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陣
聯(lián)軍沒能擊潰同羅兵。
阿史那承慶一個人就抵得上百人，他憑借一己之力在聯(lián)軍中殺了個對穿，若不是同羅兵在之前的消耗就已經(jīng)很大，說不定他還真能反過來將聯(lián)軍擊潰。
胡刺無奈，只好且戰(zhàn)且退，率軍退回到了營寨之中。
陽惠元失望歸失望，卻也看得出諸部士卒真的是盡了全力，打不贏純粹就是實力問題，他還得強撐著笑臉反過來安慰胡刺：“阿史那承慶的損失不比咱們小，咱們只要堅守營壘，等侯都護他們趕來，此戰(zhàn)依然是我們勝！”
“可他們尚有數(shù)千胡騎！”
胡刺很羞憤，這一戰(zhàn)是唐軍做出了巨大犧牲才爭取到的機會，他們一路阻擊，已經(jīng)消耗了同羅兵大量的氣力，而自己退至營寨已經(jīng)吃過食水，做了簡單的休息，還用唐軍給的弩機搶到了先機，竟然沒能一擊破賊，等到對方胡騎趕來，卻又要陷入苦戰(zhàn)了。
陽惠元嘆了口氣，步卒比騎卒要慢得多。
即便是侯希逸那邊一切順利，等他們趕到這邊來，也還得一兩個時辰。要說死守一兩個時辰，倒也能守，可這其中變數(shù)太多。若阿史那承慶不強攻此處，反倒帶兵扭頭去沖擊步卒兵陣，自己這邊還能有擊他后背的力量嗎？
再或者他直接帶兵撤回密云，君聲此次的設計可就全部白費了??！
陽惠元擔心歸擔心，面上還是很沉著，讓大家相互幫忙照看傷兵，檢查箭矢和柵欄，給尚還能戰(zhàn)的士卒們發(fā)放食水，讓他們就在營帳邊上就地休整。
正面對沖的損失著實太大了，五千騎兵還剩不到兩千人。
幸好阿史那承慶那邊也不好過，原本密密麻麻的騎兵陣稀疏了一大半，剩下的人數(shù)還不及聯(lián)軍。
他暫時無力進攻聯(lián)軍大營，為了避免唐軍還有別的生力軍，阿史那承慶主動帶著人向后撤了幾里，尋了個避風之處等待突騎施的援兵到來。
阿史那承慶坐在大石頭上，一口一口的喝著馬奶。
他的心情挺沉重，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沒能猜中趙鐸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開始，他以為老哈河山中的唐軍是主力，想要在原野中筑城誘他去攻；后來他又以為諸部聯(lián)軍是主力，老哈河里的唐軍只是為了牽扯住自己，等趙鐸在西遼河會盟結(jié)束，便會帶著諸部聯(lián)軍從背后進攻自己。
現(xiàn)在看來，諸部聯(lián)軍似乎也算不得主力。
關(guān)鍵是從度石嶺來的那支兵，自己被趙鐸忽悠了，怎么就能沒發(fā)現(xiàn)呢？
阿史那承慶暗中嘆息，在幽州做了這些年的武將，他感觸最深的便是漢人的心機，他們老祖宗寫在兵法上的第一句話，便是“詭也”，如此陰招暗箭層出不窮，草原上的好男兒如何能是這些人的對手？可惜這次從禮沒隨自己一起出來，到現(xiàn)在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侯希逸從山上下到了營寨里，他連水都沒喝一口，便拉了匹馬騎上，親自率領唐軍士卒向阿史那承慶的方向追去，李懷玉隨他同行，營寨里的最高將領只剩下了輜重營營主馮元高和斥候營營主石榴。
馮元高看著石榴走路都在晃悠，頗有些心疼：“你找個地兒瞇一會兒吧，收拾戰(zhàn)俘的事情，我們輜重營便能做了?！?p> 石榴使勁晃腦袋，扒開馮元高想要扶他的手：“說什么傻話，戰(zhàn)斗尚未結(jié)束，誰也不能休息。你若是覺得控制住戰(zhàn)俘便沒事了，那未免太不稱職了些。外面天氣寒冷，讓弟兄們多燒熱水，還有布條，草木灰……我們沿途看看有沒有還活著的弟兄，能多救一個也是好的！”
說完，也不顧馮元高還在拽他，咬牙跑出營帳，翻身上馬，招呼著斥候營的幾十人也呼嘯著追著侯希逸他們走了。
馮元高撓著鵝蛋般的腦袋：“這些小娃咋回事，一個個都比某想得長遠！難怪表兄和玉成說我愚笨，還以為做上了營主就不會在被他們嘲笑，看來還得多看，多學才是！”
戰(zhàn)場之上瞬息萬變。
同羅騎兵也不是鐵打的，還沒休息夠呢，便看見自家騎兵拉著數(shù)十條長長的線跑來，而在他們屁股后面竟然跟著些步卒！
天見可憐！
被步卒追著打的騎卒，這輩子還真沒見過。
阿史那承慶的覺得自己眼前發(fā)黑，胸膛里氣血翻涌，他一把撥開面前的士卒，縱馬迎上跑在最前面的胡騎，手中彎刀一橫，將人打翻在地。
“怎么回事？”
“汗……汗王，是唐軍，唐軍有好幾十萬人，已經(jīng)……已經(jīng)拿下了營寨，將咱們包圍起來了！”那胡騎說話都說不清楚，手腳都在發(fā)抖，看樣子真是嚇得不清。
“不可能！”
阿史那承慶失聲怒吼，要是平盧能有幾十萬唐軍，他們早就拿下了幽州城，哪里還會等安祿山他們攻入長安呢？
真以為他好糊弄？
平盧三地加在一起都沒有幾十萬人！
”突騎施呢？”
“不……不知。”
阿史那承慶不知道自己的軍隊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但鼠尼舒卻是很明白。
他逃出營寨，很快便追上了突騎施的隊伍。
突騎施得知他丟了大營，頓時怒不可遏，兩人當場就吵了起來。
鼠尼舒推鍋在斥候身上，恰恰斥候最多的正是突騎施部，突騎施當然不會甘愿認下這口天大的鍋。
草原那么大，他又不是篩網(wǎng)的，能面面俱到把每個地方都篩一遍。還不是汗王說重點探哪些地方，他便派人去探哪些地方，即便是唐軍還藏了一支伏兵，他們的營寨也不是泥捏的。況且，本來說了留人替他守營，是鼠尼舒自己拒絕不要，現(xiàn)在卻又跑來說唐軍勢大。如此厚顏無恥之輩，他之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
兩人爭吵的時候沒有避著人，營寨失守之事很快便傳得人盡皆知。那些胡騎們哪有什么多穩(wěn)健的心態(tài)？他們跟著阿史那承慶出征，奔的是重建突厥汗國，光宗耀祖，接受正規(guī)的軍事訓練不過也就半年。順風時戰(zhàn)斗力確實不弱，一旦逆風，又沒有一個一言九鼎的人足以穩(wěn)住局面，士氣便如山崩一般開始滑落。
自從平盧出兵之后，便事事不順。
木昆啜和胡祿居啜追一幫毛賊，反倒陷進了賊窩；契丹不但沒有如小可汗說的那樣歸順突厥，反倒殺了汗王之子，與大唐會盟，聽說會盟的部落不止一個，就連更北邊的室韋，靺鞨還有東面的新羅，都派來了使臣。
草原沒有歡迎突厥汗王的回歸，反而處處都在跟突厥作對。
現(xiàn)在大營丟了，牛羊糧食都在大營中，接下來他們吃什么，喝什么呢？
一時間人吼馬嘶，隊伍竟然就在半路上停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