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孟西竹頂著自己東不成西不就的成績,在孟媽媽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里度過了高一的第一個學期。
回學校拿成績單那天,孟西竹經過公告欄,隔著玻璃和那個眉眼如畫的少年對視。
仿佛她遇上沈恪就是一場夢,可本來那就是一場夢。
孟媽媽本來是想著讓孟先生給女兒報補習班,但是在鄉(xiāng)下的外公心疼孫女,硬是要求讓孟西竹去鄉(xiāng)下過寒假。
孟西竹喜歡在鄉(xiāng)下的日子,沒有比較,沒有催促,更沒有作為一個高中生的煩惱。
因為外公從來不會跟她提成績,說學習。
待在鄉(xiāng)下的第二個星期,孟西竹第一次被外公早早的喊起來。
院子里,隔壁家的沈爺爺已經和外公在棋盤上大殺了三百回合。
“孟丫頭好了呀,”沈爺爺笑的臉上的褶子都圍在一起了,他朝孟西竹招招手,“過來過來,今天有個事要麻煩你。”
孟西竹一臉茫然的走過去,自家外公盯著棋盤研究,也沒看她。
“我家有個臭小子,馬上高考了,我讓他來我這里放松放松,擔心他認不得路,你等下有時間幫我去接他一下?”
孟西竹想起前幾天沈爺爺請她吃魚的熱情,十分爽快的答應了,臨走時她問了一句,“沈爺爺,您孫子長什么樣?”
沈爺爺頭也沒抬,語氣里止不住的驕傲,“人群里最好看的就是他!”
孟西竹:“……”
半個小時后,孟西竹看著眼前一身運動裝,背著一個雙肩包的少年沉默了。
果然是人群中最好看的。
“學長,”孟西竹小聲開口,“原來你就是沈爺爺的孫子?!?p> 沈恪垂眸,看著眼前穿著碎花連衣裙,頭發(fā)隨便挽了一個丸子頭的女孩。
“嗯,孟西竹?”破天荒,沈恪喊了她。
“學長認識我?”孟西竹有些吃驚,沈恪居然會認得她。
沈恪語氣冷靜的像一個機器人,“上次在大榕樹下哭著讓我?guī)湍愀脑嚲淼娜瞬皇悄悖俊?p> 孟西竹突然炸毛,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才不是我哭著求你的,是你自己要幫的!”
看著炸毛的孟西竹,沈恪忽然覺得他來對了。
“哦,不是你。”沈恪說。
孟西竹突然覺得沈恪不是神了,甚至有一瞬間她覺得沈恪也并非是不可追求的,他也是個凡人。
孟西竹是開著家里的小三輪來的。
沈恪在看見那輛印著解放牌的小三輪時,表情似乎有一瞬間是裂開的。
“你開?”他指著三輪問。
“不然你開?”孟西竹從剛剛被沈恪揭了傷疤以后,語氣就十分不善。
沈恪也沒有在意,十分自覺的坐上了三輪車,孟西竹開著三輪車,兩個人青春靚麗的組合配上一輛小三輪,那叫一個拉風。
剛到村口,一群小孩子就圍過來了,七嘴八舌的。
“阿綽姐姐,你去鎮(zhèn)上了?”
“阿綽姐姐,這個哥哥是誰?”
“阿綽姐姐,下次帶我一起去,我也想坐三輪車!”
孟西竹笑瞇瞇的從口袋里抓出一把糖,分給他們。
“下次再帶你們一起,快去玩吧!”
拿到糖的小孩子們呼啦啦的散開了。
孟西竹領著沈恪往里走,快要到的時候,身后的沈恪突然開口,“你上次把我當小孩子哄了?”
“你見過一米八幾的小孩子?”孟西竹反問。
沈恪被她噎了一下,而后又笑著問,“為什么他們要喊你阿綽……姐姐?”
孟西竹有些沉默,而又臉一紅,轉身兇巴巴的開口:“要你管!”然后她指著一道門,“自己進去。”
孟西竹往前走了幾步路,推開自家門,然后又轉頭對沈恪說,“你是沈恪,他也是沈恪,可是你一點也不像他!”
沈恪低頭想了一下她這話里的意思,忽然彎唇笑了一下。
孟西竹小名叫阿綽。
乍一看,很多人都會認為是祝愿“綽約多姿”的意思,但事實上,孟西竹小時候總是會犯錯,被孟媽媽責罰。
外婆每次都會護著。
后來有一次,外婆笑著說,“我家小丫頭每天都會犯一點錯,不然以后叫你阿綽好了?!?p> 外婆走后,阿綽的名字也留了下來,家人會喊她阿綽,這是外婆跟外公,跟媽媽,跟她,跟所有想念的人唯一的關聯了。
假期過半,沈恪和孟西竹也漸漸熟稔起來。
孟西竹不是學校里那個成績普通的女孩。
沈恪也不是學校里那個封神一般的存在。
沈恪是高考生,要提前一個星期回學校。
他準備回昆市的前一晚,孟西竹帶著他偷偷爬上了村口的那棵槐樹。
兩個人并排坐在一起。
“學長,你要考什么學校?”孟西竹望著天上的星星,輕聲開口,“會緊張嗎?”
沈恪側頭看她,“H大?!?p> 孟西竹明顯頓了一下,然后她偏頭正好對上沈恪的認真的眉眼,星光下,孟西竹臉有些熱,她連忙轉回去。
“挺好的,學長加油!”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孟西竹知道,這個假期是她離沈恪最近的一次,回學校以后,不會再有這種機會了。
她從口袋里抓出一把糖,塞到沈恪手里,然后站起身,從槐樹上一躍而下。
沈恪看著她的身影在不遠處停下,然后,他看見孟西竹轉過身,朝著他揮了揮手,雙手圍在嘴邊。
孟西竹說:“沈恪,祝你平安喜樂,前程似錦!”
新學期開學,孟西竹沒來學校。
沈恪以為她被什么事拖住了,給她發(fā)消息,卻發(fā)現自己已經被拉黑了。
直到后來沈恪才知道,孟西竹父母出了車禍,雙雙遇難。
也是從自家爺爺那里才知道,孟西竹的外公因為遭受不住再次失去親人的打擊,在孟西竹父母葬禮后不久,也走了。
沈恪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高考剛結束,而孟西竹坐上了去霖市的高鐵。
兩個人從此失去了聯系。
直到前幾天的相親,孟西竹才意外遇上了從國外回來的沈恪。
見面那天,孟西竹也是臨時趕過去,她到餐廳的時候,沈恪已經在那里了。
對方穿著西裝,帶著一副金框眼睛,眉眼精致出眾。
孟西竹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躲開,可惜被服務員先一步喊住了。
孟西竹硬著頭皮過去,干巴巴的打了招呼,“學長,怎么是你?”
沈恪目光落在她身上,從容淡定,“怎么不能是我?”
這個對話,這個語氣,似曾相識,不過卻是換了問答雙方。
孟西竹如坐針氈,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遇上沈恪。
黃了就黃了,反正表姐也不想結婚,孟西竹心里想。
“學長,我覺得我們不……”
“結婚吧?!鄙蜚∫婚_口就把孟西竹驚到了,現在又是什么情況?
“學長你在說什么?”孟西竹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沈恪沒給她反應的機會,“明天上午十點,民政局門口,我等你?!?p> 不知道是不是孟西竹的錯覺,沈恪在說“我等你”幾個字的時候,聲音有些抖。
孟西竹就這樣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嫁出去了。
總有一個人是你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