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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唐

第五章 好兄弟

混唐 三角鐵 3731 2015-07-24 09:17:59

  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陳松已經(jīng)記不起昨晚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但他知道張寶兒喝的絕對不比自己少。他更不記得他們喝到了幾時,但隱隱記得是張寶兒扶自己回到客棧的。

  作為長安酒樓的掌柜,陳松喝酒自然不會差,可比起張寶兒,這差得還真不是一星半點。想到這里,陳松拍了拍依舊有些發(fā)暈的腦袋自言自語道:“這小子酒賭雙絕,還真不是吹的。”

  ……

  項城城郊有座寶山寺,始建于唐開元年間,陳州各縣不少善男信女常到此燒香祈福。時值陽春三月,天氣漸暖。按當?shù)亓曀?,清明前后人們要出城踏青。寶山寺恰好在城南郊外,因此這里更是熱鬧,從早到晚人流不斷。

  寶山寺寺門剛一打開,人們便蜂擁而入,在殿內(nèi)拜佛,在殿外嬉戲,整個寺院沸沸揚揚。

  人群中擠著一對小夫妻,特別醒目。他們家住香山寺西南七里地的劉家莊,男人叫劉秋生,讀書有成,人稱劉秀才;婦人叫陳鳳蓮,小家碧玉,也識得幾個字。

  大鐘殿內(nèi)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劉秀才正仰首觀望,卻突然聽到娘子急促地叫聲。原來,陳鳳蓮正被兩人糾纏著,一臉的慍怒,手足無措。

  劉秀才忙幾步搶上,以身體護住愛妻,喝道:“不得無禮!”

  那糾纏陳鳳蓮的是一主一仆。主人叫何鵬,四十出頭,膀大腰圓,長相兇惡。長年來,他玩石鎖,舉石擔,舞刀弄槍,練就一身武藝。在鄉(xiāng)里依仗權(quán)勢和武功,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這天何鵬閑暇無事,帶著家奴來到香山寺逛游。在彌勒殿里,他一眼就盯上了正在焚香跪拜的陳鳳蓮,便伸手在她胸口摸了一把,咧著大嘴嘿嘿直樂。

  陳鳳蓮的驚叫聲,讓劉秀才搶過來遮護。

  何鵬歪著腦袋叉著腰說:“我跟小娘們耍笑,關(guān)你屁事!快滾開!”

  “她是我內(nèi)人,不許你們欺負她!”劉秀才火辣辣地瞪著他二人。

  “不許?老爺我樂意干的事,誰敢攔阻?”何鵬噴著唾沫星子說。

  劉秀才不由氣憤填膺,斥道:“不管是誰都該知法守禮,為何光天化日之下調(diào)戲民女,欺辱百姓?”

  “媽的!你小子敢說我欺負人?爺們今天就欺負人了,你能怎樣?”說著何鵬叉開五指一巴掌扇在劉秀才臉上。劉秀才眼冒金星,一陣暈眩。何鵬又飛起一腳踹在他腿上,劉秀才當即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何鵬獰笑著對陳鳳蓮說:“小娘子,跟老爺走吧,保你享榮華富貴!”說著就伸手去抱她,還伸長脖子瞇著眼睛來貼她的臉蛋。哪知,他的嘴巴卻觸到了一個濕漉漉、滑溜溜、涼唧唧的硬東西。何鵬定睛一看,原來親的竟是個舀水用的葫蘆瓢,雙手抱的是個光禿禿腦袋瓜兒的和尚。

  何鵬“哇”地一聲怪叫,撒開了手。

  但見這和尚十八九歲,壯實的身材,穿一件半舊直裰,精神抖擻,英氣勃勃。剛才,在何鵬欲摟抱陳鳳蓮的剎那間,他閃電般地將她推開,自己替了上去,并揚起水瓢接住何鵬伸過來的嘴巴。

  年輕和尚站在院中間,身子擋住劉秀才和陳鳳蓮,晃著水瓢,歪著頭怒視著何鵬。

  受此戲弄,豈能忍受?何鵬氣勢洶洶地指著和尚,吼道:“哪來的野和尚,敢出來擋橫兒?”

  “滾!”年輕和尚冷冷吐出一個字。

  何鵬一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猛然間一拳直奔年輕和尚前胸。他的動作快,年輕和尚的反應更快,腳尖點地輕輕一縱退出三步開外,拳頭打空了。

  何鵬搶上來將第二拳打出,年輕和尚身子往旁一閃,目光如電般逼視著何鵬說:“我再說一遍,滾!”

  何鵬也不說話,又擊出了第三拳。和尚硬生生地接了這一拳。豈料,那虎虎帶風的鐵缽般的拳頭竟如同打在棉花包上,勁力消失得無影無蹤。

  “敬酒不吃吃罰酒!”年輕和尚雙眉微微一緊,運氣丹田,騰身而進,將左掌揮出。那掌似輕描淡寫,飄然無力。那掌形看似飄忽,卻暗含神力,只聽得“砰”的一聲正中何鵬前胸,震得他“噔噔噔”的連退幾步,險些跌坐地上。他“呀”地一聲怪叫,頓覺氣血翻涌,面熱腦脹,禁不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猴子!打的好!”人堆里傳來了叫好聲。

  年輕和尚扭頭一看,見是張寶兒,他朝著張寶兒呲牙一笑,又轉(zhuǎn)過頭來,朝何鵬冷冷一笑:“功夫不錯,再接我一掌。”

  說著,年輕和尚又將右掌飄出。

  何鵬再不敢托大,忙不迭地閃身,但年輕和尚的掌來得太快,剛好拍在肩上。何鵬頓感肩膀撕裂般疼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斜刺里倒出,突見前面有一石獅子,便拼命抱住,這才沒倒下。

  年輕和尚并沒有收手,雙腿用力,凌空躍起,亮出單掌,一個力劈華山,向何鵬頭頂砸來。

  何鵬暗叫一聲“不好”,再也顧不得臉面和身份,一個就地十八滾,好不容易躲過這一掌。他還沒回過神來,只聽得身后“轟隆”一聲巨響,年輕和尚的掌力劈在一尊石獅身上,獅子頭被劈得粉碎,石碴子四處飛濺。

  何鵬嚇得肝膽俱裂,趴在地上再不敢動彈。他心里非常清楚:這三掌和尚都手下留情了。憑自己多年習武經(jīng)驗,他判斷得出,前兩掌雖傷了皮肉卻沒觸及內(nèi)臟和骨頭。特別是第三掌,和尚故意將動作放慢,不似前兩掌那般凌厲敏捷,分明是給他留下一條生路,否則,自己恐怕早已腦漿迸裂了。

  就在張寶兒又一次叫好時,外邊突然傳來一聲斷喝:“不得無禮!”

  一位老和尚走進人群,他就是香山寺的方丈青木大師。年輕和尚不由眉尖微蹙,垂首合十而立。

  青木大師朝著年輕和尚責道:“怎能對施主如此莽撞?還不快去將施主扶起來,賠個罪!”

  年輕和尚不敢違逆,上前攙扶起何鵬說:“貧僧多有得罪,望施主海涵!”

  何鵬心有余悸,滿臉紫紅,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青木大師又轉(zhuǎn)而對他說道:“敢請施主移步,老衲備有草藥送與施主調(diào)養(yǎng),定保無事?!?p>  何鵬暗想:自己栽的跟頭實在太大,不能站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了。于是他便跟著方丈走了。

  劉秀才親眼看見剛才的一幕,心中自是十分感激,在陳鳳蓮的攙扶下走到年輕和尚跟前說:“多謝高僧出手相救!”說著就要施禮下拜。

  年輕和尚連忙扶住,搖頭說:“不敢當,不敢當,請施主回去后好好將養(yǎng)?!?p>  劉秀才和妻子又千恩萬謝,才告辭離去。

  見劉秀才兩口子離去,張寶兒這才上前去,伸出大拇指道:“猴子,你這功夫是越來越俊了?!?p>  張寶兒習慣稱侯杰為“猴子”,侯杰大張寶兒三歲,他們是十年前逃難到陳州時認識的,兩人都是孤兒,十年來相依為命,感情篤深。這些年來,張寶兒以賭博為生,侯杰在寶山寺做打雜和尚,倒也能混個飽飯吃。

  八年前,寺中來了個云游的無名僧人,暫住在寶山寺。寺中和尚眾多,僧人卻偏偏看中了打雜的侯杰,暗中傳授了他一身好武功。后來,僧人離開了寶山寺。侯杰日日苦練,一身功夫早已出神入化,何鵬之流哪在他的話下。

  侯杰早已沒有之前的冷峻,笑呵呵問道:“寶兒,你怎么來了?”

  “我給你送好吃的來了!”說著,張寶兒從懷中拿出個油紙包,原來是只金黃油亮的鹵豬肘。

  “快,包起來,莫讓人看見了!”侯杰四下張望著。

  不管怎么說,侯杰是個僧人,若讓人發(fā)現(xiàn)開葷,那可是要犯戒的。見周圍沒人,侯杰這才放下以來,他沖著張寶做了個鬼臉:“多謝了,寶兒!”

  “你天天練武,若不多補補,如何受得了?”張寶兒笑道。

  “唉”侯杰嘆了口氣:“第一百二十二個!”

  “你說什么?”張寶兒莫名其妙。

  “如果我沒記錯,這已是你給我送來的第一百二十二個鹵豬肘了!”侯杰盯著張寶兒認真道。

  侯杰說的一點都沒錯,自從張寶兒知道他開始習武,便會定期給他送來鹵豬肘。因為張寶兒知道,侯杰最喜歡吃鹵豬肘。有的時候他寧肯自己挨餓,也要讓侯杰吃到鹵豬肘。日久天長,侯杰一天一天變得壯實了,而張寶兒卻日漸消瘦。練武是很苦的事情,很多次侯杰都想放棄,就是因為這鹵豬肘,他才堅持下去。他在心中暗暗發(fā)誓,等練好武功,他一定要讓張寶兒天天都能吃上鹵豬肘。

  “我們兄弟倆還說那么多做甚?對了!”張寶兒突然變得鄭重起來:“猴子,我今天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侯杰還從沒有見過張寶兒如此凝重的模樣。

  張寶兒正要張口,卻見一個小和尚走了過來:“師兄,師父喚你呢!”

  “寶兒,你等我一會!”說罷侯杰忙跟著小和尚到后面去了。

  不一會,侯杰垂頭喪氣出現(xiàn)在了張寶兒面前。

  “怎么了?”張寶兒問道。

  “方丈說我破壞寺規(guī),不該妄自斗勇,還說我以武逞強,打碎了廟里的石獅子,要將我逐出寺門?!?p>  “逐得好!”張寶兒拍手大笑。

  侯杰不解地望著張寶兒。

  “我剛才不是說有一件事要與你商量嗎?是這么回事……”

  張寶兒將陳松邀請他去長安一事,原原本本說與了侯杰。

  侯杰皺眉道:“這么多年來,多虧老方丈收留,我才會有今天,若就這么走了,豈不是太狠心了。”

  張寶兒一撇嘴道:“猴子,你搞搞清楚,不是你非要走,而是他要趕你走。說穿了,方丈是怕何鵬因為你再來找寶山寺的麻煩?!?p>  侯杰搖搖頭:“不妥!不能就這么走了,若我再去求求方丈,說不定他還會留下我的?!?p>  聽侯杰這么一說,張寶兒頓時急了,他沒想到侯杰竟會如此死心眼,他太了解侯杰了,知道如此強勸肯定不管用。

  想到這里,張寶兒眼珠一轉(zhuǎn),突然對侯杰道:“本想著我們是好兄弟,你會和我一起去的,既然你不想去也罷,我就不說什么了,但我有一事要求你,你一定要答應我!”

  “什么事?”

  張寶兒一臉悲戚道:“聽那陳掌柜說,長安城是天子腳下,能人眾多,就是地頭蛇也不少數(shù),很不好混。我們倆兄弟一場,若是哪一天我不小心把命混沒了,你一定要去長安,把我的尸骨運回項城,我可不想成為孤魂野鬼,至少項城還有你這位兄弟,我的魂也不會孤單。好了,我走了!”

  說罷,張寶兒落寞地轉(zhuǎn)身而去,他走的很慢,邊走心中邊默數(shù)道:“一、二、三、四……”

  “寶兒!你等等!”張寶兒還沒數(shù)到五,侯杰的聲音便傳入了耳中。

  張寶兒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果然,張寶兒剛轉(zhuǎn)過身,便聽到侯杰擲地有聲對他道:“我跟你去長安?!?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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