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把酒言歡
月上枝頭,樹影斑斕,亭院之中已坐三人。
當先那人,一身淡青色文士長袍,凝神悠然自得,正輕抿杯中白酒,身側(cè)兩人,正低身交語,顯是交談甚歡。
“子平兄,長文兄,介之兄,子憂兄來了!”蔣嵩高聲向那三人喊道。
那三人聞聲相望,迎身而起,拱手笑道:“天士兄,身旁可是沈解元?”
“正是沈解元,還不快來相見?!笔Y嵩聞言答道。
“久聞沈解元之名,今日方得一見,甚幸也?!蹦侨讼蛏蚰补笆终f道,言語中大有想見恨晚之意。
“哪里,哪里,區(qū)區(qū)虛名,到讓三位見笑了,在下來之甚晚,還望三位長兄萬勿見怪。”沈墨翰拱手欠身道。
“這位是逍遙無憂,柳崇光,羅季名,都乃今科舉子,今后大家當好好親近?!笔Y嵩分指三人為沈墨翰一一介紹。
“那是必然,既是同鄉(xiāng),豈可如此見外,可稱我子平。”那一身青色文士長袍的男子說道,柳羅二人皆同此言,紛以表字告之。
“各位兄長也可稱我子憂,萬勿以解元稱之?!鄙蚰猜勓孕Φ?,心下也大生親近之感。
“呵呵,理應如此?!北娙私源笮Χ?, 一時間氣氛甚歡。
“子憂兄,今日剛來汴京,想必還未去游玩一翻吧?”羅季名低聲向沈墨翰笑道,言辭之間大是暖味。
“好你個介之,你自己迷戀那師師姑娘,卻還教唆子憂兄?!笔Y嵩聞言對羅季名瞪了一眼。
“好你個蔣天士,上次你與長文兄和我同去怎沒見你如此說來,不信你問問長文兄?!绷_季名沒好氣的回敬了蔣嵩一個白眼,言下大是不屑。
蔣嵩聞言大感尷尬,窘在一旁,不做言語,那柳崇光更是臉頰緋紅,眼神游離不頂,顯是尷尬之極。
“去就去了,有何不能說之處,大男人做就做了,何必畏畏縮縮的,況且那師師姑娘超凡脫俗,豈是一般女子可比,再說又有幾個人年輕沒有胡鬧過,人不風liu枉少年啊?!绷_季名見蔣柳二人這般模樣哈哈大笑。
“不知道這位師師姑娘是那家女子,竟叫介之兄如此贊譽,沈某到想見識見識?!鄙蚰苍诩抑宦耦^苦讀,從未接觸這般東西,言下大感興趣。
“子憂兄,切莫聽介之所言,這師師姑娘乃一青樓女子?!笔Y嵩見沈墨翰對這師師姑娘像是大感興趣,心下勸道。
“天士兄,此言差異,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求’,這師師姑娘想必是撩人之極,改日定當親自拜訪?!卞羞b無憂這刻也大感興趣。
“正好,子憂兄也在此,明日我們一同去流韻閣拜訪那師師姑娘,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羅季名當既拍案而起,大聲高呼。
“好,我想子憂兄定當同去吧?!卞羞b無憂望著沈墨翰微微笑到,言下之意甚明,不怕你不去。
“子憂兄該不會去吧,我也不去?!笔Y嵩當即站立起來,義正言辭的說道。
“天士兄你不去,便就不去,可子憂兄并沒說不去啊,到時候我們大家都去,你可別急啊。”羅季名嘿嘿笑道,一副不怕你不去的樣子。
“長文兄也不會去的,對不對?”蔣嵩轉(zhuǎn)頭對柳崇光問道。
柳崇光尷尬笑道,一人端坐一旁,也不言語。
“長文兄,你放心,銀兩算在我老羅身上?!绷_季名甚是豪爽。
“你家里比長文兄寬裕多了,很少為銀子發(fā)愁,所以不感覺去流韻閣是項巨大的開支,若是換了長文兄,一個銅板都要計劃的花,他當然不會去了?!笔Y嵩對羅季名嗤之以鼻。
羅季名望了望柳崇光一眼,關(guān)切的問:“你家里最近又緊張了嗎?”
蔣嵩一翻眼,沖了羅季名一句:“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自從柳老伯去世后,柳伯母長期有病在身,花費能不大嗎?就靠柳家那幾畝薄田,能吃飽就已經(jīng)不錯了。那像你羅大少爺,衣食無由憂?!?
這幾人之中,當數(shù)柳崇光生活最是拮據(jù)。本來柳崇光家的經(jīng)濟狀況就不好,一年前柳父去世以后,柳母又重病在床,所以平日里柳崇光從不浪費一個字兒,更不會去青樓這種地方了,那里的花費更是他承受不起的,上次和蔣羅二人一起去估計也是他們二人付的銀兩。
沈墨翰感慨破深,想起自家情況,沉沉說道:“民以食為天!一個人如果連吃都吃不飽,他怎么能有心情去讀書呢?去干其他事情呢?每當他沉浸在書海詩山中,耳邊又想起老母的呻吟,妻子的哀嘆,孩子的哭聲,他還能讀好嗎?”
柳崇光雙眼泛紅,顯是說到心里痛處,滿臉愧色。
羅季名本欲安慰他幾句,一來自己家庭本就富有,自己此刻去安慰他顯的有些貓哭耗子,二又怕自己說話不得體會,觸痛對方,嘴皮子動了兩下,并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音。
柳崇光知道大家很同情自己,他不愿意讓別人以憐惜的眼光來看自己,但下高聲說道:“你們不是約好了今晚只談詩歌,不提其他事嗎?來,來我們喝行酒令,誰輸了,就罰他一杯,任何人都不許耍賴?!?
大家立刻響應起來,尤其是逍遙無憂,他最是豪爽,一提起喝酒就來勁兒,當下第一個跳出來說道:“怎么玩法?”
蔣嵩督了逍遙無憂一眼,心想:“這幾人之中,就你詩詞最差,還第一個跳出來,今天非把你撂到不可!”蔣嵩對這幾人的文采是心中有數(shù),除了沈墨翰外,這里那個不是心里清楚的很,想這沈墨翰既然貴為解元更是在幾人之上。
羅季名見幾人大是高興,有心出頭采,當下說道“這樣吧,我有一對,對不出來者喝酒?!?
蔣嵩沒想到羅季名第一個跳出來,聞言說道:“介之你到是說說看。”
羅季名見幾人均望著他,站了起來,緩身走了幾步,偏轉(zhuǎn)過身來,清了清嗓音說道:“我們幾人都是為求功名而來,今日就以這為題,我出一聯(lián),你們對之,上聯(lián)是:苦讀添文采,舉步面臨崇文殿。”說罷仍輕搖額頭,想是回憶起十年寒窗苦讀的酸楚。
“介之所言,皆深得我等之心啊,想想那位學子十年寒窗不是為了金榜提名啊,早聞子憂兄大才,可否讓我等大開眼界啊?!绷绻饽弥鼻械难矍翱粗蚰?。
“長文兄過譽了,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還是長文兄先請?!鄙蚰仓t虛說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苦讀添文采,舉步面臨翰林院。勤耕出五谷,始于手上彎彎刀?!绷绻庋粤T兩眼望天,雙眼微紅,必是想了起家中的老母在田間勞做的情景,不知道今年家中收成怎么樣了。
眾人看到柳崇光此等模樣,皆心下傷感,一時俱都不語,半響還是蔣嵩開口道:“長文兄對的甚妙,小弟也獻丑了?!碑斚乱鄬W羅季名緩身站起,繞著廳桌走了幾步說道:“苦讀添文采,舉步面臨翰林院。襟織御風寒,出外當告婆家門?!?
“哈哈,沒想到天士兄還如此憐惜女子,想必是嫂夫人教導有方吧?!绷_季名見蔣嵩對出此句大感吃驚之余又身感好笑。
“那里,小弟尚未成家,你那來的嫂子?!笔Y嵩滿臉赤紅,反擊道。
“別吵了,該我了?!卞羞b無憂打斷蔣羅二人的爭吵吟道:“苦讀添文采,舉步面臨翰林院。濁體洗征塵,臨池首選清華浴。”
“好,好你個子平,不錯不錯?!绷绻恻c頭贊道,便把目光對準了沈墨翰,蔣羅三人也同樣如此。
沈墨翰見到此等摸樣,眼珠微微一轉(zhuǎn),心里便想好下聯(lián):“各位見笑了,苦讀添文采,舉步面臨翰林院。百煉聚精神,勤學冷對千夫指。”
“好,果然不愧是解元,妙極啊。”眾人皆道。
眾人商解半天,最后一至認定逍遙無憂之對在幾人當中最次,紛勸其飲之,逍遙無憂終抵不過幾人之言,喝下了這杯酒。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結(jié)果,不到一個時辰,逍遙無憂已是亂醉如泥,已分不清物是熟非,看那神態(tài),再來幾杯就立馬倒下。
蔣嵩連忙勸說道:“放過子平吧,我看他已經(jīng)不行了。”
羅季名哈哈大笑,拍拍蔣嵩的肩膀說:“天士兄,你這人過于沉穩(wěn),總愛搞折中,不管是對尊長還是同輩,你總是圓滑逢迎,不慍不過,你究竟有沒有立場和原則???”
柳崇光也是酒喝多了,話亦多了,忍不住替蔣嵩打抱不平:“天士兄為人甚是豪爽,也是一個最講原則的人,他不搞折中,他是扶助弱小,這是他的優(yōu)點。”
羅季名撇了撇嘴:“喲,我們身邊還有一個大好人啊,真是逢君不晚,識君晚??!”一臉嘻笑道。
沈墨翰溫和的說道:“介之兄,你為人豪爽仗義,就是嘴巴有點尖刻,什么時候能改掉這個毛病,以你的才華和一顆善良的心,一定會贏得更多的朋友?!?
羅季名眼睛一瞪沖大家說道:“要那么多朋友干嗎?有子憂,子平,長文,天士幾個人為知己,平生足矣?!?
蔣嵩聞聲說道:“你讀書的目的是什么?還不是為了考取功名,以求得仕途坦蕩,在我們兄弟幾人之中,就你和長文對政治最為敏銳,每當說起國家大事總是滔滔不絕,你思想敏銳,見識深廣,家庭背景也好,正是官運亨通之人,將來入朝為官,定有許多人巴結(jié)逢迎,難道你一律不往來?”
羅季名直搖頭道:“這都是我家老爺子逼的,我可不愿意走那條路,不過我看子憂到是有狀元之才。子憂他日你飛黃騰達了,該不會忘記今天在坐的各位吧?”
沈墨翰聞言出聲道:“朋友之間的友情難道用富貴和顯達來維系嗎?若是日后你們發(fā)達了,也定會還認我這個朋友吧!我想我們幾人的友誼一定會萬古長青的。”
蔣嵩看了看沈墨翰說道:“可惜當今皇上如此叫人心寒,自古以來,官場如戰(zhàn)場,為了爭權(quán)朵利,陷害撕殺著有之,爾虞我詐著有之,仕途險惡,不得不妨啊。有道是:三年宋知府,十萬雪花銀。你若不同流合污,可能就無立足之地;你若同流合污,那就愧對這八尺男兒身啊,處世艱難,艱難啊。”
沈墨翰揚了揚頭,兩眼精光四射,堅定的說道:“仕途險惡,人心叵測,但是,我相信事在人為。如果將來我入朝為官,一定會盡自己的最大的努力去改變現(xiàn)狀,清除官場積弊,理順人際關(guān)系,做大宋的忠臣,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來報效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羅季名笑道:“子憂的志向可真不小,我看子憂的最終目的是改良社會,報效皇帝老子。“
“我贊成子憂的觀點,如果大宋多幾個像子憂這樣的人,奸佞妄臣將失去立身之處,何愁遼兵呢?大宋也會有一個嶄新的面貌?!币恢鄙跎匍_口的柳崇光開了口。
“對,我不追求名利、仕途,一不為爹娘,二不為自己,為大宋的富強而讀書。”蔣嵩聞言也情緒也為高漲。
“天士兄所言甚是,為大宋富強而讀書,來,我們干了這杯?!绷_季名也大是激動。
沈墨翰幾人昨日相談甚歡,將進五更方才散去,沈墨翰因白天睡過一覺,加之酒勁上涌,并沒有睡意,小息片刻,便推門而出。
早春二月,寒風料峭,月影朦朧,枯黃的樹枝上長滿了嫩嫩的綠芽,一股春的氣息灑滿了整個大地。
樹影朦朧之下,正有一人練劍,卻是那逍遙無憂。
“子平兄,好雅致啊,我還以為你仍沉醉不醒呢?!鄙蚰沧焐洗蛉さ溃南聟s是微微有些吃驚,書生那個不是讀書以報天下,習武的卻是少之又少。
“到讓子憂兄見笑了,在下自幼習武,每到晨間是必然舞上一劍,到是子憂兄何以也是這般早起?!卞羞b無憂這刻見到沈墨翰顯然大為訝意,方此問道。
“我昨日白天已曾睡過,這會到是不困,便出來走走,方才有幸見到子平兄的劍法啊?!鄙蚰簿彶锦獾藉羞b無憂身前。
“子憂兄可是也好此道?”逍遙無憂見沈墨翰走近身前,以為沈墨翰對這劍法一道也是大感興趣,心下甚是高興。
“那里,我對此道是一巧不通,只是好奇而已,子平乃一介書生,為何好此道?”沈墨翰確是不會這劍法,聞言略感尷尬。
“實不想瞞,我家世代習武,我更是從小便沉迷劍法一道,奈何姨夫定要我考取功名,將來報效國家?!卞羞b無憂本以為遇一知己之人,這刻聽聞沈墨翰之言,對這劍法之道確是不知,失望之色盡顯眼底。
“入朝為官是每個熱血青年的夢想,報效朝廷更是每個大宋子民應盡的義務,子平為何有如此想法?難道就任憑八尺男兒之身荒廢?”沈墨翰大是不解更甚是氣憤,萬萬沒想到這逍遙無憂是如此之人。
“子憂兄,你誤會了,我逍遙無憂怎可是如此之人,我從小的夢想就是馳騁疆場,擊退遼兵,而不是上朝為官,我受不了官場的烏煙瘴氣。”逍遙無憂見沈墨翰之言大有責怪之意,慌忙解釋道。
“原來如此,是在下鹵莽了,還望子平兄萬勿見諒?!鄙蚰残南骂D解,拱手至歉。
“萬勿如此,子憂兄心胸寬闊,在下敬佩萬分,剛才之言足見子憂乃是真真的大宋之梁,小弟豈可怪之。“逍遙無憂伸手拉起沈墨翰雙手說道,言下大是欽佩。
“沒想到子平兄竟然和我想的一樣,我也不喜歡官場上的那種爾虞我詐,反而沒縱橫沙場來的爽快?!绷_季名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跑了出來,聽到逍遙無憂之言大聲附和。
“介之,昨天晚上還奇怪你思想如此怪異,原來如此?!鄙蚰蚕肫鹱蛱焱砩系慕徽劚慊砣婚_朗,沒想到這羅季名竟也欲征戰(zhàn)沙場。
“子憂兄,可別忘了今晚之約喲?!绷_季名嘿嘿笑道。
“那能忘記,介之兄如此推薦那師師姑娘,此等妙人,怎能不見上一見?!鄙蚰惨彩侨f分期待今晚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