

  野獸只將姒娘舉在半空看了一眼,就開始甩尾巴,柔韌而有力的尾巴向著地面左右甩動,被尾巴纏住的姒娘自然也就不停在左右兩邊地面上砸來砸去,不知過來多久,野獸將尾巴狠狠一甩,姒娘整個人都飛了出去,砸在地上又彈起來,彈起來又砸在地上,就如同她方才踢飛諸葛歧一般,她這次又反復彈起來好幾次,才在數十丈外的草地上停下來。

  但是這種摔打,對于姒娘而言就是和風細雨,半點傷害都沒有。她捏著肩膀從地上爬慢慢起了來,嘴角的笑意愈加濃厚,好久沒人給她這么舒服的松松筋骨了,她得好好報答一下才是,她如是想著,對面那只咆哮的浴火野獸也正在往這邊沖來,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剎那間,姒娘和浴火野獸撞成了一團,雙方沒有任何技巧,都是純力量的對撞,在草原上瞬間炸開了一輪巨大的氣浪,氣浪卷涌間將袁博庵的頭發(fā)都盡數吹了起來,他連忙捂住頭發(fā),口中叫道:“哎呀呀,夭壽咯,起大風咯!”

  姒娘雙手擒住浴火野獸的前爪,雙腳踩住其后蹄,腦袋往后仰到極大而后猛然向野獸的腦袋一頭錘了下去,“嘭!”又是一層氣浪,周邊的青草盡數被氣浪卷走,留出空曠的土石地面。她不待浴火野獸反應過來,“嘭!”又是一記頭槌,緊接著“嘭!”、“嘭!”、“嘭!”的一整串頭槌紛至沓來。

  也不知被頭槌錘了多久,浴火野獸的身子終于開始變軟了,但是“嘭!”、“嘭!”、“嘭!”的頭槌并沒有停下來,直至浴火野獸混沌嗜血的腦袋也開始搖晃起來、原本冒著火焰的目光開始迷離、鹿角的火焰環(huán)開始消散時,姒娘才停下頭槌,放開擒住的野獸四蹄,撫著胸脯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再看那浴火野獸時,它身上已全無火焰,臉龐也開始變化,頭上鹿角崩壞脫離,臉上的野獸面孔像是瓷片一樣龜裂而后破碎,黑紅色的皮毛開始慢慢褪去,留下一個赤裸的少年人,正是諸葛歧。

  姒娘雙手一搓,結了一個奇怪的手印,身上羅剎鬼象開始消失,漸漸變回原來的豐腴高挑的美麗女子。

  這一幕看得袁博庵好生失望,他擦了擦鼻血,瞬間在諸葛歧身前出現(xiàn),查看了半晌,贊道:“諸葛家的兒郎,果然不凡!”

  姒娘頷首:“確實,方才他所化的鬼瘴之物其實是很厲害的,但是他每每發(fā)力都似乎稍稍有所停頓,就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牽制著,不肯傷我?!?p>  袁博庵道:“是極,若非是這樣堅定不移的心性、這樣溫柔善良的內心,我的克鬼化魂之術未必會奏效,他們諸葛家的人的確了不起?!?p>  姒娘道:“如今他的鬼瘴已被克制,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p>  袁博庵點頭,面試凝重地說道:“第一關好歹是過去了,第二關就要轉化魂力了,當日我曾經給過他一串手珠,有安神定魂之效,但是上次鬼物來襲后,不知去了哪里,如今強行轉化魂力只怕又有些風險?!彼m然口中不斷說著風險,但是手下卻沒有停,隨手點指間,一張竹床憑空出現(xiàn)在諸葛歧身下,而后竹床生出萬千蛛絲一樣的細線,根根不落的插進諸葛歧的每一處穴道、經絡之中。

  姒娘縱身躍上竹床,伸出一只手指點住諸葛歧眉心,道:“有我在這里,他不會有事的,只是……博庵,若是他真變成什么其他的怪物,我們真要殺了他?!”

  袁博庵微微頷首:“我并不知道他用過我這個術式后,會變成什么樣子。或許是從此失去魂力成為一介凡人,但是尚能保住性命,就如同十幾年前的諸葛靖一樣;或許是能成功助他覺醒魂力,徹底改變真夜宮靈魂覺醒的舊日窠臼;再或者就是變成一個我從沒見過的怪物,實力強大且不知性情的怪物,那時就需要你我合力絞殺……”他言說之際,從自己眉心取出一點晶亮的玉石,雙指一點把玉石點入諸葛歧胸口,隨后他一邊按住諸葛歧胸口,一邊又念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敕令語。

  在玉石和敕令語下,原本安靜躺在竹床的諸葛歧開始掙扎翻轉,雙眼緊閉神色痛苦,由他身體內不斷散發(fā)出濃郁的暗紅色魂力,這些散逸的魂力借由無數的蛛絲進入諸葛歧身下的竹床,竹床微微顫動間又將魂力傳回了床上的諸葛歧,這個過程中魂力的流轉形成了一個閉環(huán),以諸葛歧胸口的玉石為中心,魂力開始慢慢織就一個蠶繭,如同火焰一般赤紅的蠶繭。

  姒娘看著事情一切順利,松了一口的同時,抽身而退,立在袁博庵身后全神戒備著意外的發(fā)生。袁博庵則神情嚴肅地頌念著敕令語,這些敕令語有些連姒娘都沒有聽過,只覺得晦澀難懂,但是都蘊含著難以捉摸的魂力波動。

  在袁博庵的‘房子’里,時間似乎也與外面不同,比如在這個無垠的草原上,時間過得尤其快,日升日落間,諸葛歧變成蠶繭已經過了十三個日夜,期間袁博庵一直頌念著古怪的敕令語,姒娘則一直在全神戒備,神情已經帶著一些疲倦。

  終于,一直頌念敕令語的袁博庵停了下來,雙目灼灼地望著諸葛歧的蠶繭,這讓疲憊的姒娘都有些緊張起來,她又化作了羅剎鬼象戒備在側不敢稍瞬目光。

  諸葛歧的蠶繭殼開始出現(xiàn)一道裂紋,由上而下發(fā)出“咔咔!”的聲響,繼而兩條裂紋、三條裂紋不停的出現(xiàn),最后終于在一聲脆響下,蠶繭殼完全地裂了開來,端坐在里面的是一個鹿角少年,鹿角上燃燒著一圈火焰,面龐仍是少年堅毅的臉孔,渾身上下一絲不掛,唯有一柄散發(fā)著精光的青銅長劍橫放在膝上。

  姒娘看見燃燒的鹿角時,心就往下沉了一半,這種還帶有鬼瘴特點的魂力覺醒肯定不是正常的形態(tài),她悄悄地扯了扯袁博庵的衣角,低聲問道:“博庵,要出手么?!”

  袁博庵反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目光卻始終落在那鹿角少年身上。

  鹿角少年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里面并不是人的眼睛,而是一團耀眼的火光,正掃向袁博庵和姒娘。

  袁博庵低喝一聲:“動手!”說話之際,他伸手點指,竹床的四周空間開始塌縮,仿佛有一股巨力在擠壓著諸葛歧所在的竹床。

  姒娘不知何時已閃身至諸葛歧身前,雙手化作利爪徑直插向諸葛歧的眼睛。

  然而,他們二人的攻擊尚未及身,諸葛歧鹿角上的火環(huán)猛然間大盛,沖碎了袁博庵的空間塌縮巨力,也沖飛了姒娘的爪擊。

  姒娘被沖飛的時候,也順帶著抓走了袁博庵,讓其免遭火焰沖擊之險。

  諸葛歧并沒有繼續(xù)追擊二人,而是忽然停在了當場。片刻之后,讓袁博庵和姒娘驚奇的事情發(fā)生了,他們瞧見諸葛歧猛然伸出雙手抓住頭上的一對鹿角,咬牙弓背發(fā)力,“咔吧”一聲脆響,他將一對鹿角整個都掰了下來,隨后他閃爍著火眼的雙目瞬間變?yōu)楹诎追置鞯耐矢郯住?p>  方要沖回來絞殺諸葛歧的袁博庵和姒娘不約而同的停下動作,靜靜地等待諸葛歧的下一步變化。

  諸葛歧將掰下的鹿角丟在一旁,鹿角離開他的手后轉眼變成了灰燼消失于無形,而那柄流轉著璀璨精光的青銅劍自動飛至諸葛歧手中,劍甫一觸及諸葛歧的手,原本璀璨精光剎那間轉為暗紅色的斑紋嵌入劍身之中,只余“陽燧”二字還時不時有火光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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