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回憶（二）

　　第五十九章

　　時間不曾停止，比試還要繼續(xù)，目前比分，一比一平。

　　經(jīng)過之前兩場算的上直指人心的比試，此時學(xué)堂中，再不會有人依舊看低這場比試。雖然舉行這場比試的初心源自于一個玩笑，但從學(xué)堂此時無形硝煙肆意彌漫的情形上來看，這第三次的比試肯定不會以一個玩笑結(jié)局。

　　“這第三題，原定本應(yīng)由荀老先生出題，可如今看來，只能由我代為出題了！”水鏡頓了頓，看向陸東目光柔和，嘴角含笑的他高聲問道“陸東同意否？”

　　“先生為人風(fēng)光霽月，在當(dāng)世無數(shù)鴻儒中，先生的為人是小子最為仰慕的，這第三題由先生出，實至名歸?！标憱|態(tài)度恭敬謙卑，渾身上下再沒有一絲張揚，如冬雪初霽，繁華內(nèi)斂。

　　水鏡淡然一笑，用手指輕點陸東，調(diào)侃道“人小鬼大！雖然單憑你幾句有口無心的恭維之語，也無法阻止我偏袒學(xué)子一方，不過你放心吧，我水鏡還不屑于那些個齷齪勾當(dāng)?shù)?！?p>　　雖然心思被拆穿，但陸東卻并未顯得有多尷尬，他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道“謝先生?！?p>　　“陸東，我來問你，若我從經(jīng)史中出題，你可有埋怨？”

　　陸東搖搖頭，沉聲道“小子盡力而為?！?p>　　“那你們呢？若我再選出一道算籌題來，你們又會如何？郭嘉、荀彧，你二人還會選擇棄權(quán)嗎？”

　　郭、荀兩人搖頭，異口同聲道“學(xué)生盡力而為?！?p>　　水鏡點頭含笑，輕捋頷下短須，得意道“前兩題，第一題考教的是自身算籌功力，第二題則是直接問心，經(jīng)此兩場，相比你們的心身也稍顯疲累了，既然如此，那這第三題，不妨選些個簡單的。出個什么題呢?”

　　水鏡微微思忖，見有飛鳥銜枝掠過前堂，頓時心有所感，微笑道“這第三題就是它了！”

　　..

　　“郭浪子，話說你還記得先生當(dāng)初出的最后一題嗎？”從回憶中走出的荀彧踢了踢郭嘉的躺椅，繃著笑意嚴(yán)肅的問道。誰知郭嘉在聽到這個問題后，原本云淡風(fēng)輕的他猛地從躺椅上竄起，揪住荀彧躺椅的椅背，面露兇惡的說道“你敢再提此事，休怪我與你翻臉！”說完便猛地一推躺椅，氣沖沖的朝小院深處走去。

　　躺椅搖搖晃晃，沒個停歇，荀彧瞇縫著雙眼，享受著氣倒郭嘉帶來的樂趣。此時院外陽光正好，暖陽透過漸欲濃密的層葉射進(jìn)來，疏疏落落的頗有一番景致，四下無人，荀彧端起郭嘉未曾帶走的酒壺，美美的啄上一口，用只能自己聽到的聲音喃喃道“！郭嘉啊郭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難道你真的打算將那人送進(jìn)牢獄嗎？你考慮此時正欣然返程的那傻蠻子的反應(yīng)了嗎？還有，對于即將一同回城的陸東，這個年少好友，你又將作何交代？獵物、獵人，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何身份！”

　　將最后一滴佳釀灌入口中，時間亦不覺過晌，原本酒量不俗的荀彧今日不知怎的，竟有些許的微醺，酒水已盡仍不見主人招呼，不用問，這一定是主人家在逐客了，說不定在郭嘉這位主人憤怒離開時，逐客令早就已經(jīng)下了，只是自己裝傻不認(rèn)罷了。也罷，如今也只是酒水盡了，改日再填滿也就是了，但若是自己仍舊不知進(jìn)退的賴在這里，只怕，往日的情分也都有用盡的可能..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荀彧朝院深處拱手，毫無征兆的醉醺醺的怒吼道“既然人家陸莽作為當(dāng)事人在第一時間都沒有動手，那如今你們又為何要對那人再起殺念？雖然那人曾經(jīng)分屬他營，如今既已歸順，那今后一切罪責(zé)都與你無關(guān)，你郭浪子有何必再趟這一趟渾水呢？與其擔(dān)心旁人有私心，倒不如好好替自己的性命謀劃一下，你不會真的忘記了當(dāng)初水鏡學(xué)堂中的那一幕吧，若不是陸東拼死阻攔，你當(dāng)真以為陸莽那莽漢不敢殺你！曾經(jīng)的水鏡學(xué)堂中，誰不知道，陸莽那蠻子眼里只有他哥哥陸東，你何必去招惹那個傻蠻子啊！人不比鳥，鳥殺了也就殺了，但人不是?。　?p>　　小院深處靜悄無聲，就像無人居住的荒宅，雖然知道郭嘉此時正躲在花墻后，但荀彧并沒有把他揪出來的打算，慵懶的拱了拱手算是道別，邁著醉意朦朧的步子，荀彧打道回府，言盡于此，你郭嘉又不是傻子，孰是孰非應(yīng)該早已有了判斷，如今只是求老天能夠讓郭嘉清醒一下，別辦傻事，我荀彧此生朋友不多，可別再讓我失去任何一個了。

　　邁出郭宅，荀彧回身望向門楣上鐵畫銀鉤的郭府二字，不得不承認(rèn)，曹操這兩筆字還是蠻有氣勢的?！肮钚」钚?，主公選宅你推脫，那時何等的聰明睿智，為什么這親筆題字你就不一并推脫了呢？這下好了吧？夾在中間里外不是人吧？哎，這事誰也幫不了你，有苦自己吃吧！”

　　步履輕盈鉆進(jìn)馬車，未等馬夫開口，荀彧便催促馬夫回府，沒有人注意到，此時的荀彧身上再無半點醉態(tài)，雙目若洞燭，明亮清晰。

　　花墻后，郭嘉將身子縮成一團(tuán)，雙目無神的他，用頭輕輕的磕打著墻體，發(fā)出咚咚的聲響，下人們躲在遠(yuǎn)處，心疼的看著自家老爺?shù)念~頭漸漸殷紅卻不敢上前，郭嘉本人卻似毫無感覺一般，如和尚敲打木魚一般，咚、咚、咚、咚。機(jī)械而又麻木。

　　作為至交好友，荀彧說了的和沒說的，郭嘉都一清二楚。陸東常說，不為牧者，即為羊群，荀彧今天也曾告誡自己，不要把獵人和獵物的身份弄混了。兩人說的都沒錯，但他們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人生在世，多半事情都發(fā)生的不由自主，身不由己在有時候是無病呻吟的風(fēng)雅，但在更多時候則往往是面對現(xiàn)實，俯首妥協(xié)后的自嘲。對于這些，郭嘉不求所有人能懂，他只希望，當(dāng)有人發(fā)出質(zhì)疑聲時，自己最好的朋友可以站出來，就像當(dāng)初在水鏡學(xué)堂荀彧面對全班質(zhì)疑時，自己會毫不猶豫的站在荀彧背后支持他一樣，但可惜的是，荀彧這次好像并沒有和自己心有靈犀..

　　“雖然我沒開口，但荀彧你應(yīng)該知道，作為那場比試的主角，我怎么可能忘了呢！”郭嘉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