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站在自己的身側(cè),將握著自己后衣領的手松開,另一只手里提著那把打鐵錘,上面正往下滴落著紅白相間的液體……
想來那一聲爆響,自然就是鐵錘破開腦袋的聲音了。
陳霄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強忍著胃中翻騰的感覺,偏過了頭不去看那尸體。他的身軀輕輕顫抖著,卻不是害怕,而是極度的興奮。
剛才那一瞬間,他只看到幾團混亂的影子,連大叔是如何出手的都沒有看清楚。
猛,實在是太猛了!
“你練成了?”
正驚嘆著著,大叔一把揪住了陳霄的衣領,神情中充滿震驚和難以置信。
陳霄咽了口唾沫,嘴唇有些發(fā)干,道:“我,我不知道,大概是……練成了?如果你是說那股熱流的話……”
呼!
大叔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深深的呼了出去。
那種如愿以償和終于解脫交織的復雜感覺,就算是傻子也看的出來。
大叔的身形陡然挺直。
平日間他并不是一個搭肩駝背的人,這微微的一挺,并不能讓他身高發(fā)生太多變化。但陳霄此時就是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大叔在這一刻,陡然變得無比高大,甚至是……頂天立地!
那尋常大漢普通鐵匠的氣質(zhì)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滄桑中攙雜著磅礴的深邃,更有一股讓陳霄全身發(fā)毛的可怖氣息,瞬間籠罩壓迫了全場。
這是……殺氣嗎?大叔殺過人?……不,他殺過多少人?
陳霄踉蹌著后退了一步,拼命站穩(wěn)才沒有摔倒。他瞪大了眼睛,驚駭?shù)耐虼笫宓哪槨?p> 絡腮胡根根豎起,若鋼針般透著鋒銳,眼角的魚尾紋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
這……這還是那個整天瞇著眼,除了打鐵就知道喝酒的大叔嗎?
若非親見,陳霄絕不相信,一個人偽裝隱藏自己的本來面目,竟然能偽裝十年之久?
抬手在鐵錘上某處一按,伴著一陣細微的機括顫動聲,粗舊笨陋的打鐵錘就像是活了一般,若流水般不斷蠕動著變形,陳霄驚訝的看著錘身變長,顯露出某種詭奇的花紋圖案,而后不斷的延伸……變化……直到整把錘頭,變成了一把泛著青色的細長寶劍。
劍刃分數(shù)截,似是可以伸縮,劍刃邊緣更是有一道道細小鋸齒,仿若野獸的獠牙。劍身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線條,更神奇的是,此時所有的線條都像是水銀般在流動,發(fā)出淡淡的光華。
劍柄處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白色透明寶石,其中隱隱有暗紅色的光線在扭曲,仿若電流。
大叔持劍而立,與對面的中年人平靜對視。
中年人向前踱了兩步,將手中劍舉起直指大叔:“這就是貂齒劍吧?你還說你不是花狐貂?”
大叔搖搖頭:“我不是,用花狐貂的劍,就必須得是花狐貂?”
大叔說著微微后退一步,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對陳霄說道:“去老地方,三五,二七的下面有東西挖出來?,F(xiàn)在就走,別回頭,快!”
話音落下,大叔手中劍一蕩,直沖著陳霄斬來,在及身之時卻是微微一側(cè),以劍身平著拍在了陳霄身上。
無可抗御的沛然之力襲來但卻并不疼痛,陳霄驚叫一聲騰空而起,正直朝著西方拋飛出去,張牙舞爪的落地,摔了一個跟頭。但卻有股奇異的力道控制著他的身體,翻滾了數(shù)圈,卸去了與大地的撞擊之力,而后恰好翻滾最后一圈站了起來。
陳霄起身后怔了怔,接著二話不說用盡吃奶的力氣朝著大青山方向狂奔而去。
中年人怒喝一聲,身形猛動,他身邊那呆立的那名武者也被其以與大叔相似的手法一劍抽飛,徑直朝著陳霄方向撲去,而后他腳尖在地上重重一踏,那兩名受傷的武者頓時被大力震起,長劍一瞬間再連抽兩次,兩人也同樣飛了過去。
“跟著他!抓住他!”中年人面目猙獰狂吼。
大叔輕蔑的一笑,手中貂齒劍對著當先撲出去的武者遙遙一指,剎那間,一只五色斑斕,似鼠非鼠的巨大怪獸虛像自他身后浮現(xiàn),閃爍著靈動的雙眼,對著劍尖所指方向張開嘴,發(fā)出無聲的厲嘯。
嗖!
一道暗紅色的雷霆自劍尖上而生,若毒蛇般扭動著飛出,眨眼間便擊到了那名武者身上。伴著一陣無聲的爆炸,這名武者的衣衫粉碎、全身毛孔血霧噴濺,血肉翻滾潰爛,短短的片刻,整個人便徹底化作一灘膿血灑落滿地。就連他手中的劍,也爛成了一灘銹水。
大叔猶豫了一瞬,看了看那兩名被自己打傷,掙扎著爬起來想追卻沒敢動的武者,沒有再出手。
中年人身形微動,擋在了大叔面前,陰沉著臉冷冷說道:“你們兩個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追!”
那兩名武者惶恐的答應一聲,轉(zhuǎn)身踉蹌著追了過去。
“雖然被你打成重傷,可要抓你那個小跟班,應該也容易的很吧?!敝心耆四恳暣笫澹袂殛廁F。
大叔淡淡一笑:“若連兩個修為幾乎盡失的廢物也搞不定,怎有資格承受上天眷顧?”
中年人陰森森道:“花狐貂!你不是我的對手!把東西交出來吧!”
大叔微感詫異,好奇問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東西?”
“要你手里的那件寶貝!別裝蒜!”
大叔瞇眼端詳中年人半天,忽然展顏一笑:“原來你上面的人連讓你來找什么東西都沒說,就派你來送死了!小子,你得罪誰了?”
中年人正要呵斥,卻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臉色微變,神情有些僵硬:“你這話什么意思?別想亂我心神!不把東西交出來,你今天必死!”
大叔手中貂齒劍轉(zhuǎn)了個圈兒,戲謔的道:“你真不好奇,你要找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中年人一窒,終究是沒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是什么?”
大叔的笑意收斂,眼神中露出一絲戲謔意味,緩緩說道:“暗帝之心?!?p> 中年人全身一顫,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仿佛聽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他眼珠急轉(zhuǎn)飛速思索,忽然聯(lián)想到某種可能,臉龐瞬間扭曲,流露出深深的恐怖懼怕之意,額角上滲出了冷汗。
“你……你說的是真的?你,你真不是花狐貂?”中年人聲音開始顫抖。
大叔冷然一笑:“你說呢?”
中年人低下了頭,頹然道:“想不到,我竟然被那個混蛋利用了……既然如此……”
說到這里,中年人眼中兇光一閃,猛然間抬頭。滿臉都是猙獰神色,猝然發(fā)難朝著大叔撲了過來,手中劍剎那間抖出十數(shù)朵劍花。一條漆黑的大蟒虛像在他身后出現(xiàn),沖著大叔噴吐出一口黑色的濃霧。
“玄蛇湮滅!給我死!”
劍花化作十數(shù)道黑氣,其中有絲絲雷芒閃爍,轉(zhuǎn)眼間將大叔淹沒。
嗡……
天地間響起一股仿若從幽谷深處傳來的奇異聲響,天色瞬即暗了下來。正在狂奔中的陳霄詫異的抬頭,只見朗朗白日忽然變的漆黑一片,七顆閃爍的星辰排成勺狀出現(xiàn)在天穹之上。勺柄處的最后一顆星發(fā)出一股直通天地的華光,正直照耀向村子的方向,直沖著鐵匠鋪而去。
刺目的白光剎那爆發(fā),淹沒了鐵匠鋪,而后是整個村莊。緊接著,狂暴的雷聲連綿響起,夾雜著無盡的狂風肆虐,大地上飛沙走石,樹木斷裂,瘋狂無序的朝著四面八方奔涌而去。
陳霄驚叫一聲,一下趴在了地上,拼命的往前匍匐幾步抱住了一顆大樹,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洶涌的狂風呼嘯而至,夾雜著無數(shù)的石子沙塵,擊打的樹干露出青嫩的內(nèi)里,弱小一些的樹木當即被折斷。陳霄只覺耳膜似是要被鼓破,一陣陣頭暈目眩,后背上被密集的沙塵擊打的生疼。他咬牙抱緊樹干,只覺這棵樹搖搖欲墜,隨時可能被連根拔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暴漸漸平息,那振聾發(fā)聵的聲響也緩緩消散。陳霄干嘔了數(shù)下,掙扎著起身,心有余悸的望向天空。
七星漸漸消失,夜幕褪盡重復光明。遠處的小村已經(jīng)化作一片廢墟,以鐵匠鋪為中心,就像是有只通天大手猛烈的搓動過一般,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村里的房子多為茅草屋,村民們并沒受什么傷害,隱約可見從倒塌的房子下陸續(xù)有人鉆出來,開始從廢墟下扒拉家人。
鐵匠鋪前有一個凹陷的大坑,破舊的鋪子消失的干干凈凈,大叔和那中年人都不見了蹤影。
陳霄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的看著,但他眼角處的偶爾抽動,卻是將內(nèi)心的劇烈情緒反映了出來。
這是什么力量……這是人力能做到的嗎?大叔……你活著還是死了?
強忍著返回去看個究竟的沖動,陳霄緩緩的轉(zhuǎn)身,朝著山上一步步走去。
如果你還活著,以你今日展露的本事,想來應該能逃走……如果你死了,我會替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