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險象
箭尖閃爍寒光,徑直刺向祁溶的喉嚨。
電光石火之間,風逸拔出長劍,從半空劈下,箭身登時被斬為兩截。
十位近侍立時拔刀而起,將祁溶圍在中心。
東宮早有準備。
祁溶仍舊盤坐,一動不動地與樹陰合二為一,美若一尊謫仙塑像。
“還有什么本事統(tǒng)統(tǒng)使出來!好讓爺爺們活動活動筋骨!”
風逸警覺地四處張望,大聲喊道。
他練的功夫以快制勝,此刻最能派上用場。
話音剛落,樹林中又射下三箭,三名近侍應(yīng)聲而倒。
空氣中血腥氣漸濃。
風逸強打起十二分精神,收攏保護圈。
顧金吾抬頭,惡狠狠喊道:“都愣著干什么!躺樹上睡著了嗎!”
霹靂驚雷破空而出。
天邊劃出幾道閃亮的光,樹上的葉子亂哄哄地搖擺,大雨頓如漫天飛舞的細沙,噼里啪啦地砸下來。
霎時之間,雷雨轟鳴,箭如雨下,箭陣如同覆在祁溶頭上的一片烏云。
江鎖站在顧金吾身后,攏袖而立,不見喜怒,唯有脖頸上的惑心焦躁吐信,在她肩頭來回游走。
饒是風逸唯快不破,箭陣之下也捉襟見肘,又有幾名近衛(wèi)中箭倒地。
眼見箭頭距離頭頂僅數(shù)寸之余,更大的破空之聲忽而襲來。
夜色中一把鬼頭刀橫空飛過,刀刃上的寒光眨眼間斬落一大片的羽箭。
鬼頭刀借著力道,又轉(zhuǎn)回來者手中。
馬蹄聲漸近。
熾煉副將戎灼一馬當先,率先趕到。
他束著高馬尾,一身銀光甲,身形高大健碩,是個不可一世的桀驁少年郎。
這會兒,他不等馬兒停穩(wěn),便跳了下來,不顧腳下泥水,單膝拜道:“殿下恕罪,末將救駕來遲!”
雨水浸濕了祁溶的月白華服。
水珠顆粒分明,從他的脖頸處滑下。
戎灼身后跟著數(shù)百熾煉軍,戰(zhàn)馬嘶鳴,皆是身披戰(zhàn)甲,有備而來。
他起身,將鬼頭刀舉于肩上,轉(zhuǎn)身對顧金吾說:“太子遇襲,錦衣衛(wèi)卻無動于衷。是指揮使大人玩忽職守,還是故意為之?”
熾煉軍紛紛拔刀,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兩股勢力形成了對峙的場面。
顧金吾只是頷首而笑,顧左右而言他地說:“殿下遠行,錦衣衛(wèi)自是鞍前馬后侍奉左右,連風都舍不得讓殿下吹到,戎副將切莫血口噴人吶?!?p> 方才還拔刀相向,須臾間便談笑風生,顧金吾如此有恃無恐,令祁溶頓覺不妙。
大雨如瀑。
樹林間突然出現(xiàn)無數(shù)人影。
穿過水霧,祁溶看到漫山遍野竟是百姓打扮的人。
他們手持鐵鍬、鋤頭,奔涌而來。
領(lǐng)頭的是個年輕壯漢,身材魁梧異常,指著祁溶,朝身后大喊道:“通倭賣國的就是他!鄉(xiāng)親們看清楚他的模樣!”
壯漢迎雨疾呼:“殺了賣國賊!”
身后百姓齊聲跟呼:“殺了賣國賊!”
喊聲愈來愈大,震徹山野。
祁溶放眼望去,發(fā)現(xiàn)來者成千上百,一時竟看不到人群的盡頭。
錦衣衛(wèi)被沖散在人群里,個個手按繡春刀,冷眼圍觀。
“指揮使大人好手段。”
江鎖與顧金吾并肩而立,微微笑道:“今夜他祁溶真敢動這些個百姓,便坐實了濫殺之罪,且不說他此行還能不能在浙東查出個什么名堂,朝廷言官便不會輕易放過他?!?p> “合宮都在等著他露出破綻呢?!?p> 顧金吾悠然笑道:“太子遠行浙東,既有近侍,又有錦衣衛(wèi),戎灼還要巴巴趕來湊這個熱鬧,不扣他個私養(yǎng)親兵的罪名,內(nèi)閣怎么對得起老佛爺下的這盤棋?”
“老佛爺高明。”
江鎖夸贊一句,話題一轉(zhuǎn):“當年祁燼也是如此敗的吧?”
顧金吾跟江鎖同效忠太后,也不拿他當外人,點頭說:“老佛爺素不喜這兄弟二人,不為別的,只因他們不是長于太安宮內(nèi),性子野,不如養(yǎng)于腹中的,用來趁手?!?p> “老佛爺心思妙啊?!?p> 江鎖含笑贊嘆,眸色卻深沉,鎖住了困頓雨中的祁溶:“瞧,我們的太子殿下插翅難飛了?!?p> 暴雨之中,百姓開始沖擊熾煉軍,人群中不乏白發(fā)老人。
都是平日里勤勤懇懇的小老百姓,一聽說是賣國賊路過村里,不要命似的,要來摘了他的頭。
場面陷入混亂。
山風在夜里鬼哭狼嚎。
戰(zhàn)馬受驚,嘶鳴之聲,此起彼伏。
戎灼沖鋒陷陣,自不在話下,可面對手握鐵鍬的百姓,亦失了章法。
手中鬼頭刀若照著他們砍下,這片山野立時便會流血漂櫓。
“沒我命令,不得擅動?!?p> 祁溶的聲音冷冽低沉,在雷電交加的氣氛里,竟有凝神靜氣的意味。
熾煉軍當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被眾人圍在圈中。
如此僵持下去,對祁溶極為不利。
樹梢之上不知藏有多少弓弩手,隨時準備放下冷箭。
太子若死,來日錦衣衛(wèi)回奏朝廷,便是他遠行至山野時,忽遇土匪打劫,暴斃于途中。
到那時,錦衣衛(wèi)雖護駕無功,卻抗匪得力,官升一級,自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