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九重宮闕

　　離青站在盤根錯節(jié)的古樹上，看著肩上落著的青鳥，吐氣如蘭：“她人緣很好是不是？”

　　青鳥沒有說話，看著飄渺峰，操場上新人們橫七豎八的躺著，鼾聲此起彼伏。落雪手拉著綰綰，腳卻搭在公孫睿的肚子上，如此放浪不羈，沒有半分女孩子該有的矜持。

　　那個墨師兄最中意的宇文從正，被身邊弟子擠得側著身子睡，倒也老實。墨師兄曾在遴選弟子的時候問落雪，宇文借劍的心意，也不知她明白與否。

　　飛花劍在司徒非手里，握得緊緊的。這小子，若真想修仙應該去找博古通今的墨師兄，拜在歐陽師兄門下就……橫豎修行這種事，到底是要看個人的，現(xiàn)在可惜，還言之尚早。

　　“飛禽走獸，山石草木，只要悟道，皆可跳出輪回，得道成仙。她既然有機緣投胎成了人，為師就不該言棄?！彪x青手一揮，飛花掙脫司徒非，馱著落雪回到自己眼前。

　　看著醉的不省人事的落雪，紅紅的臉蛋，憨厚可愛。從黃裳到發(fā)絲，全是一股酒味，離青搖了搖頭，無奈道：“豆蔻年華的黃毛丫頭，還與人飲酒，真是個宜男風格。”

　　次日落雪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是睡在房間的，不是在操場嗎？難道昨晚醉醺醺的自己回來的？糟糕！她一打開門，看見師父在古樹下打坐，青鳥在樹枝上朝他打招呼。

　　落雪心虛的趕緊關上門，房間沒有鏡子，卻有梳子，隨便梳了個頭，再聞聞一身酒氣，快要把自己熏吐了。

　　不行！這樣邋遢，要是被師父看到，一定會一輩子被師父看不起，得趁著師父打坐的時候，下山洗個澡。

　　山澗，對，悄悄的去，悄悄滴的回來，師父是神仙，一定會假裝什么都沒看見。

　　她輕輕的打開門，拎著飛花，一溜煙下了山，在山澗里泡澡。曾經覺得師父一個人住在坐忘峰很是寂寥，如今想來，倒也方便，至少，洗澡方便。

　　山上清寒，山腳下已經是初夏季節(jié)，草長鶯飛，花紅柳綠。山腳下景色如此秀麗，師父卻一個人在古樹下靜坐，真是不會生活。

　　落雪一動不動，靜靜的等著水面平靜，然后小心翼翼地側著身子，看背上被慕容曉霜抽打的地方，水面倒影出的肌膚光滑如初，她開心的咧嘴一笑。

　　太陽已經出來了，陽光照到身上，暖暖的。突然想起在下來久了，萬一師父找自己怎么辦？他老人家可是人在山頂，眼睛可以看的見山腳的，她趕緊穿好衣服，回去。

　　山頂，青鳥開口跟離青說：“落雪洗完澡，正在趕回來?！?p>　　離青笑了笑，依舊閉著眼。

　　他突然來了意氣，也許太上老君那里有延年益壽之法，誰叫他整日煉丹呢。醫(yī)藥養(yǎng)生，可從不分家。

　　看到落雪干干凈凈的站在自己面前，離青自問：你怎么就選了個如此短命的女徒弟？

　　金碧輝煌的天宮，巍峨的南天門，魁梧的守門大將，一切都那么莊嚴而神圣。

　　落雪一身雪白的流仙裙，純潔而素凈，亦步亦趨的跟著師父進來。所到之處，不論天兵還是仙女，皆駐步停下道一聲“離青上仙”。

　　所有宮門次第打開，原來天不止九重，所謂的九重宮闕，只是凡人的見識有限。眼前便有三十三重天，天帝的凌霄寶殿居最高。

　　小時候曾聽說過，神仙就算在近在眼前，身為凡人，也是看不見的。如今自己看見了這么多天兵天將，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已經升仙了？

　　來不及多想，落雪感覺周圍很多仙子都在盯著自己看，或者是盯著自己身前的師父看。

　　師父并沒有領著自己去拜見天帝，而是帶自己去了九重天的太上老君那里。老君的白胡子長到肚子，白眉垂到下頜，凡人七十古來稀，這老神仙不知道多少歲了，須眉長的這么長。

　　老君先是賀了個喜：“恭喜離青上仙招收新弟子。”

　　寒暄之后，師父表明來意，他老人家原本堆滿皺紋的臉，又皺的更加厲害了。

　　老神仙仔細看了看落雪的面色，再摸了摸她的脈象：“魂魄不全之人，雖屬異象，注定一世早夭，但也不是無計可施。小仙我的仙丹雖不能包你萬古長存，起碼能讓你趕上蟠桃宴。西王母的蟠桃也能延壽三百余年，這就又爭取到了一段時間?！?p>　　落雪感覺不妙，一世早夭，是不是在說自己要死了？可是自己身子很好啊！擂臺上的傷勢雖重，已經無礙了。剛剛拜了師父，成為有身份的人了，這就要去下地獄喝孟婆湯，重新投胎，也太冤枉了吧！

　　“真人費心了。”離青微微含笑。

　　師父居然就一句費心了，也沒給錢，這讓落雪覺得老神仙的仙丹很不值錢。

　　“哪里的話。上仙的弟子，日后肩負捍衛(wèi)正道的重任，小道自當盡力。”老君從一排排的葫蘆里，拿出來一個，在耳朵邊搖了搖，倒出一顆晶瑩剔透的仙丹，要落雪服下。

　　落雪捏著仙丹，再看看那么多長得一模一樣的葫蘆，老神仙，你可千萬別拿錯啊！吃錯藥，可是會很慘的。

　　嫦娥應悔偷靈藥，吃完仙丹之后是不是應該身子輕飄飄的，像南天門那邊的小仙子一樣飄來飄去？結果是，落雪想多了，根本沒有飄飄欲仙的感覺。

　　落雪一點反應都沒有，她疑惑的看了看師父。

　　師父點點頭，就跟老君告別了。

　　這么簡單，感覺很像小的時候跟爹娘趕集，她吃了人家一個包子，他爹丟給人家一文銅錢，然后就帶著她回家了。

　　云朵上，落雪疑惑地問：“師父，老神仙的仙丹，不用給錢嗎？”

　　“你準備給多少錢呢？”

　　師父說的很輕巧，她不明白是該給，還是不該給，反正她沒錢?！澳遣唤o錢，他的仙丹豈不是被我白吃了？”

　　離青看著她，笑了笑，這個徒弟啊，倒也實心眼，知道便宜不能白占。

　　落雪見師父只是笑，不回答，想來可能是自己問的太愚蠢了，師父不屑于回答。

　　也對，那些老神仙，豈會做虧本的買賣，看著那些仙子對師父恭敬的樣子，搞不好仙丹是老神仙拿來送給師父做人情的。

　　回到坐忘峰，落雪沮喪的問師父：“師父，我吃了仙丹也沒有升仙，是不是天生不是成仙的料？”

　　“要是吃了仙丹就能成仙的話，那天帝的寶座，應該交給煉丹師來坐?！?p>　　落雪不甘心，繼續(xù)追問：“師父，那嫦娥仙子吃了仙丹不就成仙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嫦娥仙子吃仙丹了？還是，道聽途說？”

　　“我們村里的人都這么說?！?p>　　離青看了落雪一眼，果然又是凡人的謠言，便不再說話。

　　這讓落雪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趕緊閉嘴。畢竟天上的事情，只有天上的神仙才了解，自己居然連續(xù)兩次叫師父無語，師父會不會后悔收了這么個不稱心的弟子啊。

　　“這是《三界廣記》，山中歲月長，悶了可以翻翻。”離青遞給她，省的日后一無所知，又去信了誰誰誰無中生有的謠言。

　　師父手里什么時候多了一本書？什么時候拿出來了，怎么沒看見？落雪接過書，就這么薄薄的一本，能記載三界？一翻開，全是目錄。原來這書按照界門綱目把三界所有事情，分門別類的記載了下來。

　　落雪不自覺的翻到飄渺峰，先看看自己門派的歷史再說。天界對師父似乎很尊重，那祖師一定更加厲害了。從頭翻到尾，居然沒有！關于了然真人的記載，就只有聊聊一筆，五百年前閉關。但是關于師父……師父來自青丘之國。青丘……狐族？師父是狐貍！難怪長得那么招蜂引蝶，不，是人見人愛。

　　落雪合上書，興奮了一整晚，原來師父不是人，師父他老人家居然不是人。哈哈，哈哈哈哈！

　　師父怎么看，都是一個仙長的仙風道骨，居然是狐族，這要是一覺睡醒，發(fā)現(xiàn)師父變成一只狐貍……不要不要！書上說，不論動物還是植物，只有元氣大傷才會顯露原形。

　　根據書上記載，自己理論上有一位師兄姓林，名慕江，也是一介凡人。因與大師伯坐下秦越師兄有斷袖之情，犯了過錯，被逐出飄渺峰。而后師父遷居坐忘峰五百年，未招過一名弟子。

　　那么，自己果真是獨一無二的坐忘峰第一嫡傳弟子！落雪頓時感覺自己很了不起，這以后是不是可以跟別人自報家門的時候可以說：在下坐忘峰落雪。一想到坐忘峰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師父，一個是自己，就喜不自勝。

　　秦越師兄，不就是拜師大典上的那位。看著年輕，原來五百多歲了；看著很正常，卻原來是個斷袖。果然肉眼所見，未必是全部真相啊。

　　天上有天帝掌管一切，地上有帝王統(tǒng)管，冥界有冥王，合稱三界。如今有半妖，怪獸，墮仙等不屬于三界之中，自成一界，號稱魔道。有的妖怪能吃人，有的猛獸兇煞，還有墮仙千辛萬苦修煉成仙，卻一念執(zhí)著，淪為魔道。

　　落雪看的起勁，早已忘記去找嫦娥到底是不是吃了仙丹才升仙的了。

　　“落雪?！?p>　　師父的聲音響起，落雪趕緊收起書，沖了出來：“師父，我來了！”

　　“今日，你回一趟飄渺峰吧?！彪x青坐在古樹下，閉著眼睛。

　　落雪不知師父說話，難道不用張嘴，傻乎乎的盯著師父的嘴巴看，的確是沒有動一下啊，難道是眼花。

　　“你來坐忘峰也有一年了，你宇文師兄，公孫師兄他們幾次要來見你，為師見你看書看得著迷，也就沒同意。”

　　什么？一年？落雪也不好再問什么。收拾一下，準備過去。

　　落雪懊悔不已，一年下來，只看了一本書，還沒看完，什么本領也沒學到。回去見了師兄們，豈不要被笑話死——

　　落雪背著飛花，騎著青鳥，頃刻就到了飄渺峰?？葑艘荒辏箿喨徊挥X，再看飄渺峰，諸多新弟子在操場操練，真的是恍如隔世。

　　公孫睿在地上激動地揮舞著胳膊：“嗨！落雪！我們在這里！”

　　青鳥落地平穩(wěn)，落雪從光滑的羽毛上滑下來，就被宇文從后面接住：“擔心一點，這么大了，還是這么馬虎?！?p>　　“知道了。大哥?！彼茉俅我姷酱蠹?，很是開心。

　　落雪覺得才幾日不見大家，大家都長高了許多?？墒窃诖蠹已劾?，已經是一年未見她。

　　公孫睿拉過落雪的手說：“你這身白色流仙裙真好看！”

　　落雪訕訕的笑笑，心里說：這還是去太上老君那里的時候穿的，都一年沒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