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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心計:第一皇后

第26章 陷阱(二)

宮心計:第一皇后 楚荷寒 3718 2014-07-10 18:00:00

  子時將至,長安城外十里亭四下寂靜無人。冷月如霜,亭下雜草已泛黃,枯葉在微風(fēng)之下翩然而落。時下已入秋,子夜還是有些微涼。我坐在亭子里,感覺寒氣侵襲,不覺打了個噴嚏。楊廣將他的外袍脫下,披在我身上,微微一嘆。

  “你又何苦來呢?昨日,是我不對。我知道,你并不愿成為太子妃。”楊廣道。

  “聽說我昨晚吐了你一身污穢,就算扯平了。說實在的,我沒想到,你昨日會如此生氣。楊二公子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么?”我玩笑道。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玩笑。我生氣,是因為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用我教你的劍法去討另一個男人的歡心!”楊廣沉聲道,他那雙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那種隱忍的怒意顯得格外心酸。

  “我也不想用你教的劍法討任何人的歡心,只是我被發(fā)現(xiàn)帶劍入宮,不得已之下才舞劍助興。不過,圣心難測,皇上的圣旨一日未下,就還有轉(zhuǎn)機(jī)?!蔽覠o可奈何地一笑,“我本來不相信宿命,但經(jīng)歷了這么多,我有些信了。有些事,無論你怎樣想方設(shè)法地逃避,都總是逃不開?!?p>  “宿命?或許吧。或許,我一出生,便注定了是個暗影!”

  “殺手?”我難以置信地抬眼看著他。

  楊廣可能感受到我目中的驚疑,他冷笑:“難以置信吧?我出生那日,雷電交加。后來父親讓算命先生為我算了一卦,說我是逆天之子,會給這個家?guī)頌?zāi)禍。當(dāng)然,妖言惑眾不可盡信,但卻在父母心中扎下了一根刺。畢竟是親生骨肉,他們終不忍親手殺了我。于是,便想了一招借刀殺人之計。他們從小便將我送離身邊,讓我去拜師學(xué)藝。學(xué)成歸家,父親便讓我訓(xùn)練府中的暗影,專司情報暗殺之事。而我,則是這些暗影的首領(lǐng)。我的一生,注定了陰暗無光?!?p>  我看著他那雙黯淡的眸子,莫名地有些心疼。我勸道:“不,這絕不是你的人生。你是一顆埋在土里的金子,即便此刻你的人生被陰暗籠罩,但終歸會發(fā)出璀璨光華。我相信,以你的心智才華,以你的傲人武功,將來的史書上會有你驚人的一筆?!?p>  “你還真會勸人?!睏顝V黯淡的眸子里流出幾絲異彩,“我在你心里,真有如此不凡?”

  “嗯。”我堅定地頷首,我自己都未料到,會對他說出如此一番話。我又道:“今夜你要殺的人,便是獨孤譽(yù)?獨孤譽(yù)究竟是個什么人?”

  楊廣道:“獨孤譽(yù)是我們外祖父獨孤信的義子,也算是我們的舅舅。當(dāng)年,獨孤譽(yù)在戰(zhàn)場上橫掃千軍,令敵聞風(fēng)喪膽。后因其父獨孤信之死出逃齊國。近日,聽說他又回來了。父親在上朝途中,被一個乞丐擋道,乞丐交給父親一封信。是獨孤譽(yù)約父親今夜子時城外十里亭一見?!?p>  “前日,竇毅也提起過,獨孤譽(yù)如今是朝廷欽犯。有他的消息,父親大可將信函呈遞官府,讓官府拿人,何必讓你冒險去殺他?除非,父親有把柄攥在他手上?;蛘?,父親想從他身上得到什么。”我道。

  “你不要太聰明,有些事還是糊涂一點的好?!睏顝V嘆道。

  “你真的要殺他嗎?他可是你舅舅?。 蔽业?,“或許,這只是一個局。你殺了他,就成了一個死局,你自己也逃不掉?!?p>  “父親不會允許一個對他有威脅的人,活在世上?!睏顝V的目光透出幾分凄涼,“不管付出什么代價!”

  “喲,長夜漫漫,生死之約,你竟還有心思美人在懷?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一個嘲諷又有些猥瑣的聲音傳來。我舉目望去,來人著灰色僧袍,手持禪杖,那容顏,依稀便是曾經(jīng)的瘋和尚,也便是獨孤譽(yù)。

  楊廣已站起身,迎上緩步走上臺階的獨孤譽(yù),橫劍攔在獨孤譽(yù)跟前?!蔼毠伦u(yù),我已經(jīng)來了,你深夜相約,究竟有何圖謀?”

  獨孤譽(yù)對楊廣之言不理不睬,目光一直盯著亭中的我。我罩上面紗,款款轉(zhuǎn)身,婀娜多姿的體態(tài),足以令人銷魂。獨孤譽(yù)的眼睛都看得直了,眼底滿是驚艷。我輕移蓮步走下亭子,如水的眼眸向獨孤譽(yù)頻送秋波,冷冷道:“想不到你一個出家人,也如此六根不凈。你就不怕佛祖怪罪么?”

  “有意思!”獨孤譽(yù)的目光越發(fā)邪惡,還滿口污言穢語:“為了姑娘,我什么都不怕?!?p>  “奴家平生最敬重英雄。獨孤將軍當(dāng)年縱馬疆場、無人能敵,實乃當(dāng)世豪杰。奴家在風(fēng)月樓幾年,早欲洗盡鉛華。若是我從良,你會還俗嗎?”我直勾勾地看著獨孤譽(yù),他也有些飄飄然。

  楊廣見我與獨孤譽(yù)一番“打情罵俏”,早已怒火中燒。我私下一握他的手,讓他沉住氣。

  “只要你能扯下面紗,讓我一睹芳容,就算色字頭上一把刀,我情愿奉上懷抱?!豹毠伦u(yù)丑態(tài)百出,伸出手,欲摘下我臉上的面紗。

  楊廣忽而長劍出鞘,厲聲道:“你敢動她,我立即將你開膛破肚!”

  而我,則自己摘掉面紗,直盯著獨孤譽(yù),不漏掉他的任何表情。他先是驚艷,而后是驚愕,他指著我,顫聲道:“你,你是楊麗華,你不是風(fēng)月樓的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我記得,獨孤譽(yù)是見過我,但他的確不知我的身份。此人很是可疑!

  “哦,那日你去永福寺上香,我曾在寺里見過你一面。楊小姐絕世自容,自是見之難忘?!焙蜕心抗忾W爍,顯然是在編造謊言。

  任何謊言,無論怎樣掩飾,總會泄露出一些真實的信息。我再次打量著他,如果他不是獨孤譽(yù),難道他是永福寺的和尚?不待我進(jìn)一步試探,楊廣喝道:“說,你約我至此,有何目的?”

  “我約的是楊堅,不是你。楊堅不來,我無話可說!”長劍相逼,和尚收起了那點色心,故作鎮(zhèn)定。只是他顫抖的聲音,閃爍的目光,昭示著他此刻的心虛。

  “我爹是不會見你的,直說吧,你究竟想怎樣?”楊廣低沉的聲音帶著凜冽的寒意直透人心。

  和尚乍聽之下,身子微微一顫?!昂冒?,你既是楊堅的兒子,和你說也是一樣的。我在宇文氏的追殺之下自身難保。楊堅也算是我妹夫,我將東西交給他,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楊堅答應(yīng),事成之后,封我做個安樂王爺,我就將傳世明珠交給你?!彼穆曇簦瑢τ诎狄够囊懊苤\來說,著實有些大了。

  “你少廢話,快把東西交出來,不然殺了你!”楊廣長劍一抖,劍鋒直指和尚的咽喉。

  “楊堅陰險毒辣,我怎會沒有防備,不會笨到把東西待在身上。你殺了我,也休想得到傳世明珠?!焙蜕新曇艉艽?,但卻帶著顫音,顯然是外強(qiáng)中干。在靜謐的夜里,這聲音大概傳得很遠(yuǎn)吧。

  “傳世明珠是要交給皇上的,到時候是封官進(jìn)爵還是身陷囹圄,都得聽圣上裁奪。我爹身為人臣,自是為國盡忠、為君分憂,無法給你任何承諾。”我聲音清朗,說得大義凜然,我想這周圍若有伏兵,也該聽得一清二楚。我見楊廣訝異地看向我,只得私下拉了下他的手,讓他稍安勿躁。

  “你?!”和尚語塞,顯然沒料到,我會來一番大義凜然的慷慨陳詞。

  “廢話少說,把東西交出來!”楊廣目中透著殺氣,他劍鋒一抖,長劍已刺向和尚。只是這一劍刺得有些偏了,只在和尚的頸部留下了一道細(xì)小的血痕。楊廣是給和尚一個警告。而這一擊也試出了和尚的虛實。

  “獨孤譽(yù),枉你也曾以一桿銀搶縱橫沙場,如今做了和尚,怎地如此不堪一擊?”我似是挖苦,實則提醒楊廣,這個獨孤譽(yù)很有問題。

  楊廣立即會意,沉聲問:“你究竟是誰?為何要假獨孤譽(yù)之名約我至此?”

  和尚已嚇得魂不附體。待他回過神來,覺出頸部傳來的刺痛,用手一摸,見到手指上粘稠的血液,只道了聲“你”又不知該作何言。梗了片刻,一揮禪杖便向楊廣襲來。楊廣怕我受累,一把將我推開,揮劍迎上。我趴在石桌下,以免被誤傷。二人各手執(zhí)兵刃,在亭中一番纏斗。

  一旁密林之中,埋伏了不少黑甲兵士。最前的一人,頭盔上插著一根長羽,顯然是這群人的首領(lǐng),此刻他神色凝重,目光如炬,盯著前方的動向。此人便是西陽公宇文溫。

  “將軍,看來楊堅并非奸惡之徒,我們要不要撤兵?”身旁的副將問道。

  “隋公楊堅心懷異志,狡詐多端,若不趁此機(jī)會將之除去,將來必成心腹之患!”宇文溫道,“傳我將令,放箭!格殺勿論!”于是,漫天的箭矢朝著亭子這邊射來。

  聽得嗖嗖箭響,我見如飛蝗一般的箭射來,而楊廣與和尚還打得難舍難分。“小心!”我提醒道。楊廣一劍迫開和尚的禪杖,縱身躍入亭子。他將我緊緊地?fù)г趹牙?,借著石亭的掩護(hù),躲避暗夜里的箭矢。

  “喂,和尚,如今他們亂箭射來,我們?nèi)粼僮韵鄽垰?,那是自尋死路。不如,我們彼此合作,躲過流矢再做計較!”我道。

  和尚也放棄了和楊廣的纏斗,躲進(jìn)石亭中。不遠(yuǎn)處,有大隊人馬舉著火把而來。那些不明的箭,也隨即停止。待這些人走近了,我才看清,走在前面的,正是一身淡藍(lán)色長袍的李淵和一身紫紅官袍的竇毅。

  我抽出蘭陵劍,架在和尚的脖子上:“如今你是賊,我是官,我必須抓你!只有將你交給竇毅,才能還我楊家一個清白!”楊廣也瞬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將和尚抓著站起來,推著和尚出了亭子。和尚看著我,目中滿是驚訝和悔恨,可能是想不到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竟“心如蛇蝎”,過河拆橋。

  于是,竇毅和李淵帶著官兵舉著火把前來,見到的便是我和楊廣合力抓住了欽犯:我的短劍架在和尚的脖子上,楊廣將和尚的雙手鉗在后腰,推著他往前走。我滿心以為,我的計劃成功了:對手利用一個和尚,引楊堅入局,意欲讓楊堅原形畢露;而我則因勢利導(dǎo),演了一出忠君愛國的戲碼。

  我有些得意地東張西望,卻見有一支箭朝著楊廣疾射而來。我一把推開楊廣,那支箭便扎進(jìn)了一旁的樹干里。就在我驚魂未定之時,又一支箭射向他,我欲以身為他擋箭。本來,這一世,我也生無所戀,或許死了,便能回到現(xiàn)世。雖然不知現(xiàn)世的我是生是死。就在我以為必死無疑之時,楊廣躍身擋在我身前,一支箭便扎在他的前胸。他倒了下去,我將他抱在懷里,手觸摸著他體內(nèi)流出的溫?zé)嵫?,我的淚奪眶而出,急切喚道:“楊廣,你怎么樣?楊廣,你不能有事?楊廣,你還有你的豐功偉績,你還要青史留名,你絕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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