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伯來到大礁石前,定睛看時,卻見礁石中間開了道門戶,里面是一個黑漆漆的洞府,因為沒有光,所以看起來跟礁石的顏色一樣,從遠處無法分辨。
再近一步,門口忽然現(xiàn)出一個身著黑衣黑甲的人,面色鐵青,毫無表情,望著山伯張口便問:“你是來自首的?”
山伯聞言一呆,心道:“他怎么這么問?敢情我想進入冥界,竟然成了‘自首’!我可是沒犯什么罪??!”
黑衣衛(wèi)士道:“既然沒人押解,那就是自首了!這有什么難理解的?”
山伯不得不點點頭:“大人說的不錯,實情便是如此?!?p> 黑衣衛(wèi)士冷哼一聲,口中嘟囔著:“從現(xiàn)在開始,你可以保持沉默,你說的每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作為定罪的依據(jù)。”
山伯心中一滯:“怎么跟我聽說的不一樣?這制度怎么改了?啥時候改的?”
黑衣衛(wèi)士黑著臉喝道:“轉過身去,背負雙手!”
山伯依言而行,暗想:“我既然決定要去冥界,就要承受任何代價。只要對方不是故意與我過不去,我就老老實實地服從。”
黑衣衛(wèi)士用一根拇指粗的繩索將山伯的雙手縛住,繞了一個圈,將另一端打成活結,套在他的脖子上,喝道:“走了!一直朝前走!”
山伯被對方拉著脖子,身不由己進入洞府,然后沿著一條漆黑的甬道往前走。
眼前看不到一點光,他走得跌跌撞撞,幾次差點摔倒。
不過他早有心理準備,知道這才是苦難的開始,接下來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
想來鬼門關并不是好過的,要不然,尾三和龐統(tǒng)就不會煞有介事地勸阻了。
時間過得很慢,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至少走了整整一個時辰之后,前面忽然現(xiàn)出點點亮光,朦朦朧朧,似乎是天上的星星,又像忽隱忽現(xiàn)的鬼火。
直到這時,山伯才覺得略微輕松了一些。
又走好大一陣,只見前面越來越亮,隱隱看見暗紅的風燈,掛在城樓上,城樓上方有一塊大大的牌匾,上書“七襄冥城”。
黑衣衛(wèi)士加快了步伐,拖著山伯來到城樓前,隔著護城河,高聲叫道:“又一名嫌犯解到!”
山伯睜大眼睛看那城樓,見那城很高,白色的墻壁,血紅的大門,門前有一個長長的吊橋,橫跨護城河上。
這時候,有人將吊橋放了下來。
黑衣衛(wèi)士拉著山伯進城,然后將繩索交在一個腰系白帶,頭戴黑帽的漢子手里,說道:“我們取人司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下面就交給你了!這人有些奇怪,年紀輕輕,是來自首的,姓名還沒有問過。”
腰系白帶的人說道:“放心吧,既然到了這里,就別想有一分隱瞞。”說著一推山伯:“快走,別磨蹭!看見那座紅房子沒?快進去!”
山伯一眼看去,只見長長的街道空無一人,街兩邊稀稀落落的矗立著幾個樣式奇特的建筑。
其中一個房子形如棺材,靠街的一面較窄,墻壁成紫紅色,上書“推勘司”三個字。
山伯也不多言,邁步走了過去。
進入大門,他被引進一個昏暗狹窄的小屋里,屋內有一張書桌,后面坐著個文官模樣的中年人,對面放著一把椅子。
身著長衫的文士看他進來,將手一指椅子,聲音冷冷的道:“坐下回話!”
山伯依言坐好,躬身道:“請大人垂詢?!?p> “姓名,死因?!?p> “梁山伯,遭陷害致死?!?p> “誰人害你?何冤何愁?”
“有人推我入深井之中。我與他無冤無仇,不知姓名來歷?!?p> “你生前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山伯想了想:“未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只是愧對生身父母,未能報答他們的養(yǎng)育之恩。再者,愧對一位姑娘,害她英年早逝?!?p> “除了這些,還有別的嗎?”
山伯搖搖頭:“我想不出。雞毛蒜皮的小事,或許有的。傷天害理的大事,確未做過?!?p> 文士雙目灼灼:“如果你做了壞事,現(xiàn)在說出來,還可以減罪。如果不說,那就是死不改悔。等下查出來,罪加一等!”
山伯道:“小人句句實言。”
“將你的手放在桌上,手心向上,別動?!?p> 山伯雖感奇怪,卻不敢問為什么,只是老老實實伸出手來。
文士從抽屜里摸出一個拳頭大刻著花紋的印章,“嚓”的一聲蓋在山伯的手上,稍稍停了片刻,然后將印章湊近眼前細看。
只看一眼,他就雙目圓睜,遽然失色,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天吶!”
“怎么了?大人你沒事吧?”山伯忙問。
文士陰著臉站起身,悄悄推門走了出去,留下他一個人呆坐在那里。
大約過了盞茶工夫,門又開了。
兩個膀大腰圓的壯漢走進來,一人架起一條手臂,提了他就走。
山伯被對方架得難受,不得不開口了:“兩位仁兄,能不能稍微松一松,讓我自己走?”
兩人也不說話,提著他出了屋門。
不知何時,屋外已經站了一隊的黑衣衛(wèi)士。
那些人各執(zhí)刀劍,如臨大敵,一雙雙眼睛落在山伯身上,那樣子,仿佛害怕江洋大盜越獄一般。
山伯心中疑惑:“這是怎么了?難道說我成了窮兇極惡的重犯?還是因為有人陷害我,要置我于死地?這里距離七襄鬼市不遠,難不成笮融要跟我為難?”
兩個壯漢提著他快步如飛,穿過長街,來到對面一個高大的府第前,站定身子等在外面。
山伯定睛看去,只見那府第上方寫著“侯府”兩字,也不知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時候不大,從里面走出來兩個人,一個正是先前身著長衫的中年文士,另一人是為老者,身著官袍,頭戴方冠,年約六旬。
文士快步走到山伯面前,轉身對老者道:“侯爺,就是他了!”
老者慢慢走近山伯面前,上下打量著他,皺緊眉頭問道:“你就是梁山伯?曾經做過縣令?”
山伯點點頭:“大人說得不錯。”
“你曾經滅蝗救助百姓,并且疏通姚江,興修水利,對不對?”
山伯躬身道:“職務所在,小人做的還不夠?!?p> 老者重重地哼了一聲:“這還不夠?還想要做多少‘好’事?”說到這里,忽然將手一招,厲聲高叫:“來人,將這人打入囚車,押至酆都受審!”
山伯心中一凜,急忙叫道:“請教侯爺,小人犯了什么罪?”
老者將頭轉了過去,背對著他道:“到了酆都,自有人定你的罪!我一個小小的靈佑侯,哪敢枉自判決?”
“哎……”山伯還待再言,卻見老者已經快速走進府中去了。
片刻之間,囚車來到跟前。
山伯被硬生生塞進囚車,鎖住雙手,只留一個頭露在外面。
那形象,仿佛要押往刑場一般。