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回家后的所發(fā)生的一切,已經徹底將陸續(xù)打蒙了:先是祖父陸康責備不該自己對陸東暗施手段,敗壞他的名聲。然后意外得知,陸東竟然是近日聲名遠播的南山居的幕后老板,更是得知,身為陸家家主的祖父竟然曾經對陸東示好,懷有跟陸東緩和關系的打算!接下來管家的消息更讓陸續(xù)當場當機了!
“陸東死了?還是窩窩囊囊的死在了水匪的手里!”這可能是陸續(xù)回到家后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到底是誰想要至陸家于死地?還是說陸家只是陸東死亡的陪葬品?”正當陸續(xù)暗喜上天替自己出氣的時候,陸康自喃的一句話鉆進了陸續(xù)的耳朵。
“陪葬?”陸續(xù)猛地抬起頭,生平第一次質疑祖父“陪葬?陸東一區(qū)區(qū)下人,也當?shù)闷痍懠医o他陪葬?是,他是闖出了名頭,但論身份地位,我堂堂江東豪族也不會為一個小小的主簿陪葬!”
陸康厭煩的掃了一眼面目猙獰的陸續(xù)便闔上雙眼,伸出手掌輕輕的揉動微微跳動的太陽穴,似乎是在壓抑著怒火。
片刻后,書齋內響起陸康平靜的聲音。
“要是你說的這個下人即將一躍龍門成為帝師呢!”
晴天霹靂!陸續(x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帝師?陸東要成為帝師?”
“自從十常侍作亂至今,當年風生水起的十常侍全被誅殺殆盡,如今皇帝暫居的陳留行宮中只有一位新晉常侍,那就是當日與少帝劉協(xié)一同逃出來的梁堅。這位新晉常侍才到廬江,便對陸府下了拜帖。當日我與他曾交談半晌,發(fā)現(xiàn)他言語間對陸東甚是好奇,幾乎句句離不開陸東。在我的一再追問下,那位粱常侍這才向我透露,原來朝中百官欲為陛下挑選一位先生,而曹孟德推舉了陸東,皇帝雖未明確表態(tài),但從言語間可以看出,他對陸東的十分有好感,畢竟皇帝從董卓手中逃脫,是陸東一手策劃的。同時朝中百官也無人反對。陸東成為帝師一事,幾乎已成定局。”
陸續(xù)在聽到帝師這兩個字時,大腦嗡的一下,陷入了無盡的混亂中。“帝師,那個下人出身的陸東怎么可以成為帝師呢?年紀輕輕的毫無閱歷可言,怎么百官就不會出言反對呢?憑什么?。?!”
陸康像是看穿了孫兒的心思,他從書案后緩步走出來,將布滿皺紋的手輕輕的搭在陸續(xù)的肩膀上,“憑什么?我告訴你,就憑他陸東可以將皇帝從樊籠里解救出來,就憑他陸東可以贏得喬家小姐的芳心,就憑他陸東離家游學卻能在廬江建起名滿江東的南山居!這一切都是你從未看的起的陸東干的,你說他憑什么?廬江郡內所有富豪人家都以擁有南山居的桌椅為榮,文人雅士都以能夠在南山居舉辦文會為榮,尋常百姓都以能夠在南山居宴請賓客為榮,你說他憑什么?!”
“但是他還是死了?。?!死在了水匪手中,死的毫無價值,死的窩窩囊囊!哪怕他計謀萬千心細如塵,也還不是沉入江中,長江水底的魚蟲可不會因為他是陸東就不會啃食他的尸體!??!”陸續(xù)把頭埋在胸前,雙手十指死死的扣緊地板,發(fā)出刺耳的噪音,他面目癲狂,猙獰如野獸般狂躁。
陸康平靜的看著這一切,他拍了拍歇斯底里的陸續(xù),說道“輸了就是輸了,這沒什么。你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我為什么生你的氣,你令我失望的并不是你旺盛到扭曲的好勝心,而是一敗涂地的你竟還認不出你真正的對手是誰!在皖縣,你敗壞陸東名聲做的雖然隱蔽,但絕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隱藏在黑暗中的黑手就是利用這一點,成功的將注意力轉移到你的身上?!?p> 陸續(xù)忽然癱坐在地,臉色蒼白道“所有人都知道甘寧不是我雇傭的。祖父知道,身在南山居的粱常侍知道,如今沉入江底的陸東也知道。但是朝廷不會允許,皇帝不會允許,曹操更不會允許陸東就這樣枉死,總要有個人為陸東的死負責。整個事件中,我陸續(xù)的人頭無疑是最適合不過了。只要將我人頭砍下,朝廷的顏面保住了,皇帝、曹操的怒火平息了,一切皆大歡喜..”
陸續(xù)還未說完,便被爺爺陸康狠狠的甩了一巴掌,這一巴掌甩的極狠,陸續(xù)直接被甩翻在地,他抬起頭,任憑嘴角鮮血殷殷的淌下,一臉死氣的呆呆的看著祖父陸康。
“祖父最后一次教你,人無論到何種地步,處境如何艱險,都不能自暴自棄。倘若連你都放棄了自己,那誰還會再為你考慮半分?我陸家貧苦出身,耕讀傳家,一切都可以舍棄,大不了從頭來過,但陸續(xù)你要記住,放棄什么都不能放棄希望!書齋門口的楹聯(lián)這次你一定要記心里。這是祖父對你最后的教導了。”
陸續(xù)張大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祖父陸康,全身如同篩糠般顫抖,他極力的控制,顫抖的卻更加厲害。
“剛才你從頭到尾分析的都很正確,只有一句說的不準確?!标懣滴⑽⑴e起他老邁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
“最適合的頭顱是我這個!”
..。
自從梁堅見到南山居的掌柜老江,梁堅就從這個富態(tài)的掌柜身上嗅出了一絲熟悉感。梁堅確信之前并沒有見過老江,梁堅自己也不清楚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于是,梁堅打算仔細的觀察一下老江。幾天下來,心思細膩的梁堅還真的有了一絲發(fā)現(xiàn),他終于明白了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梁堅發(fā)現(xiàn)他看老江的時候就像是在照一面鏡子!雖然老江舉止和尋常掌柜并無兩樣,但梁堅總會在這些平常舉動中看到一絲宮人的影子!
“難道這老江出自宮中?”梁堅暗自揣測著。
雖然平日里老江總是在不停的抱怨陸東哥倆,但梁堅發(fā)現(xiàn),老江對于陸東哥倆看的非常重。與此同時。陸東哥倆也對老江十分信任,南山居每日的流水極大,但聽老江說,陸東對此從來都不會過問,老江說的很隨意,顯然他也并未將這數(shù)目龐大的流水當回事。
雖然老江非??粗仃憱|,但他似乎并不愿意陸東摻和皇宮的任何事情,從梁堅多次提起要選陸東為帝師一事時老江的反應,梁堅便可以推斷,老江肯定和皇宮有關系!因為只有親身體會過皇宮的骯臟,才會從心底里抵觸那個地方。
用罷早飯,梁堅舒服的坐在客堂的椅子上,隨手端起一旁備好的茶盞,茶香隨水汽由鼻腔入肺部,潤潤的感覺別提有多舒坦了。他看看了同樣陶醉于茶香的老江問道“今天江掌柜還不打算去陸府緝拿兇手嗎?”
老江看都沒看梁堅一眼,他用嘴輕輕的噓著茶面,頭也不抬的回道“緝拿兇手?那是衙門的事,跟老漢我有什么關系?粱常侍,老漢我問您句心里話,您聽了可別生氣啊!”
“講”梁堅說
“是個人都知道,這事跟陸續(xù),跟陸家沒有絲毫關系,為什么你們非要這般苦苦相逼呢?以陸康老兒那性格,肯定不會干出拿陸續(xù)頂包這等丑事,但朝廷的臉面要維護,一些人憤怒要平息。嘿嘿,你們這是逼著陸康自盡?。 闭f到這,老江美美的吸了一口茶水,忽然面帶鄙夷的盯著梁堅問道“你們宮里人做事情都是這么臟嗎?”
梁堅樂了,他站起身仔細打量著老江,好奇的問道“究竟是什么身份讓你如此的肆無忌憚?我知道你來自宮中,宮里能夠這樣跟我說話的人,除了皇帝,剩下的尸骨都爛透了,我實在是猜不出你的身份,要不你告訴我好不好?再者說,宮里人做事的手段,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老江沒有應聲,只是安靜的啜著茶水。
“其實你不打算去找陸家的晦氣,根本不是你同情陸康對吧!而是壓根你就知道陸東根本就沒有死對吧!你的身份,本常侍不想再問,但陸東的死活,你總該告訴我吧?!绷簣孕那榇蠛?,竟和老江談起了條件。
老江右手握著茶盞,看著一臉笑意的梁堅,嘆了口氣道“老夫的身份,你既沒有能力,也沒有必要去探查,老夫對你們那些事沒有絲毫興趣。對你,老夫只有一個要求,聽清楚,不是請求,是要求!你從宮中帶來的那些骯臟的心思、手段,你一絲一毫都不可以用在陸東哥倆身上!聽清楚了!”
見梁堅眉頭上挑,儼然要發(fā)怒,老江嘲笑道“你不是想知道,為什么我這么肯定陸東沒有被甘寧殺死沉江嗎?”老江微笑著將握有茶杯的右手輕松捏成一團,在梁堅的注視下,白瓷茶杯頓時化為粉末!
老江輕輕松開右手,任憑粉末在廳堂中上下翻飛,他盯著呆若木雞的梁堅笑著說“因為甘寧比你粱常侍清楚,得罪我會有怎樣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