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門是內(nèi)城的南門,昨天的所謂死諫,就在這里?;噬洗蛲⒄?,有時候也在這里。
從正陽門進去,兩邊就是六部、各寺、九門提督等朝廷辦公機構(gòu)的衙門所在。
雖然今天不上朝,但是李東陽一進正陽門,就覺得氣氛異常。
兩邊都是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議論紛紛。見到李東陽進來,就紛紛回屋,不見了蹤影。
唉,定是在議論昨天那些丟人之事。這一回,朝廷可真是沒了體面。
到了文華殿,卻沒見到劉健和謝遷。
“劉閣老和謝閣老還沒來?”
李東陽問一個書吏道。
“剛才派家人來傳話,說感染了風寒,身子不適,要在家休養(yǎng)幾天,這邊有什么事情,就請李閣老酌情辦理?!?p> 書吏說著,就抿著嘴笑。
大夏天的,感染什么風寒?分明是昨天喝了那個楊梅湯,拉得起不來了。
“司禮監(jiān)和通政司有什么公文、奏章過來么?”
“通政司的送過來了,司禮監(jiān)那邊,還沒什么動靜?!?p> “兵部劉尚書來了么?”
“昨日勸諫,感染了風寒……?!?p> 李東陽擺擺手。
唉,又拉倒了一個。
“一會兒叫吳登科和高維過來吧。昨日勸諫,他們沒去吧?”
“沒去,已經(jīng)在兵部了。”
沒一會兒,九門提督楊梧桐一臉沮喪進來。
“喲,楊提督,這是怎么啦?身子不好,就別勉強,在家修養(yǎng)兩天吧?!?p> “李閣老,你就別笑話我了。我是怕出什么亂子才去的,可不是去勸諫的?!?p> “呵呵,那也活該。誰叫你嘴饞,給你楊梅湯就喝?!?p> “那么熱,嗓子都冒煙了,還說是光祿寺送的,這才著了道兒。”
“到底是不是光祿寺的人?”
“不是,就是牟斌的人。這個牟斌,膽子也太大了,竟敢……?!?p> “哼,你以為牟斌真的有這么大膽子么?”
“唉,算了,不提了??偹闶鞘窒铝羟椋挥袨a藥。若是換了鶴頂紅什么的,怕是小命都沒了?!?p> “不得胡說,哪里至于如此。”
哼,那個小皇帝可沒準兒。
“失言,失言?!?p> “關(guān)于此事,京城有何動靜?”
“正要跟閣老說此事呢。到處議論紛紛。劉閣老和英國公,怕是失算了,沒了體面?!?p> 這件事情,已經(jīng)傳遍了全城。絕大多數(shù)人,都站在皇上一邊,罵那些勸諫的人。
當然,這樣的輿論,基本上都是平民百姓的聲音。
至于那些勛貴高官,或者不說話,或者罵朱厚照。說些什么,視立場而定。楊梧桐自然明白其中玄機,也就泛泛而論。
他跟李東陽關(guān)系一般,來這里不過是例行公事。自然不會把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
說完了京城輿論,楊梧桐就說起了昨天的詳細經(jīng)過。李東陽聽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皇上這招雖然陰損無賴,卻真管用。幸虧昨天沒跟著他們起哄,否則的話,此時不知道多少人笑話我呢。
正說話間,劉瑾來了。
“哎呦,李閣老,楊提督都在啊,劉閣老,謝閣老呢?”
“感染了風寒,在家休養(yǎng)幾天,劉公公有什么事情,跟我說也一樣?!?p> “也好,咱家就跟你傳達皇上的旨意。其一,皇上要從京師三大營里面,抽調(diào)一萬兩千兵馬,組成快速反應(yīng)之旅,由皇上親自統(tǒng)領(lǐng)。戶部、兵部、五軍都督府等,一并協(xié)辦,不得有誤?!?p> “其二,皇上移駕宣府,親自練兵。以后的奏章,都送到宣府去。為了方便行事,皇上化名朱壽,號稱鎮(zhèn)國公、總督軍務(wù)威武大將軍總兵官。為了保密,凡往來公文,一律以威武大將軍鈞帖行文。”
“其三,皇上駐蹕期間,未經(jīng)宣召,各級臣子不得前去覲見。宜各守本分,恪盡職守。但各種奏章,一如既往,著通政司送往宣府,由皇上裁決。”
“其四,皇上說了,昨日在正陽門勸諫的臣子,孫磐、李從茹名為死諫,實為沽名釣譽,著李東陽嚴加斥責。其余眾人,水土不服,飲食不當,當眾便溺,污穢百姓房屋,更有人在棺材內(nèi)便溺,百姓莫名驚詫,實在有失朝廷體面?!?p> “但念其一片忠心,皇上體恤眾臣,著令眾人在家修養(yǎng)一月。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再回朝上班。此間缺勤之人之職責,由李東陽按上下尊卑順序,指定人員署理,切勿耽擱政事?!?p> “李東陽,領(lǐng)旨吧?!?p> “哦,臣李東陽領(lǐng)旨。”
“李東陽,皇上讓咱家給你帶個口信兒。皇上不在京城的時候,朝廷的事兒,就交給你了。”
“臣惶恐,鞠躬盡瘁死而后已?!?p> 劉瑾帶著兩個小宦官走了,李東陽還懵里懵懂的。
“楊梧桐,我沒聽錯吧,這是真的?”
“是啊,這是真的么?不在宮里,到了禁苑。禁苑呆膩了,又到了宣府?”
“放著天子不當,去當鎮(zhèn)國公,大將軍,總兵官?按照章程,鎮(zhèn)國公似乎應(yīng)該在吏部登記造冊。大將軍、總兵官應(yīng)該在兵部登記造冊,還應(yīng)該發(fā)給餉銀,咱們還要給皇上發(fā)餉?”
“皇上在宣府,這朝會也不用開了?不讓咱們?nèi)ビP見,咱們以后見誰?。俊?p> “昨日勸諫之人,都是水土不服,飲食不當?我算不算?”
“自然算,不過你不是勸諫之人,不用在家反省。哦,皇上沒說反省吧?”
“沒說,只說在家休養(yǎng)一月?;噬象w恤,寬宏大量,沒有斥責,沒有罷官,沒有罰俸……?!?p> “是啊,皇上真是寬宏大量啊。對了,楊梧桐,真的有人在棺材里便溺?”
“唉,內(nèi)急得緊,又無茅廁,事急從權(quán)。當然,終究還是有失體面的。反省一下,哦,不休養(yǎng)一下,也是應(yīng)該的。咱們當真不去見皇上?這旨意要不要勸諫一下?”
“楊梧桐,忘了昨日之事么?當然,你若去勸諫,我也不攔你?!?p> 楊梧桐急忙搖頭。
“還是算了吧,我在京城呆慣了。到了宣府,我怕水土不服,飲食不當。我想的是,咱們是不是又要遷都了?”
“不至于吧,皇上呆膩了,或者跟小王子打上一仗,也就該回來了?!?p> “這個旨意,李閣老如何處置?”
“還能怎么處置?照皇上的旨意辦唄。來人啊,召集各部卿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