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刻意換了裝束,也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但一踏進(jìn)怡情苑的大門,風(fēng)無痕還是感到一股奇特的*氣息,渾身也有些不自在。這里的檔次和醉香樓又有不同,來往的賓客中多是試圖嘗鮮的達(dá)官顯貴,因此那些迎賓的侍女也少有賣弄風(fēng)騷的,只是靜靜立在那兒,就給人一種不同尋常的吸引。由于事先就由人定下了時間,因此一個侍女一見風(fēng)無痕三人就快步走上前來,一聲不吭地將賓客往側(cè)門引,接著就是穿園走巷,好一陣子后才到了一個隱秘之處,那侍女便示意三人自行進(jìn)入,自己悄無聲息地退開了去。
冥絕一路細(xì)細(xì)數(shù)來,園子中暗伏的足有好幾十人,只聽呼吸便可知均是經(jīng)過訓(xùn)練的好手。若不是他曾經(jīng)干過殺手這一行,怎都不會相信這看似溫馨亮麗的花園中會有如此精密的布置,警惕心不由提到了十分。他并不知道主子和此地的老板有什么關(guān)系,在這位忠心耿耿的侍衛(wèi)看來,既然風(fēng)無痕將安全都交付了他,自己就得盡心竭力,不能有一點差錯。更何況跟隨新主的這幾年來,風(fēng)無痕幾乎是將最高的信任給予了他,連上次他的過去暴露之后也毫不避諱。士為知己者死,他能奉獻(xiàn)的,唯有一條微不足道的命而已。
小方子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房門,這才引兩人進(jìn)去。風(fēng)無痕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兩個為自己出了大力的人,只見郎哥緊緊摟著翠娘的纖腰,一副甜蜜的樣子,絲毫不為有外人而避忌。倒是那位在歡場廝混了多年的翠娘有些尷尬地推了推郎哥的手。“山野草民,不識禮數(shù)之處,還請殿下不要見怪。”郎哥放下手,躬身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道,翠娘也只是偏身一福便自行起身,連冥絕都不禁皺起了眉頭,小方子更是唬了一跳,天底下有哪個山野草民敢對皇子如此怠慢的。
風(fēng)無痕卻毫不在意,竟然拱手回了一禮?!斑@幾年來兩位給了本王這么多幫助,本王感激都來不及,又何來理由怪罪?倒是本王領(lǐng)了二位盛情,一直沒有及早拜訪,確實大大失禮了?!闭f起來風(fēng)無痕確實對這兩個異人心懷感激,畢竟自己給予他們的只是少數(shù)信息幫助,而他們回報自己的卻是眾多有用的情報。倘若再不來一次良好的溝通,恐怕對方會認(rèn)為自己不夠誠意。
翠娘今天是刻意打扮過的,滿頭的珠翠早已取下,只留了一支斜插的玉簪,幾縷飄蕩在額前的秀發(fā)盡顯其人的嫵媚。身上著的是一位官員贈送的極品絲袍,乃是江南織造的貢品,那精美的刺繡和翠娘的天生麗質(zhì)合在一起,恰似一幅活生生的仕女圖。那絲袍的袖子下露出了半截玉臂,手上更是一反常例地沒有佩戴任何首飾,天然而誘人。早在風(fēng)無痕進(jìn)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將師門秘傳的媚功運行到了及至,誰知那三人全都沒有反應(yīng)。
翠娘心中不忿,要說小方子乃是太監(jiān),沒有反應(yīng)也就算了,那侍立一旁護(hù)衛(wèi)模樣的男子就未免太過了,一臉冰寒,仿佛是誰欠了他一屁股債似的??勺钭屗龕琅膮s是風(fēng)無痕,盡管看了她好幾眼,但目光卻總是集中在郎哥的身上,難道那死鬼比她這美人還要有吸引力么?她上下打量著這位天潢貴胄,只見他目光坦然,言語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誠意,心中已是明白了當(dāng)初郎哥為什么要選擇此人的緣由,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身邊的男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皇子。
“殿下好氣魄!”郎哥不由贊嘆自己當(dāng)初沒有做錯選擇,那時這少年還不起眼,如今卻已是朝中有些分量的人物,何況他的主意還為自己掙下了不少積蓄,“殿下能如此看重我們二人,足見真心實意,敬請上座?!?p> “什么我們二人,”翠娘撇開郎哥走上前來,竟是將左手搭上了風(fēng)無痕的肩膀,“殿下別聽那死鬼瞎說,奴家還是單身,莫要壞了閨譽(yù)。若是殿下有意,奴家愿侍枕席。”
風(fēng)無痕哪見過這等陣仗,又不好將翠娘退開,一時尷尬不已。還是冥絕冷哼一聲,直接站到了翠娘身后,大有你不放手我就動手的意思。翠娘這才嬌笑著離開,不過看冥絕的眼光又多了幾分嗔怒。
郎哥無可奈何道:“殿下,翠娘一向就是這個性子,最愛耍弄別人,草民當(dāng)初就是被她玩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還請殿下不要見怪就好。”
風(fēng)無痕哪會真計較這種事情,早從小方子的口中,他就知道了這個女人是京城青樓中的一大亮點,卻沒料到她竟然敢在心上人跟前和別的男人開如此玩笑,因此一笑也就放過了。
“郎先生,翠夫人,本王今次前來,為的就是將來的事。如今朝廷亂局已起,西北的事情尋常百姓可能尚未知情,但兩位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接下來的奪嫡之爭恐怕就要開始,本王雖說早就表明了心跡,但是為了自保,到時可能不得不攪和進(jìn)去。兩位都是經(jīng)歷頗多的人物,對此有什么建議?”
風(fēng)無痕如此直截了當(dāng)?shù)厝肓苏},郎哥和翠娘心中都感到一陣驚異。“殿下,郎先生之稱萬萬不敢,您還是直呼草民阿郎好了,至于翠娘也是如此,您沒見她臉都紅了么?”郎哥先是打趣了翠娘一番,然后正色道,“草民先前助殿下的只不過是消息情報而已,至于朝廷黨爭奪嫡與我等草民無干,因此也說不得什么建議。殿下的意思是否要我們從官員方面注意一下各處的異動?”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客氣了,稱呼一聲郎兄就是,你也不用在本王面前草民長草民短的,太過生分了?!憋L(fēng)無痕的一番話讓郎哥和翠娘不禁相視一笑。
“說實話,本王確實有這個意思,一直以來朝官的動靜都是本王最擔(dān)心的?!憋L(fēng)無痕早就沒了起初輕松的臉色,“說來也是本王莽撞,在福建引起了太多人的疑忌,因此現(xiàn)在是欲隱不得,欲顯不能,朝官那邊的動向也只能拜托兩位了。說到這里,本王還想問一句,如今醉香樓是否已經(jīng)轉(zhuǎn)手?”
“這么賺錢的買賣,奴家怎舍得輕易放手?!贝淠锇琢死筛缫谎?,這才轉(zhuǎn)過頭來,“盯著醉香樓的人是不少,不過眼下買賣的只是普通消息,偶爾再照顧一下某些貴人。莫說什么極品大員,醉香樓來往的多了去了,要不是怡情苑占了個清純幽靜的便宜,誰會舍了那地方上這來?就連順天府尹楊桐大人也是常來常往的主,皇上就算知道也是默許了。如果哪天真的抄了,那里也就是一些姑娘而已,真正的值錢玩意全在這邊,奴家到時換一張臉也能顛倒眾生?!?p> 風(fēng)無痕只感到一陣哭笑不得,然而,翠娘的話確實有道理。越家和羅家雖然有錢,但畢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再者自己不在那里,哪能無休止地支取金錢?這幾年要不是郎哥和翠娘這邊金錢進(jìn)帳不斷,他自己的那點莊子和俸祿連維持王府日常開銷都不夠。
郎哥突然開口道:“殿下,雖然此次是第一回見面,但我們也算相交已久,您就這么放心和我們兩個不知底細(xì)的人合作?萬一我們要是別個皇子收買的奸細(xì),殿下可就萬劫不復(fù)了?!?p> 這話才剛出口,郎哥就感到身上涼颼颼的,原來是冥絕充滿殺意的目光射了過來。他最受不得別人對自己主子有什么不敬,更何況郎哥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要不是風(fēng)無痕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恐怕這個煞星就要動手了。
“郎兄,俗話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況本王哪來疑人的本錢?”風(fēng)無痕苦笑道,“兩位若是有心,本王早就萬劫不復(fù)了,還能安然無恙地活到今天?雖說你們確實來歷不明,但想來與官場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大隱隱于朝,中隱隱于市,小隱隱于野,兩位也算是中隱者了,本王既已托付大事,又何必追根究底,壞了彼此的信任?”
郎哥和翠娘的心中都感到一陣悸動,他們來到京城本就是迫不得已,因此最怕的就是別人追究身份,想不到風(fēng)無痕對此竟然毫不在意。想想當(dāng)年四處流浪的慘象,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漫天的血雨中,一位位同門身首異處,他們倆直到隱在京城才逃過死劫。而那些追殺的人足足在江湖中搜尋了他們十幾年,掀起了天大的風(fēng)浪后,方才偃旗息鼓。什么馭琴魔女,什么圣手郎君,全都比不得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殿下,既然您如此推心置腹,那我不妨問一句,我等兩人在江湖中都是聲名狼藉之輩,武林人士欲殺之而后快,殿下難道就不怕將來后患無窮?”郎哥鄭重其事地問道,身后的手指已是緊緊捏成拳狀,額頭的青筋也露了出來。他最怕的就是事成之后風(fēng)無痕來一個鳥盡弓藏,他和翠娘不可能躲避一輩子,若是真失了庇護(hù),也許到老都得不了一個好下場。
風(fēng)無痕和冥絕同時臉色大變,不同的是,冥絕想到自己那次的處境和眼前兩人驚人的相似,若是說風(fēng)險,恐怕主子庇護(hù)自己的風(fēng)險更大吧?風(fēng)無痕想到的卻是自己一直疏漏的地方,接二連三發(fā)生的刺殺后面隱藏的,決計少不了那些身手卓越的武林人士,自己怎么忽略了中原最大的民間勢力?若是那些人有什么不軌的企圖,或是被什么人所收買降服,恐怕將來的奪嫡之爭還要再加進(jìn)一顆砝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