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正是靜坐修煉的時節(jié),山伯卻無法靜下心來。
他恨不得將僅有的百點(diǎn)陽魂全壓在玉碟上,讓它飛行天界尋找英臺的足跡,哪怕是得到一點(diǎn)點(diǎn)信息也好!
可是他殘存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能那樣做,那樣只會是南轅北轍,大大延緩修煉的進(jìn)程?!?p> 兩種思緒在心中征戰(zhàn),一會兒這個占上風(fēng),一會兒那個占上風(fēng)。
他只能咬緊牙關(guān)忍受煎熬。
思念仿佛春蠶,一點(diǎn)一點(diǎn),撕咬著他的心。
青燈如豆,一室昏黃。
他的雙目有些疲倦。
正在這時,隱約看見一只蝴蝶從窗口飛進(jìn)來!
那是一只白色的蝴蝶,輕展雙翅,非得那樣輕盈。
山伯心中劇烈的跳動了兩下,“怎么冥界也有蝴蝶?而且還是白色的,跟英臺的蝶衣一摸一樣!難道是英臺飛來了?不會的!肯定是我眼花了!”
他一面用手揉著眼睛,一面搖頭輕嘆:
“唉,因思成癡,傷情為??!我病得不輕,連眼睛也不靈了!”
嘆息聲未住,就聽耳邊傳來清脆的歡呼:“主人!大好事!祝姑娘派信使來了!”
山伯聞言熱血上涌,心頭騰騰跳個不住,霍地睜開眼睛:“你說什么?英臺派信使來了?在哪兒?”
抬頭看時,卻見一黃一白兩只蝴蝶在梁間盤旋!
繞梁三圈,雙碟駐足在書桌上,化作兩只晶瑩的玉片。
山伯跌跌撞撞沖過去,一手抓住白色的玉碟,就像抓住自己的心,生怕它轉(zhuǎn)眼飛走!
“英臺……英臺她怎樣了?她在哪里?她還好嗎?她……她……”
山伯渾身顫抖,語不成聲:“蝶兒……蝶兒,求你告訴我……”
手中的玉碟發(fā)出一聲輕哼:“姓梁的,祝姑娘為你含辛茹苦,你卻躲在這深宅大院里享輕福呢!”
山伯聽見“含辛茹苦”四個字,禁不住心如刀絞,顫聲道:“英臺……她受苦了!她……她在哪里受苦?”
“祝姑娘每日修煉,徹夜不眠,練出兩百點(diǎn)陽神,一下子又沒了!你說她有多苦??!”
山伯滿臉羞愧,口中囁嚅道:“怎么會……用兩百點(diǎn)陽神?她究竟在哪里?”
“上清境瓊?cè)A宮!她有一封信給你,你自己看吧!”
山伯顫抖著手指從蝶衣中摸出一張雪白的信箋,展開看時,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瓊?cè)A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fēng)知我意吹夢下西洲?!?p> “梁兄啊梁兄,希望你能看到這封信!我在天界日日想你,天天盼你,盼你平安無事,安然無恙?!?p> “天人相隔,青云萬里,隔不斷我對你的思念!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我三生的期盼……”
文字綿綿,如泣如訴。
山伯讀著,淚水禁不住留下來:“知我者英臺,憐我者英臺,愛戀至深,深情如斯,我山伯對不住你!你因我而死,因我受苦,這都是我的錯!我山伯指天發(fā)誓,若不能奮發(fā)圖強(qiáng),修成三清天神,就讓我長困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淚水朦朧中,山伯繼續(xù)往下讀:
“自別梁兄,小妹一切安好,請君勿念。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被天仙許飛瓊收為記名弟子了!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只要我能在三年之內(nèi)修足千點(diǎn)陽神,就收我為正式弟子。到那時我可以脫離鬼身,晉升為小仙,距離化蝶而飛重返鬼市的日子就不遠(yuǎn)了!”
山伯心中激動:“她……能回七襄鬼市?蒼天??!求你保佑她吧!讓她功力大進(jìn),一日千里,早些飛回來!讓她免除思念的煎熬,也慰祭我哀傷的心!”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難過:“英臺將辛苦修煉的兩百點(diǎn)陽神都用在這封信上!她真的好勇敢!敢做敢為,令我羞愧汗顏!她是一位好姑娘,我山伯碌碌無為,膽小怯懦,真的配不上她!”
停了片刻,他接著往下讀。
“千里傳音,無以為敬。小妹在天界出不得屋,采不得花蜜,只能將以前收集的花露煉了又煉,偷偷濃縮為一小瓶花露酒,輾轉(zhuǎn)千里,送達(dá)梁兄,望君服后延年益壽,寧心安神,好好修煉,靜待相逢之日?!?p> 山伯將手伸入玉碟腰間的口袋內(nèi),果然叢中摸出一個小小的玉瓶!
奇異的花香散開來,他忍不住仰天長嘆:“英臺啊,英臺!你讓愚兄我情何以堪!你連屋子都出不去,還想著釀制花露酒送給我!我山伯慚愧之極,我……我不要活了,寧愿一頭撞死在南墻上!”
這時候,天色漸漸亮了,冥界昏黃的白晝眼看就要降臨。
山伯透過窗子,可以看見墻角開著的不知名的小花。
那花兒開得毫不起眼,卻有一種異樣的香氣。
他心中一動:“英臺練的是化蝶大法,需要大量的花蜜??墒撬г谔鞂m無法出去,那怎么能行?不行,我得幫她做點(diǎn)啥!不管冥界的花有沒有效,都給她帶點(diǎn)回去。”
想到這里,他顧不得書生顏面,“噌”得一聲從窗子跳了出去!
恍如一陣風(fēng)掠向花圃,眨眼功夫,他已將幾十朵小花抓在手里!
“怎么只有這么幾朵?哪里還有花?哪里還有呢?”
他急得在院中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
正在這時,忽然聽見秋水的叫聲:“咦?家主!你怎么把花都掐了?你……你沒事吧?”
女仆秋水十分珍惜冥界短暫的白晝,因而早就起來了,此時正站在門口吹風(fēng)呢。
山伯仿佛見到救星一般,三步兩步跨過去,大聲問道:“姐姐,你知道哪里有花?我要買花,越多越好!越漂亮越好!越珍貴越好!”
秋水看著他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的面龐,驟然之間被嚇了一跳!
“家主……要花做什么?”
“我……”山伯頓了一下,“你莫要管!我需要冥界最珍貴的鮮花,你告訴我哪里能買得到!”
秋水皺眉道:“冥界比不得陽世,很少有好看的花兒。即使有,也都是主人用心血澆灌出來的,賣得奇貴無比……”
山伯急道:“什么花最珍貴?你快說呀!”
秋水想了想道:“我聽說有兩種花,開得十分鮮艷。一種叫‘虞美人’,一種叫‘念奴嬌’……”
“什么?”山伯吃了一驚!
那可是世間五大奇花中的兩種??!怎么會生在冥界?真令人難以想象!
秋水看他越來越激動,禁不住退后一步,怯怯的道:“我聽說……那兩種花……是由兩位貴夫人種出來的。花的名字跟主人的名字一樣……那兩位夫人就叫‘虞美人’、‘念奴嬌’……”
山伯急速問道:“她們都住在什么地方?”
秋水面色變得蒼白,連連擺手道:“虞美人住在烏江岸邊的西楚城,聽說那里的人都很可怕,見了生人就喜歡生吞活剝,主人千萬去不得!”
“念奴嬌呢?你知道她住在哪里?”
“念夫人身份神秘,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住處。您可以去問公孫先生,或許他有些門路也未可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