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嗎？”
羅陽的步子戛然而止，張候的聲音似箭一般透射過來，硬生生地命中了他的心臟。
痛？
本就是壓抑著的怒火，隨著這一句嘲弄味的話語而上升到了臨界點，因摔落到地面的所造成的沖擊使得他的左臂隱隱作痛，張候的話顯得那樣肆無忌憚，卻好像因果報應(yīng)似的還給了羅陽。
“你覺得呢？”
透過訓(xùn)練館天窗的一米余暉灑在羅陽半面臉上，陰影處的另半面臉上是如此黑暗，那里充滿了抑制和怒火，這一聲反問如同一座火山噴發(fā)前的滾滾濃煙，不可遏制地預(yù)示著天災(zāi)的到來。
兩人站立不動，生冷的話語、目光的碰撞，只有兩個人的場上的氣氛再一次變得詭異和濃重了。四目相對，電光交織而成的視線碰撞了千百次，化成壓抑的大網(wǎng)籠罩在兩人身上。
“學(xué)長，他們會不會打起來??？！”
葉清眼中露出一絲害怕，舉著相機的手瑟瑟發(fā)抖，球場上兩人給她帶來了莫名的壓力，就好像非洲草原上獅子和獵豹決斗之前的蓄勢和盤旋。
“葉清，你先走吧，明天再來吧。”
安冬沒有直接回答，生硬的語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葉清終究還是沒有離開，死死地抓著身旁的門，她害怕那邊兩人會因此摩擦而打架，卻也不甘心就這樣離開，過了一會兒，她身旁的安冬踱著步子離去，令她更是有些不安，吞咽了一口，繼續(xù)望著前方。
“為了贏我，下手非要這么狠？”
“你不也是？”
羅陽渾身一怔，他不明白張候在說些什么，從剛才到現(xiàn)在，他的動作都是中規(guī)中矩的，絕無一分小動作，更談不及“狠”。
正欲再次反駁，猛然間，近日論壇上的事情在腦中乍現(xiàn)，他下意識地因張候的話聯(lián)想到了張棟斷臂的事情上去，張候的話中有話，難道說的是自己為了勝利不折手段？
羅陽眉頭低皺，手中的球被他捏的吱吱作響。
“1比0，我犯規(guī)了，還是你開球?！币娏_陽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張候眼芒傾瀉快意，背過身子站在了罰球線上，轉(zhuǎn)過頭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固然被惡意犯規(guī)激了情緒，羅陽還是在這一刻選擇了化憤怒為力量，走至三分線外，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籃筐，靜止的籃網(wǎng)讓他漸漸恢復(fù)了平靜。
……
“NONONO，LuoYang，bepatient!OK?Staringatmyeyes!Don‘tbeaggressive!OK，comeon，again!“
耳邊仿佛傳來杰克助教三個月前的聲音，羅陽的目光變得聚攏，顧不得抹去兩側(cè)臉頰滑趟下來的汗水珠，他的手已是牢牢抓住了手中的籃球。
漸漸的，他的眼神銳利起來，呼吸瞬間，再次啟動。
來！張候雙手一合，發(fā)出“啪”的響聲，張開雙手迎了上去，比之前兩次的被動，這一次他更為主動，瞬時就封死了羅陽突破的路，一直小臂頂著羅陽的背部，另一只手試圖從下側(cè)干擾對方運球，準(zhǔn)備斷球。
雙方的角力就此展開，先前羅陽兩次上籃被阻，這使得他在這一次進攻改變了戰(zhàn)略，啟動后就運球切換成背身單打，從三分線外就頂了進去。
比之力量而言，體測中展示的力量確實具有說服力，羅陽的力量明顯要高出張候一截，幾次運球后，便推進到了限制區(qū)的線外，這時籃筐已經(jīng)在頭頂上方不遠了。
一番力量的角逐，張候落了下風(fēng)，這并非是張候的力量實在薄弱，而是羅陽的下肢力量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他，在國外的時候，哪怕是比羅陽還壯一圈的杰克助教，也在三個月后說了句“You‘repowerful，LuoYang，Ican‘tstopyounow!“
羅陽，我已經(jīng)不能阻止你了。
張候的臉上沁滿了汗珠，略顯慌亂的他只覺得守在身前的是一頭瘋狂的紅牛，一次次猛烈的撞擊令他站不住腳跟，一步一步地被逼退至后。直到這時，他才覺得眼前的人可怕起來。
忽然，張候感覺前方一松，全身的力量仿佛擊打在了空處，向前趔趄而去的同時，一個身影在旁邊拔地而起，緊接著……撞籃板……籃球應(yīng)聲入網(wǎng)……
籃球在地上彈了好幾下，才歸于了平靜。
這步子……張候沒有察覺到羅陽是什么時候甩開他的防守投籃的，在聽到進球的聲音后，他的眼中充滿了震驚，除此之外，他竟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去對對方犯規(guī)。
“1:1，張候，到你了。”
羅陽撿起球，在地上拍了兩下，把正愣神的張候的注意力拉了回來，但這對張候而言，更像是來自敵人的嘲諷，回過神后，他一把拍掉羅陽手中的球，拿球走到了線外。
四個回合后，比分暫定為平手，張候心中是不平靜的，不僅僅是因為羅陽在他頭上拿了一分，更多的是在剛才那一球的過程中，自己在對抗中展現(xiàn)出來的無力，只覺得對方是咆哮的大海，而自己只是海上的一艘小帆。
這種打擊是具有毀滅性的，若是常人遇到了這樣的對手，或不成說一句“你太壯了，頂不過，不打了”，這些自然是笑著說的，倒也沒有人嘲笑，因為在其他人看來，一個瘦子去防一個胖子，會吃虧得多。
可兩個人體型要是差不多，防守者被推進式地碾壓，那么外人看了，指不定就有了高下判斷，有了力量懸殊的比較。
對于張候而言，這種比較是對他骨子里傲然的踐踏，是對他自信的摧毀，他不甘示弱，球場上風(fēng)生水起的他怎么能夠嘗試這種失?。坑绕涫敲鎸σ粋€身高體型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對手，他怎會甘愿認輸？
“他要是再來，我一定能擋住他的！”張候隼一般的目光落在羅陽身上，短短的片刻又是激起了斗志。
比分才1:1，先贏下10分，才是最后的勝者！
在羅陽的目光中，張候運球后退，突然間啟動，朝著羅陽右側(cè)進攻。
羅陽順勢向右移動腳步，剎那間，前方傳來一陣急促且尖銳的球鞋地板摩擦聲，張候筆直的軀干已是躍在了空中，籃球從他的指尖劃出，在半空中灑下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急停跳投！
羅陽連忙剎住，也躍起去夠拿球，卻也是晚了一步，僅是幾厘米的距離，就由著那球飛過了自己的頭頂，向著籃筐飛去。
他見到了張候停留在空中的笑，這是一種所向披靡的自信。
兩人落地后，羅陽回望籃球軌跡，眼睜睜地看著籃球空心入網(wǎng)，泛起了“唰”的籃網(wǎng)之聲。
張候的右手保持著出手瞬間的動作，仿佛西施河邊挽紗時的手，柔和的曲線和手感，令他這一球進的如此飄逸和干脆，那瞥向羅陽的眼睛似乎在說：“看到了么，贏你不需要這么多的手段。”
羅陽心中也是驚訝的，張候展現(xiàn)出來的準(zhǔn)頭令他有些瞠目，一名神投手就是籃球場上的一大殺器，在你們拼了命地打入對方陣地得分時，他只要輕輕一跳，舉手投足間，就能毫不費力地予以還擊，不斷的沖擊著你們的心理防線。
羅陽不喜歡這樣的對手，卻也重視這樣的對手，這一刻，他對于張候的看法，又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