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斷后
輝州西城門轟然打開。
刀疤倭兵帶著四名將士押著江鎖等一眾人離開。
“不用送了,不用送?!?p> 海尼耶喜極而泣,團團作揖。
江鎖自覺當年在太安宮蟄伏時,戲演得已是爐火純青,但與海尼耶相比,江鎖輸?shù)眯姆诜?p> “走!”
刀疤倭兵吼道,扭曲的傷疤如同一條蝎子,嚇得小虎向江鎖靠了靠。
“這可不是要送我們的意思?!?p> 江鎖的聲音小得只有最近的左丹青和小虎能聽見。
如酥和糖人張在江鎖身后默默推車。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海尼耶覺得十分不自在,停下腳步道:“各位軍爺,再送便要到祁都啦!感謝各位盛情,我們是真不用送啦!”
江鎖沉著臉道:“不是。這不是去祁都的路?!?p> “啥?”
海尼耶驚道:“那這是去哪兒的路?”
祁都本在輝州西邊,那倭兵卻將他們往東邊帶。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如酥和糖人張停了車子,直起身看著倭兵,心中難免惴惴。
“是去亂葬崗的路?!?p> 刀疤倭兵冷笑起來。
他身后的四名倭兵齊刷刷抽出了腰間的武士刀。
“軍爺……”
海尼耶雙腳一軟,又跪了下去:“不是放我們?nèi)テ疃紗幔俊?p> 刀疤倭兵笑得猙獰,用漢語不熟練地說:“回祁都?你知道祁都里住的誰嗎?天子!你們一個個得了癆病,是想讓整座城都被傳染,全城的人都給你們陪葬嗎?!”
刀疤倭兵的刀已經(jīng)握在了手上,刀尖抵住了海尼耶的脖子。
渾濁的淚水浸濕滿布皺紋的面龐,海尼耶不住地念叨:“饒命……饒命……”
江鎖只是半睜著眼,超然物外,神游六合。
刀刃微抬,刀疤倭兵冷硬地數(shù)著數(shù):“三、二……”
空氣緊張得幾近凝固。
眾人呼吸凝滯。
“一”字還沒說出口,如酥與糖人張先發(fā)制人,迅速從靴子里抽出匕首,又準又狠地朝倭兵的頸窩刺去。
“噗呲——”
兩個倭兵應(yīng)聲倒下。
海尼耶一把老骨頭了,身體卻異常敏捷,靈活地繞過刀疤倭兵,將匕首自下而上地刺入了一個倭兵的喉嚨。
那刀疤倭兵急道:“哎!你們急什么急!我這兒‘一’都還沒喊吶!”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揮動武士刀,朝最后一個倭兵砍去,那倭兵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直接被削掉了半顆頭。
小虎伸長了脖子,好奇地去看尸體,江鎖也不管,由他被嚇得哇哇亂叫。
刀疤倭兵將武士刀插入土里,哈哈一笑,道:“糖人張,你這易容術(shù)還真挺管用!”
原來,這刀疤倭兵正是裴戰(zhàn)。
他化裝成了倭兵,埋伏在城樓下面。
本以為眾人假裝去祁都治療癆病便能出城。
萬沒想到,倭人是真不把祁人當人,得了癆病要傳染人,死了便不會傳染了。
方才裴戰(zhàn)也有些慌神,但是箭在弦上,只能將計就計。
眾人靴子里藏的匕首本是準備在行野路時防野獸所用,沒想到這么快便派上了用場。
“我這哪是易容術(shù)。”
糖人張剛殺了一個倭人,心中大為暢快,走上前去,幫裴戰(zhàn)擦臉:“我以前吶,是捏面人兒的,叫面人張。后來面人兒不賺錢了,便改行做糖人,才叫了糖人張?!?p> 海尼耶一邊盤腿摳腳,一邊問:“要是哪天你改做棺材,豈不是要叫死人張?”
糖人張的臉由晴轉(zhuǎn)陰,眼看著就要狂風驟雨。
如酥趕緊走上前,捂住海尼耶的嘴,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
裴戰(zhàn)臉上的傷疤是糖人張用面粉和糯米粉為原材料制作的,可謂惟妙惟肖,以假亂真。它讓裴戰(zhàn)的整張臉都變得扭曲,活生生將這個棱角分明的俏郎君變得丑陋不堪。
裴戰(zhàn)滿意點頭:“行行出狀元。”
一行人收拾妥當后,便往祁都方向出發(fā)。
才走兩步,江鎖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停。”
“怎么?”
裴戰(zhàn)緊張起來,扶住武士刀。
江鎖道:“你們看車輪的后面。”
眾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裴戰(zhàn)卻懂了:“車轍印?!?p> 江鎖點頭:“死了四個倭兵,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不久就會有追兵前來捉捕。”
江鎖不說,眾人還不覺得,就這么放眼一看,才覺心驚。
那車轍印深深淺淺地行了一路,把他們的蹤跡標注了個明明白白。
“這個簡單!”
糖人張一拍腦袋,從路旁的樹上掰下一條枝葉繁茂的枝干,道:“你們只管往前走,我來斷后?!?p> 如酥和裴戰(zhàn)向前推著車,糖人張便在后面清掃車轍印,果然看不出半分有人經(jīng)過的痕跡。
不一會兒,眾人便經(jīng)過一個炊煙裊裊的村莊。
門前還有幾個小孩在嬉戲。
此時,正是午時,瓦房里飄出了青煙與飯香。
如酥要走不動了,靠在木板上喘氣:“我們……去村里討頓飯……討碗水……再……買一匹馬?!?p> “馬?”
裴戰(zhàn)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江鎖是個不帶銀子的主兒,其他人就更不用想了,身上的銀子加在一起,能買頭驢就不錯了。
如酥爽快道:“驢也行?!?p> 海尼耶摳了摳鼻孔,笑道:“把小虎壓這兒,等我們有了銀子時,再來取?!?p> 裴戰(zhàn)搖頭:“不行,他飯量太大。”
江鎖坐在板車上,閉著眼道:“繼續(xù)趕路,不要進村驚擾百姓?!?p> 如酥提高了嗓門:“吃頓飯如何能叫驚擾?!”
江鎖道:“追兵說到就到,我們?nèi)暨M了村,倭軍追來,你讓這群百姓怎么辦?”
眾人正說著話,遙遙聽見了馬蹄聲,蹄聲急促,殺意甚重。
裴戰(zhàn)雙耳動了動,肅然道:“是倭寇的軍隊,人數(shù)在三十上下。應(yīng)是沖著我們來的?!?p> 如酥狠狠瞪了江鎖一眼。
江鎖真是想把自己的嘴巴縫起來。
“越來越近了?!?p> 海尼耶心頭發(fā)慌,喊道:“快去村子避一避!”
江鎖堅持:“不能進村?!?p> 海尼耶喊破了音:“留在外面等死嗎?!”
“嗐!”
糖人張一拍大腿,笑道:“多大個事兒!我來!”
裴戰(zhàn)眉毛一挑,瞅著他那細胳膊細腿兒,問道:“你怎么來?”
“這你們就甭管啦!”
糖人張做了一個趕人的手勢:“趕快朝西走,只管往前走,我來斷后?!?p> 江鎖道:“走吧?!?p> “那……我們走了?”
如酥猶疑道:“你什么時候與我們匯合?”
糖人張催促道:“哎喲,快別耽誤時間了!”
待趕走了倭寇,別忘了告訴我一聲就行。
他心道。
惟愿河清海晏,但求時和歲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