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打工者,在千里之外的異地他鄉(xiāng),我經(jīng)常會感到孤獨和無助。當我心煩意亂情緒低落的時候,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去想,等我熬到了年終歲末,懷里揣著豐厚的薪金回到家里,全家人圍坐在一起的喜悅和幸福。每當我想起回家后的場景,即便工地的吃住條件都很差,工作一天很勞累也很疲乏之時,我就獨自站在工棚外,看著浩瀚的夜空,看著他鄉(xiāng)的明月,內(nèi)心默默地告訴自己。你上有老母需要贍養(yǎng),下有子女需要撫育,為了她們,你必須咬緊牙關(guān)堅持下去。
我是洛陽茹凹村人,茹凹村在洛龍區(qū)安樂鎮(zhèn)東邊,村與鎮(zhèn)相隔不足2公里,騎自行車也就3、5分鐘時間。安樂鎮(zhèn)北鄰洛河又稱安樂窩,它是北宋著名理學家、數(shù)學家、道士、詩人邵雍的故居。邵雍,他是一位哲學家,在宇宙自然觀上著力開掘,為理學主題的展開拉開了序幕;他是一位數(shù)學家,發(fā)展《周易》象數(shù)學,以“數(shù)”作為其哲學思想的邏輯起點,研究出了世界上最早的“二進制”記數(shù)方法;他是一位詩人,一生寫作詩詞三千余首,其詩句“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被收錄在小學課本中?,F(xiàn)如今,越來越多的邵氏后人將邵雍視為自己的先祖,每年都有很多邵氏后人到此尋根問祖。安樂窩,已經(jīng)成為中華邵氏的根親圣地。
我喜歡我的家鄉(xiāng),可對于現(xiàn)實中的我來說,沒有文化也沒有一技之長,要想在家鄉(xiāng)找到一份既穩(wěn)定,收入又高待遇又好的工作,我感覺比登天還難。為此,我也曾站在洛陽橋上,看著洛陽新區(qū)日新月異的變化,看著日夜不息的洛河水,不僅發(fā)出這樣的感嘆。擁有7百多萬人口的LY市,有那么多大中型企業(yè)和就業(yè)崗位,可不知道為什么嗎?竟然沒有適合我的工作崗位。這句話,聽起來也許很俗,但對于不惑之年的我來說,的確又很真實。一位中年男人,最大的悲哀就在于口袋里沒有錢,沒有錢孝敬自己的父母,也沒有錢給妻子買她想要的東西,這時候他才能體會到金錢是多么重要!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知道為什么會有人因為錢而放棄尊嚴!為了多掙錢,我只能下定決心遠離城市的繁華,去往人煙稀少的窮山惡水,去往較為的偏遠的荒蠻之地,因為只有去條件艱苦別人都不愿意去的地方,我才能找到一份收入較高的工作。
這些年,我去過黑龍江大慶,也去過云南昆明和寧夏銀川,去過天津大港和四川彭州,現(xiàn)在我打工的地方是NMG自治區(qū)烏蘭察布市興和縣。在興和縣的天然氣儲存施工現(xiàn)場,我是一名安全員。這份工作對于我來講,雖然不用出多大的力,每天也不用流那么多的臭汗,但在工作中必須要有高度負責的責任心。因為安全工作是一項極其重要的任務(wù),涉及到人們的生命安全和財產(chǎn)安全,如果缺乏較強的責任心和擔當意識,就會導致安全隱患得不到及時發(fā)現(xiàn)和處理,進而可能引發(fā)嚴重的安全事故。要想干好安全員,還必須認死理。安全員在執(zhí)行安全職責時,必須堅持原則,嚴格遵守安全規(guī)定和操作規(guī)程,不能因為個人情感或外界壓力而放松對安全的把控。由于我堅持認死理,并且還是一根筋,工友們都在背后叫我“倔驢”。
作為一名安全員,對于違章作業(yè)人員,我敢于按照工地獎懲制度給予經(jīng)濟處罰??蓪τ诮?jīng)常來工地周邊撿拾垃圾時,又順手牽羊偷拿工地廢鐵的拾荒者,我卻感到自己沒有能力來制止他們的行為。因為這些拾荒者,既有弓腰駝背滿頭白發(fā)的老嫗,也有衣衫襤褸并略有癡呆的老翁。只要天不下雨,他們就會騎著一輛破舊的人力三輪車,在工地周邊撿拾礦泉水瓶和廢紙箱。途徑工地沒有人看管的廢料堆時,他們也會動作迅速地往三輪車上裝一些,看到有人過來,他們也知道趕緊跑。如果跑不了,他們就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用聲嘶力竭的干嚎,向你哭訴自己生活的不易。
對于這些拾荒者,我是既恨他們又愛他們。恨他們,是因為他們?nèi)靸深^地來工地偷拿廢鐵,雖說每次也沒有多拿,但是也有一二十斤。為此,我多次被工地領(lǐng)導點名批評,并且還被扣罰了一個月的安全獎金。愛他們,是因為我從小生長在農(nóng)村,了解這些社會底層人的生活的確是不容易。他們在莊稼地里辛苦忙碌了一輩子,在垂莫之年,有的是為了不給兒女增加負擔,而有的卻是一生未婚嫁娶,膝下無兒無女。為了不被餓死,也為了每天能有一口熱飯吃,更為了頭疼腦熱或者是感冒發(fā)燒的時候,口袋里還能拿出吃藥看病的錢。他們這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不得不靠著撿拾垃圾,來維持自己貧窮而又無助的生命。
夕陽即將落山,我看見一位跛腳老嫗,在經(jīng)過工地的廢料堆時,她彎腰就撿拾了幾根鋼筋頭,放在了不能騎只能推著走的三輪車上。此時的我,只能趕緊轉(zhuǎn)過身子,假裝什么沒有看見。我能阻止她嗎?我能為了十元、八元錢的鋼筋頭,去大聲呵斥她,并嚴厲訓斥她,然后再把這幾根鋼筋頭,從她三輪車上拿下來嗎?如果不是貧窮,誰愿意去做賊?如果她有養(yǎng)老金,如果當?shù)卣艹鲑Y把她送到養(yǎng)老院,誰又愿意在風燭殘年撿拾廢品度日。內(nèi)心這么想著,我似乎也看到了未來的自己,看到了老態(tài)龍鐘、行動遲緩的我,拿著一把大掃竹在清掃街道。拿著一個蛇皮袋,趴在臭氣熏天的垃圾桶上,翻找著能賣錢的飲料瓶和廢紙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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