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藍在一邊聽著藍宵露和藍素櫻互相客氣,心里驚訝極了,看大小姐這么和氣可親的樣子,好像當年掉到荷塘里的事沒有發(fā)生過一樣,本來她還擔心自家小姐過來會吃閉門羹,又或者會被大小姐冷淡,看來是多慮了。
藍宵露的夸贊讓藍素櫻心里甚是舒服,爽快地把先前那幅字落了款用了題跋,遞給藍宵露,藍宵露歡快地接過,又和她閑話一陣,這才施施然告辭離開。
藍素櫻一直送到院門口,笑意殷殷,熱情有加。
等藍宵露主仆走得不見了影子,李嬤嬤才從側面房間里出來,輕聲叫道:“大小姐?!”
藍素櫻看了李嬤嬤一眼,問道:“她為什么會到我欣月院來?”
“老奴也不知道,剛才老奴真怕她是來鬧事,所以擋住不讓她進來!”
“嗯,我知道,李嬤嬤,以后她來,且由她吧。不要鬧出些不愉快的事,傳到母親與四姨娘那里,終是不好!”
“我知道了小姐,以后老奴會掌握分寸!”
藍素櫻滿意地一笑,道:“嬤嬤盡心盡力,我都看在眼里,三妹不過是個沒勢的小丫頭,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嬤嬤不用放在心上?!闭f著對身邊的丫頭碧玉使個眼色,碧玉立刻拿了個精致的小荷包遞給李嬤嬤,笑道:“李嬤嬤,小姐的賞賜,你拿著吧!”
李嬤嬤接過小荷包,一接觸到里面硬硬的銀錁子,心花怒放之下不由眉開眼笑,道:“老奴謝小姐賞賜!”
藍素櫻表情清傲,只略略點點頭,便進屋去了。
從欣月院出來,藍宵露一直沒有說話,只輕拍著手中的字畫卷軸若有所思,幼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走了一段路,終于忍不住道:“小姐,你的字畫又不比大小姐的差,為什么要她的字呢?”
藍宵露知道幼藍自小跟著小姐長大,磨墨鋪紙之類的事兒沒少做,有點眼力,不過還是撲哧一笑,半開玩笑道:“有比較才能看出自己的不足??!”
幼藍不太服氣,不過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說,藍宵露笑道:“好啦,別想這個了,把剛收起來的那些畫,全搬我娘那兒去?!?p> 幼藍處的書畫有好幾十幅,藍宵露把那些畫全拿去給二夫人過目一遍,請二夫人點評點評,二夫人并不疑有他,一件件點評得細致,藍宵露覺得,自己這是在惡補書畫知識,默默地記在心里。然后把那些字畫存在書房里,編了序號。
藍素櫻的那幅字,她也拿給二夫人看了,二夫人評的是軀殼極美,靈魂呆滯。藍宵露聽了哈哈大笑,看來二夫人和她眼光是一樣的。二夫人卻又說了:“雖然字中靈魂呆滯,但這軀殼,卻足讓人驚艷了。賞字畫,下者看軀殼,中者看風骨,上者看靈魂。若只論軀殼,這字便算是上品,加上丞相小姐之名,也使字增色不少?!?p> 藍宵露微微一笑,并不多說,二夫人輕嘆了口氣,道:“宵露,你的書畫,我看也有不少長進,我知道你氣傲,以前的書畫你覺得都不滿意,自己燒了,后來的又全叫丫頭們拿去處理了。其實你的字畫功底,還勝了你大姐一籌,是娘沒本事,我這性子,也被你生生學了去,凡事不爭,凡事不屑,凡事不敢,凡事不求,現(xiàn)在,你又取出以前的書畫,心里在想什么呢?”
藍宵露心里在想什么當然不會說,隨口道:“娘,知道自己的不足才能進步,我取出以前的字畫,是想看優(yōu)點在哪兒,缺點在哪兒,這樣才能讓自己的字畫可以更上一層樓!”
二夫人輕輕一笑,笑容里有點蒼涼的味道,道:“也好,我所學的都教了給你,不求你像你大姐一樣名動京城,只是讓你在閑暇時候可以有一些事來消磨時光,陶冶性情。娘只是希望你能快樂一些,能過得開心一些。但是古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不知道教你對你是好還是不好!”
“當然好了,怎么會不好?”藍宵露挽住二夫人的胳膊親昵地搖著,笑容滿面地道,“誰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要是女子無才,就不能明事理,辨事非,思路僵化,眼光短淺,娘不希望我是這樣的吧?”
二夫人寵溺地一笑,道:“宵露,難得你這么樂觀!”她心中卻是輕嘆一聲,現(xiàn)在她們娘倆,也只剩下自娛自樂了。自己這一生就是這樣了,宵露的前程也是一片黯淡,背著這樣的名聲,還到哪兒找到良人嫁去?但是這些話,她當然不會對女兒說,只要宵露真的開心,何必想那么遠呢?
二夫人眼神背后的蒼涼藍宵露全看在眼里,卻只是笑嘻嘻地在二夫人跟前撒嬌,裝著沒看見。心里暗暗發(fā)誓,以后一定要把她接出這個大鳥籠,讓她過上開心的生活。
藍宵露正在開心地憧憬未來的生活,突然前院里一陣人聲傳來。清羽院人少,一向冷清,這樣的聲音讓藍宵露都意外起來,心想難不成藍君孝那紈绔子弟在忍氣吞聲幾天之后,敢違背自己的誓言,找人來報仇了嗎?
她安撫地對二夫人笑笑,道:“娘,我去看看!”
剛拉開了門,就見紫蘇氣喘吁吁地來了,一見她,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二,二夫人,小,小姐,大,大夫人來了!”
藍宵露挑了挑眉,這可真新鮮,大夫人居然會踏足清羽院,這在清羽院來說,可算是一件大事了。這時二夫人不能安坐,也站了起來,母女兩個一起走出屋子去。
大夫人的臉色很奇怪,看著藍宵露的眼神像一把刷子,似乎想刷出什么她想知道的內幕。
藍宵露過去盈盈地行了一個禮,道:“見過母親!”
陪大夫人來的是秋荷秋萍,周嬤嬤,還有幾個家人。
二夫人一驚,行了個平妻見正妻的禮,擔心地問道:“大姐,你來清羽院,可是有所賜教么?”
藍夫人目光從藍宵露身上移開,掃了二夫人一眼,淡淡地道:“我是為了三丫頭來的!”
二夫人更驚了,自從上次藍成宣要逼死女兒時,她就一直生活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中,只怕什么時候藍成宣又改變了主意,要女兒的命。她臉色有些發(fā)白,聲音發(fā)顫地道:“是宵露又闖了什么禍,老爺要責罰么?宵露只是個孩子,有什么事,就罰我吧!”
藍宵露輕嘆了口氣,扶住二夫人,輕聲道:“娘!”
藍夫人帶著一絲傲然,一絲居高臨下,目光在二夫人身上轉了轉,又移到藍宵露身上,卻只皮笑肉不笑地道:“妹妹說哪里話來,老爺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怎么會無故責罰?!彼龑ι砗笠皇疽猓缬屑胰伺跎弦挛镏轱椫惖臇|西。
二夫人有些發(fā)怔,大夫人無端端送來這些東西,是什么意思?
藍夫人漫聲道:“太后的壽誕在兩日后,遍邀了京城未出閣未訂婚的四品以上官宦女兒,老爺的意思,是不準備讓三丫頭參加的。但是今天太后竟然在老爺面前提了三丫頭,所以,三丫頭還是準備準備,兩日后和芙蓉一起,去參加太后壽誕吧!”
藍成宣今日上朝回來,臉色沉沉,吩咐大夫人安排藍宵露也一起進宮參加壽誕的事宜,把大夫人吃了一驚。
聽說居然是太后親自提了三丫頭的名字,一時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上意難測,連藍成宣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兩人各懷心思,但知道這么一來,不讓藍宵露進宮參與壽誕是不可能了。
清羽院四壁冷清,藍夫人自然知道。既然藍宵露要進宮,一身行頭就不得不打點,這才派人送來衣飾之物。
藍宵露進不進宮,于她來說并不重要,一個失-貞的女子,即使太后再是可憐再是喜歡,也不會讓她成為孫兒們的妃子,哪個皇孫會娶一個失-貞的女子,這既傷皇家臉面,也損了皇室威儀。但是若藍宵露在宮中行差踏錯,卻極有可能會給藍府帶來滅頂之災。她是來敲打一番的!
藍宵露也十分意外,太后壽辰她知道,特別開恩準許庶出之女參加她也知道,但她卻沒想到自己會去參加。這太后打的什么主意?要叫她在官宦女子群立的時候,來以她為反面教材教育那些女子們應該怎么守貞守身么?
大夫人讓人留下東西,再看了藍宵露一眼,淡淡地道:“三丫頭,宮中不比家里,這兩天我會叫周嬤嬤教你一些禮儀,你最好用心學。別行差踏錯,鬧了笑話,出了丞相府的丑!”
藍宵露乖巧地應道:“是,母親!”
大夫人再看了藍宵露一眼,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到什么,但她臉色平靜,既沒有喜出望外,也沒有沮喪不滿,亦沒有害怕驚怯。大夫人的眼神慢慢深了下去,看來這個丫頭,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大夫人眾人離開后,二夫人有點擔心地看著女兒,憂心忡忡地道:“宵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